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王喜喊住了走在前面的大老黑。
大老黑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向前走。
王喜追了上去:我叫你,没听见吗?
大老黑说:离我远点儿——我可不敢挨你的边儿,咱们之间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王喜说:别扯没用的!走,咱们喝酒去!
大老黑惊讶地问:你请客?
王喜点点头。大老黑明白了,这家伙肯定是心情不好,他只有在心情不好时才会主动请客。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倾诉,王喜的倾诉对象不是张芸,而是大老黑。
他们来到工厂附近一家挂着“蓝领之家”招牌的饭店。
大老黑以谈“商业机密”为名,让饭店老板安排了单间。王喜点了烧茄子、锅包肉、拌土豆丝,还有一盘炸花生米,要了两个半斤装的扁瓶北京二锅头。
倒上酒,没说什么,碰杯,先“走”一个。
再碰杯,又“走”一个。
两杯烧酒落肚,王喜摇了摇头,沉痛地说:老黑,我心里难受——我他妈的栽了!
大老黑问:栽在谁手里了?
王喜不堪回首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就他?我×!大老黑听了,义愤填膺。
你看看,我的脸还肿着呢!王喜指着略微红肿的半边脸给大老黑看。这小子太嚣张了,他还扬言要卸掉我的一条腿。
大老黑挽起毛衣袖子,挥舞着**的胳膊说:这口恶气不出也太窝囊了!喜子,你出面不合适,这事交给我,我替你出气!我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听别人说,厂里漂亮的小姑娘让他祸害七八个了。既然谁都治不了他,我他妈的豁出来了,把他骟了,就算是为民除害了。
大老黑年轻时,特别爱打架,号称“打遍全厂无敌手”。因为这个,他没少挨处分,领导多次对他进行教育,但收效甚微。领导警告大老黑——你已经走到悬崖边上了,再往前迈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到三十岁时,大老黑结婚了,老婆雅萍是个小学教师,于是奇迹出现了。结婚后的大老黑突然悬崖勒马、金盆洗手,从此再也不打架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人们猜想,大老黑的老婆肯定是个非常出色的教师,连大老黑这样的人都能教好,更何况小孩子呢。
王喜摆摆手说:老黑,我找你可不是让你替我出气的。我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想找你说说,说完了,也就没事了。要是真想出这口气,我就自己动手了,说什么也不能把你牵扯进去。再说了,雅萍如果知道了你是为我去打架,准得说王喜这个人不够朋友……我就是觉得这事太窝囊,简直是奇耻大辱。怎么说我也是管二百多人的工长,竟栽在小流氓的手里了。说到这儿,有**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闪烁。
大老黑坚持要替王喜雪耻。
王喜正色说:你要是这么干,我就处理你,扣你的工资。这事我王喜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
大老黑笑了:我信,我肯定信,这种事只有你能干出来!喜子,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
王喜有些不胜酒力,一个扁瓶还没见底,就晕乎乎的了。
王喜问大老黑:你说,要是倒退二十年,我打那小子成问题吗?
大老黑随声附和:你打他那是太轻松了,简直是小菜一碟,肯定能把他的蛋黄子打出来。
王喜又问:那时候,我在厂里打架是不是数得着?也就是排在你之后吧。
大老黑点头:那是,那是。
王喜兴奋了,又干了一杯,目光变得迷离了。大老黑知道他已经进入状态,接下来就要“演戏”了。
王喜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大老黑,恶狠狠地说:就你这德行,还敢说卸我一条腿?你这牛是不是吹得太大了?
幻觉中,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大老黑,而是高平。
大老黑积极配合,做出害怕的样子:我那是吹牛,我哪敢卸你的腿呀,你卸我的腿还差不多。
王喜轻蔑地哼了一声:想卸我的腿,借你俩胆你也不敢!还和我说什么黑道白道的,吓唬谁呀?我老王要是怕这个,早就不当工长了!你不就有个当处长的老爹吗,你知道工人都叫他啥吗?
大老黑竭力忍住笑:工人都管我老爹叫“高秃驴”、“人贩子”,“纺织厂四大祸害之一”。
王喜话题一转:认识大老黑吗?
大老黑点点头:我认识,我认识,不就是长得和鲁智深差不多的那个黑胖子吗。
王喜得意地说:认识就好,算你小子走运,大老黑刚走。如果不是我拦着,他要把你的蛋黄子打出来。其实,打你这种小沙弥,用不着大老黑,论打架,当年他得排在我后面。
听王喜这样说,大老黑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
王喜问:你笑什么?
大老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出戏有可能因为这一笑“演”砸了。
没想到,王喜依然把大老黑当成假想敌:你别笑,这不是吓唬你,我要不是一个管着二百多人的工长,要不是考虑影响,你现在能坐在我的对面吗,早他妈的让我打趴下了……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大老黑立刻做出胆怯的样子:好,我滚,我这就滚。说罢,弓着腰走出包房……
每当王喜喝到这种程度,大老黑就按他幻觉中的需求扮演各种角色,甚至扮演过韩月华,演技好坏无所谓,只要积极配合就不会“穿帮”。王喜酒醒后,多少能记起一些事,但大老黑从不让他尴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这也许是王喜喝酒只找大老黑的原因。
这出“戏”演完了,王喜是被大老黑搀扶回家的。王喜醉得一塌糊涂,幸亏他还记得买单,不然大老黑可就惨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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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玲父亲:你们都是好人』
张芸果真把赵小玲~到酿造公司当了临时工。每月工资五百,虽说比在纺织厂少点儿,但是能保证~时发放,且不用~夜班,工作也比较轻松,~好了还有机会转为合同工。这些对赵小玲来说不算重~,重~的是离开了纺织厂这个伤心之地。赵小玲离开了纺织厂,有了新工作。这样的结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令人~意的。王喜去了一块心病,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张芸只是酿造公司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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