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郁菲粘上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我的生活是毫无时间观念的，往往是到中午才吃早饭，到了晚上午饭还没消化完，有时半夜还在看录像带，日上三竿还在睡大觉，自从郁菲被烫伤后，我的生活竟然变的忙碌起来。

早晨六点郁菲会准时打电话通知我要去买早餐，虽然我不饿，但她可不管你是趴着还是站着，睡这还是醒着，愿意还是不愿意，说出的话像命令。起床后我一边闭着眼一边穿衣服，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骑着自行车去离家一千米的早餐店买早点。其实早点那里都可以买，但郁菲一定要喝那家的豆浆而且放的糖都要那家的，如果我想用其他店豆浆骗她，她会毫不犹豫的泼向我。豆浆必须是温的，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如果买的早，我就在她家门前站一会儿，等凉了再进去，豆浆要是凉了我还得回家热一热。

中午吃完饭，我要放一张躺椅在阳台上，然后扶她坐下，自己拿一把伞像个傻子一样为她撑伞。再她享受日光浴的时候，我要抱受日光的炙烤，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在练习跳伞。

下午下课以后，还要带她和贝贝出去兜风。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路线走，她就让贝贝咬我，虽然我曾试图用食物引诱贝贝，想和它搞好关系，可无奈的是女生的魅力太大了。

晚上我要从菁菁那借来笔记，在她的监督下认认真真的抄写完，抄不完或是字迹潦草都不准我回去睡觉。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会拉我的脸到我掉眼泪为止。

在被她粘的这些日子里，我不能睡懒觉，不能到处跑，不能做美梦，简直没自由。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命，手机全天开机。只要她一分钟找不到我，我就别想安然无恙的看到明天的日出。

好不容易找了点空闲，我躺在沙发上想小憩一会，也不知过了多九，我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哪位？”

“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在打点话了，难道在说梦话吗？”

“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你别闹了我知道你是谁，有什么话快说吧。”看来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是郁菲，她的形象不用眼也可以感觉的到。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喂，郁菲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话，喂。”

我一个机灵从沙发上跳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条毛毯也没在意，打开门冲了出去。虽然只有几步远，我只要几秒钟就可以冲进她的房子，见到她。但这几秒好像过了几年那么长，我的心在莫名的狂跳。

当我冲进她的房间的时候，发现郁菲正坐在电视旁，手机贴在扬声器上，见到我来了还得意的笑了。我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喂，你为什么耍我，我都快被你弄疯了。”我没好气的说，她的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过。

“这节目真没意思。”

“不要扯开话题。”

“用的着发这么大的火吗，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贝贝，过来给哥哥到个歉。”她还在笑，最近她开朗了许多，不像一开始的时候，冷的像一块冰，谁也不让靠近。

“拜托，以后不要拿你的安危开玩笑，害我为你担心。”

“你在担心我，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听到电话里莫名其妙的声音后，我还以为你被歹徒劫持了。”

“这么说你很紧张我了？”

“应该是吧，刚才我觉得时间好慢，以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喔，我知道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先回去了。”

“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就会忘掉一切烦恼。”

“谢谢，你也不要随便乱动，否则脚就会长疤的。”

“恩，我知道了。”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吧，脑子总昏昏沉沉的。打开门，发现家里一下子干净了不少，就在我疑惑的时候，菁菁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段时间了，看你没醒就没叫你。”

“毯子是你盖的吧。”

“是啊，我怕你着凉。”

“你真是细心啊，谁将来娶了你就是谁的福气。”

“别开玩笑了，对了，你才去哪了？”

“刚才啊，去看郁菲那丫头了，她真是无理取闹，搞的我连觉都谁不好。”

“她的脚好了吗？”

“应该快好了，她好了我就解放了。再被她这么搞下去，我迟早会发疯的。”

“我本来是想去看看她的，可你的房间实在是太乱了，我只好先给你整理房间了。对了，你吃午饭了吗？”

“午饭？我早饭还没吃呢，没想到我这一觉就谁了半天。”

“我已经做好了，等会一块吃，吃完了好一起去看李老师。”

如果不是菁菁提醒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不知不觉离上次去看李老师已经一个月了。可能是这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把本来就零散的生活冲的七零八落。

一个月去敬老院看望李老师一次，以前说什么都不会忘的，这次怎么给忘了。自从李老师的儿子李晓死后，我总对他们父子存在一种负罪感，我想要把这种感觉转变成一种责任，所以我定时来看望李老师。来的时候，我会把打工挣来的钱捐给敬老院，虽然不多但我还是希望他们对李老师好一点。

当我和菁菁找到李老师的时候，他独自坐在角落里想着什么。他本来是个地理老师，以前我总觉得我的地理不好就像太阳会发光，北极星永远在北方一样，是个事实。他经常告诉我他的脑海里常常是一幅地图，每一个角落他都很熟悉。那他现在在想什么，是地图，还是李晓？

“李老师，我们来了，最近过的怎么样？”他还是坐在那一动也不动，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

“李老师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我摸遍全身也没找到水果刀，正暗自嘲笑自己的粗心时，李老师竟然站了起来**的握住我的手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您看见什么了？”林菁菁问。

“是一片蔚蓝的湖，湖水波光粼粼，深不见底。我还看见有人在划船，有人在掉鱼，还有、、、、、、还有、、、、、、”说道这里他的手开始颤抖，抓住我喊：“快救他，快救他。”

“我会救他，您先坐下。”我安慰他说，其实他所看到的只是他自己的幻想和残留的记忆所拼凑的影象。

“我求求你救他，他溺水了，他在痛苦的挣扎。水慢慢淹过他的脖子、嘴、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是无尽的漆黑。”李老师好像发疯一样抓住我的手，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他在迷茫、彷徨、不知所措，我想真正溺水的是他自己，他正陷入痛苦的旋涡中，是他自己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李老师，我是夏枫。”

“夏枫，你们下课了吗？李晓去哪了，他以前从来不乱跑的，可最近总是不回家。”

李老师，李晓他、、、、、、”

“不要告诉我，别告诉我，我要去找李晓，李晓——”李老师放开我的手，摇摇晃晃的往外走，我急忙抓住他。

“李老师，李晓会回来的，您先坐下。”他拼命的想挣脱我，我让菁菁赶快去找人。在我抱住李老师的时候，看着呜呜哭着喊李晓名字的他，我的心被击的粉碎。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想念亲人的人都会疯掉，但我敢肯定他们是世界唯一希望有鬼的人。

从敬老院出来，天已经黑了。我和菁菁都没有说话，各自走着，以前跟李晓在一起的事像记录片一样浮现。一位尽职尽责的老师教育出一个见义勇为的孩子，他们所做的一切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认同。

“夏枫，李老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林菁菁忽然问到，的确，自从遇到她，她就和我一起肩负着照顾李老师的责任，她从来没有怨言但她却不明白我跟李老师父子之间微妙的关系。

“自从他的儿子李晓死后，他就这样了，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吧。”

“那李晓又是怎么死的呢？”

“这、、、、、、说来话长了，我现在送你回家，路上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好吧。”

其实事情并没有多悲壮惨烈，很平静就像那天的阳光，波澜不惊的湖面一样。那是四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和李晓去湖边掉鱼那天没什么收获，掉了很长时间也没掉到鱼。后来，听见对面有人喊救命，我们扔下鱼杆跑了过去。一个小男孩在湖里挣扎，狂喊救命，由于太紧张他越是挣扎漂的越远。李晓想都没想**鞋子准备下水，我拉住他不让他去，但他还是挣脱了我。

最终小男孩得救了，李晓却没有上来。他被捞上来的时候，脚上缠着一串垃圾，而那块不要随便乱扔垃圾的牌子格外刺眼。李晓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他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那些曾报道过见义勇为的记者，仿佛对此类的事情已经麻木了，他们甚至怀疑李晓是否真的死了。那被救的小孩，爬起来后跟个没事的人似的钻出人群走了。没有人为李晓掉眼泪，他们只是把他的尸体当作一件供人观赏的物品，他们毫无顾忌的指手画脚，评头论足。没有人愿意送李晓回家，最后还是李老师借了一辆三轮车把李晓接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留在他家陪他，夜里听见李老师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哭。他只有李晓这一个亲人，现在也离开了他，他不敢放声去哭，因为那些上班族门是不会理会这些的，他们只在乎是否有个好梦。

起初李老师还能勉强上课，可是后来上课常常思绪紊乱，讲错问题，时间一长他还在课上喊李晓的名字。学生受不了他这种教学状态家长也向学校施加压力。后来，李老师失业了。以他现在的年龄来说，重新学一门技术已经不可能了，二十几年的教书生涯让他变成一个只会教书育人的机器，其他本能都已经退化了。因此他四处碰壁，寂寞难耐的他于是就彻底崩溃了。

李老师安静的时候像个老人一样坐在门口对着过往的人群笑，发病的时候抓住谁就大喊大叫，没有人愿意照顾他。我之所以照顾他，是因为我总觉得歉他们的，如果当初我拉住李晓，他就不会死，李老师就不会因为过度想他而发疯。我害李晓丢了宝贵的生命，害李老师没了儿子。

当我滔滔不绝的把这些话告诉林菁菁的时候，她也会像我那样时而眉头紧缩，时而微咬**，她是个不错的聆听者。在我说话的时候他她少打断我，总是认真听我的每一句话，她的一颦一笑一皱眉都是一种极具表现力的语言，让人知道她在听而且听的很入神。

我和菁菁一块走的时候，她会挽着我的手，骑自行车的时候，她会搂住我的腰，一切都那么自然。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她的心有巨大的包容性，给我温暖和关怀。

“夏枫。”等我说完后，她叫住了我。

“不要对自己求全责备，你应该坦然的面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我不是不想面对，而是我觉得自己很懦弱。”

“你总是平日里装作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都是很认真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我的知己。”

“其实你已经很努力去弥补了，再说就算你那时拉住李晓那小男孩不是一样会死，如果小男孩死了的话你是不是也会像照顾李老师那样照顾他的家人。”

“应该不会吧。”

“我说你一定不会，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看见李晓死而只有你一个人去照李老师？不是因为你内心有罪恶感而是一种同情和关怀，你和李晓是朋友下意识里你也把他的亲人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所以你觉得应该这么做。

“也许是吧。”

“你想想，如果看到的人都会去照顾李老师，看到乞丐行乞就会伸出援助之手的话的话，那世界会怎样？”

“世界会变成美好的人间，对吧。”我笑了笑，菁菁也**了笑脸。

“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

“你真是个既漂亮又聪明还会替人分忧解难的好女孩。”

“谢谢。”

不知不觉走到菁菁家楼下，我们停下脚步，彼此不说话站住不动。美好时光不会永远存在，我们虽然没说什么话，但也是一种心灵的交流。

“我，上楼去啦。”

“你，上去吧。”

“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我看着你上楼。”

菁菁跑进昏暗的楼道，消失在楼梯出我竟然有一种冲动，我想喊却好像忘记怎么发音似的。当我终于能喊出时，她房间的灯已经亮了。

当我走回家时，发现郁菲正倚着栏杆睡着了，夜有点凉，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郁菲，醒醒，别睡了。”我推了推她，心里有点酸。

“恩？你回来了。”郁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头看了看我。

“你怎么睡在这，不会是太想我了吧。”

“我、、、、、、我没有，我是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就想出来看看。”

“是吗，我扶你上楼吧。”

“你吃饭了吗，夏枫？”

“没有啊，今天太忙了。”

“我叫了外卖，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是不是发烧没有精神。”

“你胡说什么，你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很正常。”

“喔，知道了。”

当我把饭热好，郁菲已经大字型躺在**谁着了。或许白天她是火辣的，但到了晚上谁着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温顺。看着含笑睡着的郁菲，我竟感到无限的满足，她是一朵再夜间才绽放的花，在人们熟睡的时候悄悄展现自己娇媚的容颜，我关上灯，轻轻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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