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小河穿城而过。河的两岸长满了芦苇,开着奇怪的花。人们纷纷穿城而过,矮小而键硕的妇女,头上戴着布花,手里挽着用柳枝编织的篮子。中年男子肩上扛着锄头、铁锹,绕着小河走出城门。城门外面是两座巍峨的青山,山脚下是广袤的田地。不一会儿,就听见山脚传来山歌声,歌唱者嗓子粗犷,节奏缓慢,不时夹杂着妇女爽朗的笑声。
城内住着的都是居民。大块石料建造的房子。黑色的瓦。
我从城中穿过,和很多市民擦肩而过,奇怪的是他们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仿佛我是一阵风,一团空气。我伸开手臂,能感觉到城内的温度。
几个扎着橡皮筋的女孩在城内追跑,几只花色小猪在房屋门前的石阶上睡觉,时不时忽扇干净的大耳朵。一头白色的牛,休闲地在城里散步。小河里长了两只尾巴的鱼,跃出水面,在石板街上蹦了几下又蹦回河中。
有几个妙龄女孩,扎着麻花辫子在河边锤洗衣服,水花溅在少女脸上,少女扬起清秀的脸,有挽着高高衣袖的手臂擦拭。几个少女,欢快地交谈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笑声。
我走近时惊奇地发现,那个挽着衣袖的少女竟然是可卿。没有什么改变,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发型外。她用力地扭着一件兰花**,额头渗出了汗。身边的女友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她嗔怪着举手要打,那个女孩起身,一扬正在水中清透的衣服,水滴哗的洒在同伴身上,她们就这样玩起水来。
我说,可卿,是你吗?
声音就像往地上扔皮球,发出去后又反弹回来。话语空洞苍白,仿佛一种挣扎。
可卿就在面前。我能听见她的嗔怪声,看见她的笑容,看见她两鬓的头发微微飘向脑后。可是她丝毫觉察不到我的存在。
我和她隔着一个世界。或者,我们在两个世界。
我跟随她往城里走。她手里挽着一篮子清洗好的衣服。步子依旧徐缓,绕过一个个曲折萦回的石头巷子。在青石板路面的尽头,一座挂满了橙色玉米坠子的石房子出现在我眼前。我看见可卿用左手推开门,曾经换给她的那只小狗傻傻摇着尾巴跳了出来,围着可卿小腿转,可卿温柔地与它交谈,脸上灿烂得像个小女孩。
随后,傻傻朝我望了望,又跳了进去。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这种声音像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得拒绝。恍若隔世。
我贴着石墙穿城而过。
我望着眼前的石城,蓝色云朵伏在上空,齐楼高的蔷薇枝上,停着奇怪的布谷鸟。它们疯了似的往天上钻,随后又像陨星坠落般砸在石城人家的屋瓦上。
一声嘶鸣从天而降,我看见一个妙龄女子打马而过。飘飞的头发遮住了它的脸。走出约两分钟后,骑马的姑娘又返回。
我认出她是燕子婚礼上的江南女子——云子时,她突然操起藤鞭抽打在腿上。我因疼痛大叫一声醒来。
一个梦。
15
我事后无数次像可卿提起梦来。
她一开始遥摇头,说,仅仅时一个梦而已。能代表什么呢?后来,说得次数多了,看着她始终如一的表情,我开始怀疑我是否做过这样的梦了,或许只是一个幻觉。
当然,在说与怀疑的过程中,我始终有意忽视着一个细节。就是云子用藤鞭抽打我,让我痛醒的一段。
始终觉得,爱着的两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空间自由。
选择说与不说,与感情有关。一直觉得,如果感情还在手里,就必须像珍惜生命般延续它。感情始终是生活的一部分,特别是像我这样缺乏安全的人,感情由来珍贵。
一个人选择在下午4点去拜佛。
这成了我以后一直延续着的一种习惯。
寺院座落在闹市中心。
寺院后山是这座闹市中心唯一的天然制高点。伫立着1000多年的修建的修行宝塔。如今已破旧不堪。
塔身已微微倾斜,上面长满了野草和小乔木。暗红的刷漆在风雨和岁月的抚mo中变得残残点点,**灰色的残缺石块。
我的拜访每次都是从宝塔开始的。顺着1000年前留下的青石台价往下走,俯视整座庙宇的是“罗汉殿”。
门前的香炉余烟缭绕。守护罗汉殿的是一个老和尚,因寺庙除了节日外很少有香客拜访,加上我常来,我们就认识了。
老和尚一直没有告诉我他的法号。我们每次都是谈论经书,不是经书的内容,单单是经书里的那些生僻字。老和尚见过走进来,就习惯地准备好的“生僻字”拿给我,我默默坐在一张老式四方桌对面。把书放在桌上,缓缓地给他解释。
老和尚因此送给我好几本经书。《金刚经》、《华严经》,如今依然是我常读的经书。老和尚对我说的也仅仅这十四字: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开始并未觉察到它的寓意有多精深,如今隐隐有所觉。
夕阳映照着这些沧桑的台阶。我步履缓慢,这种宁静与思考,这份舒适与觉悟,一直成为我日后的常态。
可卿说,南,我还是不太习惯那里。你以后自己去吧。唯一一次和可卿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站在门口对我说。她说,我怕佛,真的,我害怕他们。他们曾经试图赋予我的,和我自己得到的并不等同。
南,你知道吗?
我厌烦别人把我应该得到的东西自作主张地分摊给他人。那是一种侵略,是一种贪婪。那不是广博,不是大爱。
而且,你觉得你的命运该拽在他人手里吗?
我没有再央求可卿和我同来了。她是现实中的女子,她的信仰是她自己。
人们在享受生活之前,必须思考生活。我们的命运不是掌控在谁的手里,它一直**地被生活拽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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