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王嘎真的求学去了,他不是正式去拜那私塾的白胡子老头,他这次是出远门寻访,他要去哪里?进郡?上京?没有人知道,反正他去那天,是曙光初照,鸟鸣啾啾的早晨。送他的人只有一人,玉英,而且送他是送到村口十里之外!那送别的话、惜别的情,都随着凉凉的晨风,在初秋的季节里弥漫,渗透……
一路上,王嘎对这次出门求学打心眼里高兴。这次自己终于可以得尝所愿了,再不要一个人一个肩膀依着那私塾的门壁“窃听”了。再不要遭受那伙有钱门第的子弟的取笑与鄙视了。其实王嘎自己知道完全可以避免这些人的“叨扰”,只是自己太沉迷于那些天上地下人间的文字华章与知识开化了。虽然在这个阶层与等级扬威的社会里,靠科举走仕途无疑是最便捷,当然也是最正统最风光的。古人说“万般借下品,惟有读书高”,自己虽不苟同,但现实有现实的游戏规则,你要驾驭这个现实社会,你就得想法设法玩好这个“游戏”。可是玩这个人生贵贱的“游戏”,没有一点资本又怎能行得通呢?所以穷人自古以来最可怜,给老爷们做长工,当活劳力,命运又有几个不凄凉的?我王嘎若不是遇到玉英这等贤惠的女子,恐怕今生也要与“凄凉”为伍到底了……这次我一定要寻访一位名师,求得学成,方能告慰我那多病的老母亲,还有我那贤惠的娘子!也好在“那些人”,尤其在他玉英的两个姐夫面前“扬眉吐气”。我和玉英并不比他们差。提到自己的娘子,不禁又勾起他当年和玉英的点滴的回忆来,那好比后山上的野葡萄,青涩的外表,却有着甜蜜的内容……
王嘎卖柴,大部分都卖给了鲁府。鲁府上上下下百来号人,看那守在大门两边的那两尊怒目而视的石狮子,就可以知道,这绝非寻常百姓家,必是当地的豪门富户。
王嘎一介樵夫,也只有趁每天早晨卖大块子劈柴的机会,才能进一次鲁府大门,换回几个营生度日的铜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年春天,虽然那墙根的积雪还没有化掉,阳光一照还带着那么一层扑面侵肌的寒意。但春天的气息,已在各家各户、田间地头勃勃地生发着,飘荡着了。……
那天,王嘎一早就把劈柴挑到了鲁府。凑巧,管家正有急事要出去,于是,便叫住王嘎丢下一句,“王嘎,你把柴径直动到后面的柴房便是,改明儿再算钱给你,记住要走我带你走的那条路,否则,冲撞了小姐,老爷……”还未等管家说完,王嘎连忙应声是的是的,我保证规规矩矩,就是不小心冲撞了小姐,我王嘎也回说对不起的,管大老爷你就放心去好了。管家这才点了一下头,长指甲手掌摆了一下说那去吧。自己便一猫腰,利索的钻进轿子,匆匆的走了.
王嘎咯吱一声挑起足有两百多斤的柴货,经过天井,饶过大厅,走过一段二十米来长的甬道,就看到一间典雅秀美的房间,房间前面有一月牙型走廊。走廊下面映着一个清澈见底的荷花池,时值春天,还没有田田的荷叶捧举阳光,只听得几声蛙鸣,倒也有一番春的气息。而走廊的尽头,有一小间青砖红瓦的“方盒子”小屋,那就是柴房了。
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吧,王嘎按着那尖嗓子管家的吩咐把劈柴放置好后,回头经过那间典雅秀美的房间时,见到了玉英。以前听那些纨绔子弟说,鲁府还有位美丽迷人的千金尚待字闺中,谁要是娶到了她,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终日为生计忙碌的他那有心事理这挡子艳事儿,何况他每天进鲁府都被那尖嗓子管家盯着,想看也没得机会看。所以在王嘎心里,还没有粉色这点心思的巴望。直到上个月,王嘎听到他娘在梦里还念叨着“媳妇”、“香火”之类的词儿,才猛然觉得自己的确不小了,二十都出二三头了,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该想想了,可是想归想,放眼这方圆百余里的大地上,又有哪家姑娘肯跟我王嘎的?"书中自有黄金五,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年头,怕只有到浩瀚的书本里去寻找了。但有时候,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怪,王嘎这小子不想时,便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一旦将那事儿往脑子打一个来回,坏了,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奇迹似的发生了!
还记得那天,玉英她轻扫娥眉,一身素装斜斜地依靠在走廊的雕拦上,正跟她的丫鬟在谈论着。王嘎一见,远远地站住了脚步。第一次感到异性带给他的紧张与无措,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卑。可是站在那儿又不是个办法,弄不好还会落得个心术不正,偷听淑女的罪名。正在王嘎他进退两难之时,玉英发现了他,见他在那儿,腋下**块桑木扁担徘徊不进的,想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由得玉容淡淡一笑,叫丫鬟上前去回道:“这位小哥,你有什么事吗?你是送柴的吧。”王嘎连忙答道:“哦,没事,我是看你跟你家小姐谈得正欢,不好意思……”“奥……小姐!”丫鬟似有所悟,回过头去朝着玉英说道:“小姐,人家小哥原来是怕打扰了咱俩的雅兴呢。”说完,咯咯地笑了。王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少女的笑声,如此的尖细,柔美动听,使得王嘎的脸不禁红了起来,一时不知何以言对。那边的玉英见次情状知会地笑了一下说道:“小喜,你还不送人家小哥出去?!”就在王嘎一手拿着扁担,经过玉英身旁时,王嘎还是忍不住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玉英,见她面带微笑,一双水样清澈无比的眸子,此刻也正朝自己看来,并还说了一句让王嘎第一次为之心旌一动的话,“小哥,你的衣服又破了几处啊......”而王嘎他他当时意外得只哎哎了两声……
直到出了鲁府大门,王嘎才松了一口气。心情却一下变得出奇的好。游目四周,他看到河岸那棵棵柳树正沐浴春风,在那做死的发芽。春天的气息是越来越浓了,他隐隐感到,有一股子女人的魔力在推搡着自己,包括跟自己有关的一切。
王嘎他突然想接近玉英这位大家闺秀,虽然他自知是可遇不可求。但那以后,他每天来鲁府,不再是纯粹为了卖柴换铜板,而是想额外在那第三间房前再一次看到玉英她人,哪怕是藏纳她美丽娇躯的房间,那镂空的花式的窗格子,看上去也是那样的让人心生美感。那个"爱屋及乌",说得真是对极了!
王嘎照例每天都往鲁府送柴货,每次咯吱咯吱来到这第三间房前,王嘎总要抬起他那方正的脸瞥一眼那花式的窗户,他多想此刻房里的主人正拉开纱帘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他想感受一下双目相触的刹那将带给彼此怎样的微妙之说,然而这一刻迟迟没有降临。
原以为自己从那以后,每天把柴货的重量加到了二百五六,好让那“第三间房”的主人被自己强健的体魄和男性的魅力所惊讶,所倾倒。也许是自己每天都来得太早了吧,如水的晨光还没有完全把夜色的颗粒沉淀,想那“第三间房”的主人,那么素装,那么莞尔,那么清丽脱俗,又怎能在这“七分光明三分暗”的时间段里出现?我啊,来得不是时候。王嘎想着想着,又看可一眼那静静的花式的窗子,不禁一声轻叹。可这一声轻叹,却意外的如有神助,使得王嘎的步子把带来的所有的重量在起落时都卸到了那因年代久远而“力有不支”的木版上,一时只听啪的一声,板子被踩断了,王嘎被这意外的事故搞得“啊呀”一声连同一担劈柴通通摔在了木板路上,其中还有几块劈柴从地板断裂的地方哧溜地滑下池塘,池水立刻被激起一层层波纹朝着那第三间房,那花式的窗子荡去……这一连窜的声响打破了这里本来独有的宁静!当然那第三间房子的主人也被这一连窜却又是同时奏响的声音所惊醒,忙到窗前,拉开软软的窗帘,借着外面“七分的光明”,她看清了那摔到的人是卖柴的小哥。玉英她正要关切地问一声,却让王嘎他抢先说道:“对不起,小姐,我踩坏了贵府的地板……”
“没关系,你人没事吧?要不要请郎中?”“多谢小姐关心,我没事。这木做的路怎么能摔得伤我,我上山打柴,摔过无数次交了,骨**,皮厚了,那些青刚石,白火石也怕我王嘎三分呢。呵呵。”今天王嘎自己也弄不明白,竟然一出口就说了这么多,而且还字字珠玑,听得玉英是忍俊不禁,花容灿烂。这时玉英又转过头去吩咐道:“小喜!你去告诉管家这木路断了,叫他差人来修好。”
"来,我帮你把地上的柴拣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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