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动声色的扶起若影，一身软玉温香靠在怀中。
我看见皇帝低下头小声的安抚。
若影的肩膀微微耸动，袅袅婷婷，犹若梨花带雨。
宫人随着圣驾入了殿里，我低着头，背上什么东西沉重的**来，呼吸渐渐困难，像树立在海中被包围的窒息和无措。
皇帝跨过门槛时，万分凌厉的扫来一眼。
所有的压力一刻间有如潮水般退去。
我抓着衣襟，深深的喘了几口气。
一手拿着皱不拉几的披风跟了上去。
过了耳门，众人只是站在门院中，有个别机灵的太监搬了椅子。皇帝揽着若影面无表情的坐着。
门院中央是一卷草席。
破旧的遮不住里面深蓝色的宫服。
幽深红色的液体从草席下面淌出，沾染了以经开始枯萎的草根。
我抱着披风，厚实的毛皮笼在怀中，只是还是觉得寒冷。明明阳光那么大，那么明媚。
风很大，沙石飞舞，落在眼中触及眼膜，有些涩涩的疼，不是那种挖肉剜骨的硬伤，是那种在最脆弱的地方用针用水一点点的摩擦，将神经麻痹后还能感受到的那种无法停息的疼痛。
蚀心焚骨。
若影哽咽的哭声渐渐远离，明黄的身影在远处端坐。
我蹲下身子，手迟疑的放在草席上，只要一眼，便可确定那个人是谁。
一定。。一定不会是宁安的。
我听见周围隐隐的吸气声，仿佛很遥远。
我看看草席上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张上如一堆烂肉的面目上我找不到那宛如柳叶的眉目，找不到那会带着腼腆笑容的酒窝。
如果找不到。。。是不是就说明这不是宁安呢?
如果找不到。。。是不是就说明宁安只是不知所踪，而不是这样面部全非的倒在我面前？
“啪”尸体的手没了草席的束缚，无力的从胸口垂下。
一节残断的熏香像没有保护的孩子窝在血迹斑斑的手心。
是流年。
竟然是流年。
我新制的香，手心握紧。。唯一拥有的人是昨夜给我送过饭的宁安。
不是的。。。
宁安。
那个人不是宁安，他没有宁安巧笑倩兮的眉目。
他怎么可能是宁安。
宁安。。。他只是不知到去哪了，他会回来的。
宁安。
宁安。
你出来呀。
你不回来，谁为我带路，让我在这迷宫似甬道的找到回来的路？
你不回来，谁为我解忧，让我能一夜好眠？
你不回来，谁给我备菜，让晚归的我能酒足饭饱？
宁安。。。你回来，好不好？
宁安。。宁安。。。宁安。
我看见周围的光影慢慢的远离，那些人的面目上有恶心，憎恶，不屑，却独独没有悲哀。
好冷。。。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冷漠的世界？
手指不听使唤。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救我。。谁救救我。
上谦。。。
救我。。。
上谦。。。上谦。。
救救我。。
你要坚强。我不能一直守在你身边，所以你要坚强，坚强到我不会为你担心。
是谁的声音，一遍遍回响。
你要坚强，坚强到我不会为你担心。
上谦。是谁？
为什么不由自主的向那个名字寻求温暖？
那么软弱的我，无力的依靠一个名字。
仿佛可以依靠一个名字就可以坚强，就可以无所畏惧。
要坚强。。要坚强啊。
眼泪无力的流淌，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痛，麻木的痛一点点泛滥。
宁安。。。
我伸手抚上已经看不出面目的脸庞。
这里是宛如柳叶的眉。
这里是明亮璀璨的眼。
这里是笑时**的酒窝。
一片恍惚。明亮的光和阴暗的影交替。
昏沉的迷茫。
有人的声音慢慢放大。
明黄的光彩一晃而过。
阴影覆盖在头上，我抬起头。
神智已经模糊，残留着一丝清明。
皇帝俯望着我，凤目微眯，一点莫名的风情。
“朱颜。”
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力道透到骨子里去。
声音听得很清楚，有种蛮横的强硬。
肩膀上的手施力要拽我起来。
“朱颜，起来。”
我抬头，皇帝面上看不出情绪。眉目间确有怒气。
耸肩，避开施力的手。
捡起落在地上的流年，原来竟是一语成。
流年。。流年。
容貌沧桑，流年似水。
将流年放进被血浸湿的蓝色宫衣，用手帕将面目上的血污擦净。
手将未曾瞑目的眼闭上。
微张的口中看见舌头被咬成一团烂肉。
深吸口气，周围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铁锈味。
我闭上眼睛，感觉泪水顺着脸颊流过，被风一吹冰寒入骨。
手颤颤的将散在血泊中的发收拢。
宁安，平常都是你帮我束发。
如今竟轮到我来为你拢发呢。。。
整理好了，我身上都是被浸染的血色。
站起来，脚下似踩在云端，摇摆不定。
皇帝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我直直的跪下去，双手伏地，胃里的东西一直翻腾。
“皇上，请为宁安做主。”
明黄的底衬在眼前晃荡。
“你可知他为何会这样？”
我直起身子，皇帝的眼望着宁安，眼神是一种漠然。
“朱颜不知。”
皇帝淡定从容的坐到椅子上，太监奉上新茶，轻抿了口茶“众人都退下。”
那些深蓝水红的衣服在面前如同潮水起伏。
众人应了旨，唯唯诺诺的退下，若影看我一眼也告退了。
门院中一下子静下来，皇帝闲散的端着茶盏，间歇的听见下咽的声音。
“朱颜，你是个聪明人。”
我垂下眼，握紧手心的帕子。
“旻妃怀中的龙种没了，这宫里势必要找些人顶罪。”他轻笑“很不幸，这个小太监被选上了。”
因为若影吗？
旻妃流产，得益的是烟妃这边，若影和烟妃是统一战线，不可能去动烟妃，只能从若影这下手，若影只有我和宁安两个近侍，我跟在皇上身边自是不能招惹。这样就选定宁安了么？
可是宁安。。他明明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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