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我跟村里那个小傻蛋走的很近,跟着他去辇鸭子,追汽车,对着每一个人都**暧昧的微笑。
小傻蛋是个很有辨别能力的人,他见到妇女主任就喊老姑娘,然后老姑娘生气了追了他整整一条街还骂他是个臭要饭的。他见到燕就喊小妖精,燕儿抛给他一个白眼,他说妖精发怒了,要对他施法,然后一溜烟跑掉了。他见到叶儿就会像个哈巴狗似的跟在叶儿身后,然后左一个“漂亮姐姐”右一个“漂亮姐姐”的叫,叶儿的脾气很好,总会转身在他脏兮兮的手心上放几颗糖。在小傻蛋眼里,叶儿就是他的天使,是来拯救他脱离苦海,劝他放下打狗棍皈依佛门的。
我跟小傻蛋混在一起,整天毫无目的东跑西窜,碰见人就伸手,碰见狗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咬。
那段时间总是浑浑噩噩的,上学的时候总在想事情,至于想什么,我现在也不记得了,可能想过男人与女人的区别或许想过香港,澳门、台湾哪一个先回归祖国的怀抱,也可能正构思自己的光明前途,总之,那段时间就这么愣头愣脑的。
在路上遇上人也不打招呼,别人喊我我也不搭理他们。临村那些小混混挡住我的去路,我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他们,直到碰到他们沾满鼻涕的鼻子也不停下,他们笑着说,这小子是不是跟小傻蛋那个没娘还没人疼的小子学傻了,是不是也像他那样喜欢吃别人的剩菜、剩饭,喜欢跟狗练打钩棒。
我讨厌他们说小傻蛋没有娘,他有的,只是老傻蛋不争气,没抓牢她让她跟着卖羊肉串的假新疆人跑了。老傻蛋在他爹娘还活着的时候,是个勤奋、上进好小伙子,不但为他的爹娘挣够了棺材本,还盖了几间瓦房讨了个漂亮的媳妇。可结了婚之后老傻蛋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好吃懒坐,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没有一样他不沾的。曾经他族上的老人耳提面命的教育过他一番,可他还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后来老傻蛋跟临村的一个寡妇好上了,被她坑了不少钱,又挨了一顿揍。是他媳妇用大车把他拉回来的,回来之后,老傻蛋整天闭着眼躺在炕上,饿了张张嘴,媳妇吹冷了饭给他送嘴里,渴了,就眨眨眼,媳妇用杯子喂他喝。
老傻蛋的大爷生活没有持续多久,小傻蛋的妈妈看见小傻蛋会走路了,就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假新疆人跑了。自此之后,老傻蛋开始偷盗,因为村里人对他的为人十分熟悉,他连续好几天一无所获差点饿死。于是老傻蛋就到苹果园偷了一快树枝拄着开始了他的讨饭生涯。
小傻蛋还小不明白妈妈买羊肉串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他颠着小脚丫往村头走,坐在村头的石头上等他妈回来。有人恰巧路过这里,他就问人家看见他妈了没有,别人会摆张臭脸说:“你妈跟人跑啦,你这个小傻瓜。”
我背着书包经过那里时,他总低着头,那段时间我谁都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更不想说。当看到小傻蛋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玩自己的手指,我就走过去坐着玩自己的手指,然后把叶儿拿给我的饼干分给他吃。
那些小混蛋们推开我,我站住脚跟继续往前走,他们又推开我,我站稳又向前走,他们骂我像小傻蛋一样都是白痴。我昂着头,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扬起拳头让他的鼻子冒出了血花,然后对他们说,如果谁再敢找我和小傻蛋的麻烦我就揍死他。
回家的时候也不叫人,吃饭的时候我两眼盯着饭菜发愣。老佛爷说我是不是中了邪了,可能是从小傻蛋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她总喜欢妖言祸众,编造是非。我妈说,他平常就这样,不叫人是因为我的辈分在村里七八十岁的人都得称呼我,不吃饭是因为还不饿,大不了等饿了烙张饼给他。
对于妈的回答,老佛爷是接受不了的,她偷偷的把我拉到她家里,不管我乐不乐意就把我摁到椅子上,还不让我乱动。
然后她请了临村那个老巫婆来给我招魂,看着老巫婆那张布满皱纹,抹了厚厚的粉,图了像蜡一样口红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又长又黑的指甲在空中挥舞,嘴一张一合**一口黄牙。她不断的围着我转,嘴里还念念有词,还不时向我吹气,那味道像下水道散发出来的腐臭味,我恨不得上扇她几耳光。
她看见我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竟用那肮脏的手蘸了刷锅水往我身上淋,我胸中的火一下子燃起来了,那巫婆竟然竟然弄脏了我妈刚给我买的短袖衫。当她转到我面前时,我一巴掌打翻了她手里的破碗,一句话没说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以为我鬼缠身了正四处抓鬼。总之,我是不敢回家,回家也不知道干什么,难道还要瞪着那几个馒头,几个菜发愣,还是对那些比我老但是辈分比我小的人点头哈腰。
最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爬上了村后面的草垛,我仰着头看天上无数可不知名的星星,他们都各自闪着,它们寂寞孤独也把夜搞的那么深蓝寂静。我摸索着身边的桔杆,嗅着里面草的香喂,让里面蕴涵的温暖包容我。猫头鹰站在远处的电线上咕咕的叫着,它饿了却没发现猎物。我累了,却无法入睡。
黑暗中一双柔软的手抓住了我,她慢慢爬上来,明晃晃的眼睛看着我,咧开的嘴**洁白的牙齿。看到叶儿,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单纯,就像空气可以当作没有玻璃窗户的玻璃一样。“嘿!”她叫了一声倒在我身旁,握着我的手,她的手暖洋洋的。
我们**抱在一起,虽然天气一点都不冷,但我们还是把对方勒紧,我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低低的抽泣起来。叶儿抚摩着我的头发,像母亲一样哄我入睡,与她相拥想不起任何事情,记不起什么时候美国打伊拉克,记不起香港、澳门什么时候回归,只有安宁、静谧还有我熟悉的发香。
那时侯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空虚,我从小就这么寂寞,如果不是叶儿我想我就不会回到那个专干莫名其妙事情的王晓龙了。
就在蒙蒙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叶儿突然说:“那边的草垛冒烟了,可能快着火了。”我抬头看到那里果然在冒烟,还不时传来干草烧着时的“噼拍”声。
当草垛开始着火的时候,我和叶儿才意识到应该离开这里。我拉着叶儿的小手,一路飞奔上了远处的土山,回头望时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因为有风而且柴草又干,火很快开始曼延,引着所有的草垛,火舌窜的老高都快吞噬掉电线了。我和叶儿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看着大火横略大地,看着它烧毁我们经常躺的草垛。
村长叫来了消防车,消防车呼啸着冲到大火现场,高压喷水管喷出的水朝大火喷去。一开始大火像是害怕了似的,遮遮掩掩的退了回去,后来火口一张喝干了消防车里所有的水。村长让大家都拿盆接水,务必要救下大火,当全体村民一盆一盆泼水的时候,消防队员告诉他们别再白费力气了,等东西烧光了就自己灭了。
火一直烧了一整夜,到第二天才熄灭。什么都烧光了,只有一堆草灰和几只烧焦的刺猬,还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村长挨家挨户通知人去认尸,敲到老傻蛋快倒的房子时看见小傻蛋正睡在门槛上。小傻蛋看见村长就问看见他妈没有,村长说不知道还让他通知老傻蛋去认尸,可刚说完村长就觉得自己傻了,小傻蛋家里就他和老傻蛋。
人们在尸体旁边挖出一只破碗,恰巧小傻蛋看见这么多人想讨口饭吃,当他把一模一样的破碗伸到人们面前的时候,人们说:“现在他成了个既没爹,又没娘的小乞丐了。”
小傻蛋看着人们问:“看见我爸了吗?”
“你爸变成烤猪肉了。”人群里爆出一阵笑声,小傻蛋用打狗棍捅了捅尸体不敢相信这烧的黑糊糊的是他爸。
“爸,我饿了。”小傻蛋跪在尸体旁说,然后两行眼泪在沾满草灰的脸上划出了两到痕迹。
“你今天带饼干了吗?”我问叶儿。
“带了,这是你的早饭。”叶儿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饼干,我数了数一共九块,然后我留了三块给叶儿,另外六块我拿着跑向小傻蛋。我拉起小傻蛋,把六块饼干放到他的手里,他的手小只能双手捧着。
“给你饼干,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头就喊你妈,你妈就会来找你了。”说完我把小傻蛋的破碗杂碎了,拿起打狗棍打他,撵他走。
王希栋和王进鹏曾经偷过假新疆人的羊肉串,知道假新疆人就在临村,去的路也是他们告诉我的。打跑了小傻蛋,我本来是想和王希栋、王进朋一起把那具烧焦了的尸体埋了的,可是老佛爷来把我硬拉回了家,后来那具尸体就不见了。
过了很久,我们几个都成了大男人,有了点钱之后,一天小傻蛋拉着一个姑娘的手走进了我家。
“晓龙哥,晓龙哥!”他喊着我的名字,我那时正和王希栋侃大山,王希栋已经成了一家外企的经理,没结婚整天换秘书。王进鹏正在开发电脑软件,也没结婚,他说自己正准备跟比尔.盖茨开战,不能英雄气短,不能被儿女私情所困扰。
当小傻蛋瞅着我的时候,我还真没认出来,他放开女孩的手对我作了个手势,我突然想起那是我当年教他的。
小傻蛋上了大学还读了研究生,现在博士也快上完了,他读的是建筑,他的女朋友读的是幼儿教育跟叶儿一样,他说会照顾小孩得的人一定是最善良的人。我逗他说,让他在家乡盖座楼房我也享享清福,他说再舒服的床也比不上我给他铺的草床。
我打电话给王进鹏,让他开奔驰来接我们去吃饭。路上被片警给拦下了说我们超载,王进鹏那爆脾气的立码就想下车修理他。片警摘下头盔朝我们笑笑,我们都傻眼了,原来这是整天跟我们放火的小王八。
王希栋说人多吃饭热闹,就让小王八一块上来,小王八说我们的车已经超载了,他开警车给我们开路,然后我们一路绿灯到了旅游开发饭店。我们都是这里的常客,开门的服务员殷勤的为我们开门。
我们一人一份菜单点着菜,王进鹏说他今天请客千万别客气,现在有的时候就痛快的花,别等到以后跟比尔盖茨拼架输了,用钱去还债。小傻蛋不愿意,说我们帮了他这么多怎么一顿饭都不让他请,我看他们都急了就拉住小傻蛋的手说:“蛋儿,好好抓住你的女朋友,别让她受委屈,别像我们这些混蛋。好好读书,咱们村以后能不能被污染了,这就都靠你了。”
小傻蛋点了点头,**握住女孩的手。小王八听的不清不楚的,就问小傻蛋怎么回事,小傻蛋把我们和他的事情说给小王八听,小王八听了以后泣不成声,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
小傻蛋问我,燕儿去哪了,本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王希栋和王进鹏也不互相吹牛了,一起看着我。我举起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他又问我,叶儿呢?我又举起一杯酒灌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我发愣,我对他们苦笑一下说:“没事,喝酒、吃菜。”说完,我就趴到桌子上不醒人事了。
那时,我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空虚,老傻蛋又怎么会玩火自焚。有的人空虚时会去吸毒、嫖娼、砍人,有的人选择割血管、跳楼、自焚,而我只能老实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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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
我以前所~的学校是所~的不能再~的学校,远远望去~目疮痍。摇摇~坠快~倒塌的房子,杂草丛生不见一丝新绿的~场,还有那分不清~的厕所。我想学校改建其他地方,绝对没有人反对,惟独修建厕所。以前~生总以看不清厕所标志而误闯~生厕所为理由光顾~~厕所,然后不但什么没看见还挨了老师的板子。不过,他们还是永不言弃,最后害的学校~不得不把发年货的钱用来修厕所。每个星期五的~午,我们~到四五里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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