贵州省地处中国的西南地区,在它东南部靠近湖南省的地方,有一个名叫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区的行政区,这里多山少水,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除了山还是山。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某个地方往四周望,你就会发现远远近近的地方都是山头,数也数不过来,在天地相接的地方也是一条波浪式起伏的曲线,说它有十万大山也不为过。曾听过这里的一个平凡的老村民这样吹牛:他说,知道当年日本兵为什么没有打进贵州来吗,就是因为这里山多啊,日本兵到这山前一看,傻了眼了,心里就想啊,我的妈,这么多的大山,可以藏多少游击队啊。所以撒腿就跑不敢来了。
关于贵州有这么一句话:地无三尺平,日无三日晴。也就是这里山多和气候无常的精辟概括。天气多变,很大程度上就是因山多而引起的。在这里你会有机会看着雨在那边山头上瓢泼,而你站的地方却是阳光灿烂,而再过片刻你就可以看见彩虹出现在天上了。
俗话说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只有是有山有水的地方,才会有人类的繁衍。就说全人类的那些文明发祥地吧,哪一个不是在某条河的流域发展起来的。在这茫茫的黔山之间,有一条名叫清水江的河流已经静静地流淌了千年万年,清水江算是这一带最大的河流了。就在这条河边,在一个曾经叫王寨的地方有一条叫月亮河的小河从北朝南而来在这与它相汇,带出了一片难得的平地。不知不觉地,就有人在这里繁衍生息了,现在它已经在中国的版图上发展成了一个小小的县城。可能是这里有人出去见过大世面,知道了自己的渺小,出于谦虚吧,就把这个县城命名为小城县。不过相对于沿着这条河向两边的山里纵深的溪流小涧边的一些小小村落,小城县也算得上一个大地方了。
小城县就是以清水江和月亮河的交汇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去,每一点稍平地的地方都被人们充分利用了,但是还是不够。但是请人相信这里人民的智慧,就是在坡度大于四十五度角的半山腰上,他们也能拓出一块平地,建上自己的房子。为了合理利用资源,在小城的中央大都是一些商业用房或者政府办公楼,居民房向山脚山腰撤退,所以小城县城没任何规则形状可言,就随着这上天给予的天然曲线分布。
清水江从西而来,月亮河自北而至,汇聚后向东流去,把小城一分为三,而这三块土地就由月亮河口的状元桥和稍居下游的清江大桥连接成一体。那西北角上的一块,小城人把它叫做溪坪,至于为何,就不得而知了。在溪坪上,除了一些居民住房,就是小城一中的地了。这是小城唯一的一所高中。原来是初中高中连办的,后来因为需要就把初中部给分离出去了。若是按它建校之日起,它还真的有段历史,它的年龄可比新中国还要大。多少年来,也出过不少人才,不过把他们放到整个中国的政坛文坛或者什么坛上一比,那就都是名不见经传了,毕竟还只是小巫而以。
就是因为地方过于狭小的原因,小城一中的规模也不大,就两栋教学楼,两栋学生宿舍,四栋教师宿舍,一个学生食堂,一块大操场,一块小操场,一个小花园,一小排办公平房,一个公厕就是小城一中的全部了,四周的围墙都断断续续的不完整。而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的故事就是由这儿开始的。
太阳直直地向西天坠落,没了清晨的磅礴,中午的张狂,就像一个年老的暴君,只剩下慈祥。夕阳斜斜地落下,落在傍晚的小城里,就像祖母的目光。西天红了,小城也跟着红了,远远近近的山都是一片霞色。穿城而过的清水江此时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满满的霞。偶尔也有一两叶小船从江面驶过,划开的几道霞波,轻轻地向两岸荡去,荡到了岸边,消失不见了。
这是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日的傍晚。六月,已经远去了。
此时的江南和楚云就站在学校的实验楼顶向远处眺望。暮色中的远山近水显得格外的苍茫。让江南的心底不由产生一丝凄凉,不觉轻叹了一下。
“你一向不都是很乐观的吗?刚刚还安慰我不要舍不得,要鼓起勇气去迎接新生活吗?怎么自己倒叹气了?”身边的楚云温柔地看着他说。她是一个细心的女孩,江南的细微失态她都看在眼里。
“没有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谁的内心里没有最软弱的一隅呢?只不过平时的我,用自以为坚强的自我将它深深地埋藏起来罢了。毕竟这校园,这校园外的清水江,这沿江而建的小城,留给我太多的故事,特别是高中三年。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欢乐悲伤,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而现在,朋友们走的走,没走的也快要走了。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朋友们为了各自的梦想,注定要各奔东西的,但是这世界上有谁是铁石心肠呢?今天再看这校园,以往的人和事就来了,挡不住的。”江南把眼光从远处收回,看着身边的楚云,认认真真地说出心里话。他们是知心的朋友。江南觉得,找一个人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是一种痛快。
“我何尝不是。在你面前之前,我也是想把自己装得很自信,让你相信我可以痛痛快快地离开这校园。今天,我只是想重温一下昨天的日子,把曾经的快乐重新咀嚼一遍,然后带着它们远行,去开始我的新生活。可是现在见这校园的冷清,真的有一点惆怅。”虽然没有发出声音,江南还是听到了楚云心底的一声叹息回应了他。这一点,从楚云眼中升起的一片迷蒙里可以看得出。
“我想我们都挺可笑的,我们想的都是一些快乐的事,为什么要用悲伤的心去感受呢?就说这实验楼顶吧,高一的那一个冬天,我们在这堆雪人,打雪仗,沿着结了冰的走廊滑冰。不知有多快乐!”江南不想再以忧伤的语调来继续说话,闪现瞬间的软弱随即被打入了心牢。
“是啊,我都不敢确定,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哭着离开学校了呢。那场雪下得可真大啊。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我可是听说有七八年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了。下雪那几天,整个小城就像过节似的热闹了一阵子。”在江南的指引下,楚云很快就赶走了眼中的阴霾,眼睛明亮起来,有快乐在燃烧。
“那当然了。七八年,你想想那是一个什么概念。那时的我们还在上小学啊。想一想,如果我们有那么久没有见面后,有一天我们突然重逢了,我们会高兴成什么样子?一定比场雪带来的快乐高过十倍。”江南说着,感觉自己又把话题扯回去了,马上转移。“想想那时候,就我们一个班的教室在这实验楼,独享这楼顶的雪。其他的教学楼要么是瓦盖顶的,要么是好多个班的学生在抢着玩,玩得总不尽兴。到教学楼外去呢,课间十分钟又不够,都没有我们方便。看来,还真得感谢那年学校扩招,扩招才会教室不够,教室不够我们才会在实验楼上课啊。”
“是啊,我也是在那个冬天里才玩得最疯了。朋友们都取笑我说,唉呀,平日里那么文静的楚云怎么到了雪地里就成了野丫头了。气死我了。其实我在秋庄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就一直很好玩,只不过刚刚来到县城来的时候,环境还没有熟悉罢了。说来还真得感谢那个冬天,那场大雪,从那以后,我和同学们就打成一片了。”记忆是一个装满水的水库,只要闸门被打开,水就会倾泻而出。楚云说起这些往事和时候,整个人就如同西天的彩云一样灿烂了。
“说起来你们男生真坏。老在暗地里向女生扔雪球,害得许多女生的衣服都打**,火箱里的炭火也灭了,有时还在走廊上摔了跤,都是你们男生,把走廊上结的冰溜得那么滑!”楚云还在为往事打抱不平呢。“记得吗?秀儿就是给你们给整哭了好几回呢。”
“哎,你不要你们男生你们男生的,一棍就打翻一船人啊!我可从来没有干过那样的事。”江南调皮地争辩。
“喔,我差点忘了,站在我面前的可是我们的‘十好男生’——江南啊,长相好,成绩好,脾气好,还有……”楚云不乏玩笑地把班上女生们给江南评为‘十好男生’的事抬了出来。
“这是事实嘛。”对待玩笑最好的方法就是以玩笑还击——江南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没想到啊,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厚了。”楚云的笑声风铃一般在楼顶上荡开了。
“也不是很厚啊,就那么一点点而以嘛。”江南继续玩笑着。
就这样,美丽的往事让他们暂时忘记了即将离别的事实:明天,楚云就会离开这小城,到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去上学了。而江南却要留下来,再战一年,为了他心中的象牙塔北大而战。
楚云是今天早晨的时候从四十里外的秋庄来到小城的,明天早上就要坐汽车进省城去坐火车。下午的时候,她找到了江南,要他陪她再逛一次母校。生活了三年,有感情了,就不是那么容易离别。要好好地再看它一遍,把它记在心上,然后去远行。虽然学校里早就放假了,那些大楼都锁上了,这实验楼也是一样,不过这并不能难倒他们,他们是学校的学习尖子,就是食堂里的师傅都认识他们,更不用说看大门的门卫了,所以他们要打开实验楼的门是轻而易举的。
西落的太阳速度很快,谈笑间,它就落到山的那一边去了,天上地上的霞色渐渐地褪去,淡了,淡了。小城的灯火已经稀稀疏疏的亮了起来,顶替了夕阳的位置。
“我们该下去了,可不能让李师傅久等了。”江南看看表,六点半,该是门卫换班的时候了。楚云也是在江南的提醒下才从回忆中醒过来,略带歉意地点点头。于是他们便并肩地沿着楼梯走下。出了一楼门口的时候,轻轻地地把门锁上,转身就是学校的后花园——桂杏园了。
桂杏园就在实验楼的前面,不大,就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它的正中间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以它们为中心,向四方划开两米宽的十字水泥路,加上一样大小的边框,就把整个桂杏园分成四块,建成四个花台,都栽有桂花树,桂杏园由此得名。园中以桂树为主,其间夹杂着玉兰树,女真树,美人蕉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倒也能让这个园子在春夏秋冬都能看到花儿。
其实学生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最爱的不是那些花草,而是园里路旁摆放的石凳。平日里可供他们小憩。特别在秋天里还有满园的桂花香和纷飞的黄色杏叶。他们很衷情那些杏叶,那时都会争相来采摘,根本不管有个大大的牌子挂在银杏树上,用很大的毛笔字写着“严禁采摘园中花草”的字样。调皮的人甚至爬上树去采,或者找来一根长长的木竿,把枝头最大的叶子打下来。他们都知道,把银杏叶采下来,展平压在书本中,等到叶子中的水分干了,就是一份绝好的礼物,可以送给喜欢的人。
江南是一个不喜欢张扬的人,内心的**不会用相应的肢体动作表现出来,他又是一个不想顶撞权威的人,所以他是不会和一大群伙伴一路叫喊着拿着木竿去顶撞那块木牌的。但是他也有年轻的心,他也每年都到树下去收集银杏叶。他从不认为最大的叶子才是最好的,他会静下心来到地上去拣那些形状可爱叶脉清晰的银杏叶,然后夹在日记本里收藏。三年,也有不少了,就像他写下的日记那么多。原本,他想送给楚云的,可是到此时他都还没送出去。
女生是很少有人到树下去的,因为那是一种没有魅力的表现,说明没有人给她送银杏叶,没有人喜欢她。一般的女生,在秋天的时候都会在某个时间里翻开某本书,就有几片银杏叶悄然落下来,而班花或者校花级的人,通常都是用书包背回家的。
这时已是八月的末尾,夏天还没有完全退出,桂杏园里仍有些花儿,只是没有夏天时的灿烂了,枝上的杏叶已稍有金色,那些不怎么惹眼的桂花悠悠地把沁鼻沁心的花香交给晚风,时不时的触摸两人的嗅觉。
江南看看那些圆形石凳,看看银杏树上蓊蓊叶子,想着:此后的一年里,谁会和我一起来这儿坐坐呢?而那本日记本早就写满了,今年的杏叶,又该夹在哪本书中呢?
楚云倒是不同,此时的她,在努力回忆着那一溜的石凳,哪一个自己没有坐过呢?最令人欣慰的是,听说南方也有银杏树,而且叶子比这儿的更大脉络更清晰。到时,仍会有人为自己采摘。
桂杏园本来就不大,三两步之间,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就走过去了。穿过老教学楼,小操场,老宿舍楼,运动场就在眼前了。
关于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基本上都可以讲出一个故事,运动场也不例外。
“我想起了一件事。”走过篮球场的时候,江南兴奋地说。
“什么事?”楚云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还记得高一高二的时候我们班参加的全校篮球赛吗?”江南兴趣盎然地说。
“知道你们男生不但是学习尖子,还是两年蝉联全年级冠军,是运动健儿。只可惜啊,有人在球队里当了两年的板凳。好像上场的时间也不多,进球好像也很少。”楚云不想让江南有半点吹牛的机会,因为这是建立在她及姐妹们被取笑的基础上的。
“是啊,我是当了两年的板凳,上场的时间也不多,进球也少,但不像某些人,就算不是板凳,就算上场的时间很长,也没有进一个球,还是队长呢!看来还是我要好一点。知道吗?我们男生最后对你们女生的总结就是,每一场都是在和别人打半场。给人的感觉就和看看二零零二年看中国足球队踢世界杯一样。”江南可谓是滔滔不绝,好像要把玩笑进行到底。要知道第一年的篮球赛中,班上的女队可是一个球都没有进,成了学校有史以来最差的女子篮球队。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在罚球的时候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进了一个球,害得整个班的同学兴奋了一个星期。而篮球队的队长就是楚云。
“我们是淑女,不屑于玩命似地去抢一个破球。”楚云愤愤地说。女生都这样,一个“淑女”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得一干二净。
“喔,淑女。”江南不现再说什么,玩笑适可而止。随后他们走过了篮球场,向足球场走去。
足球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因为二零零二年中国队失利后就没有多少人关心足球了,而且以中国队那时的水平,没个十年八载的,是混不出什么名堂的,何况到了高二高三,功课那么紧,更没有时间去理了。高三的时候,篮球赛也不参加了。足球场,只是在做早操的时候在上面站个十来分钟,就跑回教室了。那些踢球的学生,也是自己在**——为了那几块钱赌注!现在呢,在足球场上就没有几根草,正中央有一个大而圆且黑的圈,分外的刺眼刺心,根本就不能让人有“绿茵”之感。
从看到那个圆的时候开始,两人就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走向那里,拖着沉重的心情,只感觉脚步也跟着沉下去,视线抓住了那个转圈,或者说是那个转圈抓住了视线,移不开了。
突然,那个转圈烧了起来,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运动场,火光漫过运动场的四周的建筑物往外溢,绝不是夕阳坠落在这里!还可以看见很多人,围着燃烧的转圈不停地向里面扔书,确切地说,是教科书,参考书。而那些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学生,有家长;有人是哭着,有人是笑着。他们不停地把书本撕碎,再狠狠地把它们扔进火堆里。火烧了很久,从6月8日的傍晚一直烧到6月9日的早晨,这是前所未有的。学校原来想阻止,最终还是没有,因为根本没有用,只能听之任之。第二天就见到几个收破烂的小贩对着火热的灰堆叹息——他们今年是收不到和往年一样堆积如山的废书了。
“这算不算是一场祭奠呢?”深深的一声幽怨,楚云在问自己,也在问江南,也在问所有的人。目光正对着高耸的新教学楼的六楼走廊。
“算!”江南肯定地回答。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
“其实那次最后的模拟考试朵儿考得很好的,在年级的前十之内,可她怎么会认为自己考得很差呢?”楚云的声音有一些哽咽了。她仿佛看见朵儿从六楼走廊上跳下的情景。突然云用双手蒙住了双眼,她没有勇气现再回想朵儿摔地地上的情景。
“走吧。”江南只能说这两个字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朵儿已经走了,就那么一次错误的判断,人生也就断了。也只有离开,才不会想起那些钻心的痛。
楚云默默地点头,跟着江南走向东南角,学校的大门就在足球场的边角上。但是楚云还是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心说,朵儿是真的走了。
也许真的如江南所言,那天那么多的书的焚烧,真的是为了祭奠朵儿那脆弱的灵魂。
朵儿也许真的是解脱了。她是逃离了父母的关切叮嘱,老师的殷切希望,还有以她柔心弱骨对抗如海的试题的痛苦,而她却不知道,她那一跳,除了给别人茶前饭后的谈资外,最多就是让许多有孩子在上高中的家长把自己的孩子看得更紧罢了。而她以前所承受的痛苦,将会千倍百倍地扩大,然后再加在亲朋好友的身上。江南的楚云都不敢去想象,朵儿的父母失去了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后,将怎样去生活。而他们也不知道,这该去怪谁。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好是李师傅换班的时候,江南把钥匙还给了他。道谢之后,就转身走出校门,到状元路上来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路就这么叫了,也许是有了小城一中之后,也许是小城一中出了第一个状元之后,也许是这条路上根本就没出现过什么状元,就是只单单为了表达小城人的深深希望罢了,毕竟,这些都不怎么重要。还是前年的时候,除了这条路之外,小城里只要有路的地方,都修上了漂亮的水泥路,就是这条路没有修。平日里坑洼不说,雨天更是泥泞。于是就有老师说,这是为了学生们好啊,让他们更加深刻地知道状元之路的艰辛!在暗地里,却是谁都骂领导们不为民作主,一条路都修不好,更不用说建设学校了。这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是同一个理。到了去年,校领导换班子,新官上任一把火,把状元路修成了小城最好的路了。不但道路拓宽了,而且路灯明亮,中间平直,两旁镶上青石板的步行边框,可谓是晃晃的状元路了。
路一修好,方便了许多人,当然会得到一片称赞。竣工典礼上那天,照着稿子念了半天后,校长终于说了一句让整个小城人都为之感动的话:我一定会带领学校的全体师生把我们学校建设得更好,无论是教学设置还是学校的升学率!我深信,通过我们的努力,新的状元路上,一定会走出更多的状元!
这当然会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新校长上台后,建新食堂,造新宿舍,铺新运动场……一系列的举措确实鼓舞人心。许多老师心想,看来确实可以放开胆子大干一场了。学生们也是欢喜,对在发霉的食堂和漏雨的宿舍,谁乐意?对这一切一直都持冷漠态度的就数杨柏森一人了。他是学校里资格最老的教师,见过太多虎头蛇尾的建设,他心都冷了,所以这一切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感觉。逢人问起,他也只是淡淡地说,希望说到做到。学校建设并不是修几幢教学楼就能做好的。
明白人都知道,学校建设更需要的是教师人才,也就暂时放下一时的冲动,冷静地思考问题;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杨柏森在摆老资格,不服年轻一代的领导们罢了。
从前小城一中在省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升学率,重点上线率总能在全省前三名里有一席之地。那时上清华北大的虽比不上省一中年年都有二三十人,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杨柏森深知那是学校骨干教师们不可埋没的功劳,可是五六年前邻县或是省城里的其它中学相继以高薪手段把优秀教师都挖走了。而新来的年轻教师们大多是省师大毕业出来的,那是一个普通的二本院校,没出过几个优秀学生,就算有几个优秀学生,毕业了也只想着怎么才能留在省里那些好的学校,谁稀罕这偏而远的小城。更让人气愤的就是通过后门进来的老师大有人在,学校从此一蹶不振。这让杨柏森很是生气。有一次考察新老师,他没听完一堂课就摔门而出。他说,就那水平,随便捡我班上的一个学生都比他强!
杨柏森是一个淡薄名利的人,要不当年他也跟着高薪走了。在学校里他也不任什么职务,只是一心一意地教书。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了学校里有上进心的老师们的主心骨,带着他们为心中最神圣的职业而奋斗,也在无形之中支撑着学校的升学率,所以尽管那次被他摔门而出是某副县长的侄子,学校也只能不闻不问。
一个好的医生,最怕手中的病人治不好,一个好的工程师,最怕造出来的房子不牢固,一个好的教师,最怕教出来的学生不优秀。杨柏森就是这样一个教师。他一直为他的事业努力,优秀的教师他曾挽留,新上任的领导他曾建议,可是这些年来,总是让失望,要走的老师最后还是走了,不想建设的领导,说了也没有用。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就是每一年都有学生在他的其他老师的培养下考上重点学校,名牌学校。
那些想高薪聘请他的人问起他留下来的原因。他说,因为我是小城的人,我只想,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是出更多的人才。话虽简单,但却真实得让所有听到的人无不竖起大拇指。他已经用实际行动有力地证明。
一直以来,让杨柏森感到遗憾的是自九八年他带出一个清华两个北大学生后,八年间再无人问鼎这两所学校,成了禁锢。今年,他寄以厚望的江南、楚云和欧洋冰等人都没考上,又一次破灭了他的希望,但新校长的到来,还是让他为之一振,学校听从他的意见,高薪从黄冈中学请来了几名优秀教师,并且联合教育局悬赏5万元以奖励清华北大的学生,这让杨柏森有了信心。
每个地方的教育事业,都极大地带动了其他行业的发展。比如说出版业,食品业,服装业和休闲业等等,至少在中国就是这样,这是值得骄傲的。在这状元路两旁一溜各色各样的小店就是最好的证明。看看那些招牌。“流星花店”、“小李相馆”、“清河小吃”、“潮流服饰”、“老地方休闲室”、“王医生诊所”、“三味书屋”,琳琅满目的数也数不过来,所以明智的做法是将这些行业的税收更多的回馈给教育事业,以谋求更长远的发展,因为没有教育事业,这些行业的发展速度将有所下降。眼看放假了,学生们都回家了,这些店都没生意了,门口的霓虹灯也亮不起来了,敞开的大门关掉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下,小店都关门了,没有如潮的人来人往,没了喧嚣,只剩下一片宁静。就是偶有附近的居民走过,也是静悄悄的,只有顽童路过时,才有一些声响。原来这状元路也放假了。
从学校出来后,江南和楚云没有说话,一路默默地前行,因为那些触目伤心的事早已把原来回忆的快乐冲散了。而这状元路,除了上学放学是他们的匆匆的背影,没留下什么铭心的故事,沉默是卸下不快的一种好方法,每走一步,他们都试着着忧伤扔掉一点,或许走到状元路的时候,心情就不会那么沉重了。这状元桥,其实就是侗家不用一钉一铆,全用杉木建成的风雨桥和现在钢精混泥土的结合产物。水泥的桥墩桥面横跨月亮河,上面加上亭廊式的构造,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也有一种别致的味道,在桥面的两侧,连着木制桥身,有着长长的廊椅,供来往的人休息。
时下的天气,还很炎热,而这桥上,从未断过徐徐的江风,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乘凉的好去处,这周围的居民,只要稍有闲暇,就会来到桥上乘凉和别人拉家常,吹吹牛,或者摆上一副象棋杀上几回合,也可以拉上一段二胡,什么时候桥上都是热热闹闹的,就算是没了学生的过往也是这样。今天也不例外,从桥的这头到那头,都挤挤挨挨的坐满了人。江南本想叫楚云在这桥上坐坐,吹吹风,现在看来是没有一个空隙的地方了,而楚云仍是默默的走,仿佛还没挣脱从学校里带来的忧伤。
“将军!”伴着一声响亮的落棋声,一个声音传入江南和楚云的耳朵。两人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杨柏森,他们的班主任。
“杨老师棋艺真厉害。”接着就听到众人的赞叹声了。
“承让,承让。”杨柏森爽朗的回敬道,无意的抬头,看见了江南和楚云。
“杨老师。”江南和楚云赶忙打招呼。
“还没走吗?”杨柏森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把位置让给别人后,才和他两搭话,看着杨柏森手里还拎着一些刚从街上买来的菜,他俩的心里忍不住暗笑起来,又半路出家了,回家保准被师母责骂的。这杨柏森,除了教学,下棋就是他的最大嗜好。类似的事早已成为习惯,每次师母说起,只有无奈地摇头。
“明天早上走。今天来学校逛逛。”楚云轻声地回答。杨柏森刚才那一声“将军”,倒是冲开了她心中的些许阴霾,脸上**了一丝微笑。
“好,到了大学好好学,只要仍有高中得劲头,一定能学到更多的,不过可别和高中一样只会看书作题,多学点别的,这可是你们的师兄师姐们的经验,也是社会对人才的基本要求。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就不罗嗦了。上学的路上小心一点。”杨柏森像父母一样的叮嘱。
楚云听话地点头。
“你真的不上上海大学?”杨柏森把目光移向了江南。
江南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有志气。”杨柏森伸手拍拍江南的肩膀。“复读我可不当你的班主任了,不过今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我会的。”江南答道。
“有时间到我家里来坐坐,特别是楚云,假期回家可不能不来看老师喔。现在我可要走了,还要回去做饭呢!”杨柏森说,脸上满是顽皮的笑容。
“一定会的,那再见了,杨老师。”江南和楚云笑着和他道别。开心的笑,是被杨柏森感染了。
杨柏森转身走向校园了,刚走几步,抬腕看了一下表,随之脚步变成小跑了。
江南和楚云微笑着转身过桥,走到桥的另一头,也就是他们分手的时刻了。楚云到沿河街的一个亲戚那里休息了一晚,明天早晨七点就要坐车走了。而江南则要南走一段,穿过县城中心再往东,回到六街的家里。
“顺风!明天就不送了。”站在桥头,无言地站了一会,江南先开口了。
“谢谢。”楚云轻声说。
“别忘了和我联系,到了上海,代我向欧冰问好啊。”
“我会的。”楚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明年,我可要回来喝你的状元酒喔!”
“不能食言喔。”
“要不要拉钩啊。”楚云笑开了,调皮地伸出了右手的小指。
“一百年,不许变。”江南也伸出了右手小指,只不过是他先松开了。
“那,再见。”他说。
“再见。”她说。
两个人都转身,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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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就这样~了,以后还是好朋友。祝福你,我喜欢了三年的~孩,愿你快乐,永远快乐!转~后的江南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自己竟然没有那种失去的~苦。也许是因为高考的失利早已教会了他学会承~;也许他~本就不曾获得,就~本就不能说失去;也许在~内心~~相信欧阳冰可以给楚云一个美丽的爱情天堂。唉,太多也许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她过得幸福,也就~够了。刚有这个念头,江南就暗自嘲笑自己,是不是所有不能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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