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的堂弟叫程雨，一直跟在我和哥哥的身后，象个跟屁虫，我挺烦他。他整天拖着长长的鼻涕，袖子被磨得溜光，最常听见的声音是他鼻子使劲向回抽，极象是在喝面条。因此我常常笑话他，我哥哥却不和我一样，常常护着他，以至于程雨见了我就躲我，那时候的程雨极象豆芽菜，瘦瘦的，典型的营养不良。
程雨极愿意和我哥哥腻在一起，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的哥哥他凭什么常跟着。私下里我教训了他几次，却换来了哥哥的不满。说实话，我挺嫉妒程雨的，他老爱笑。
七六年的春天大旱，程雨出生的那天却下起了大雨，开始是黄豆大的雨点，下了停，停了下，后来就变成了毛毛细雨。据老人们说那场雨是多年未见的，人们都说程雨有福气。庄稼人有雨才会有幸福，绵绵的春雨，不急不燥的下了接近两天，村里的人奔走相告，他们高兴的要疯了。爷爷当时抱起程雨嘿嘿地笑着，一脸的慈祥如同在雨地里盛开的花朵，而我的叔叔在一边眯着眼望着窗外啪啪的雨点，随口说了一声“程雨”，他的小名被叫做木头，奶奶望着程雨，笑地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哎吆，我真有福气，看看我有三个大孙子了。
其实，我奶奶心里极盼望着有个小孙女，她常常说，我们的家里阳气太重。看来阳气重了也不是好事。
由此看来，哥哥的死可能与阴阳有关，我哥哥走得那年十三岁，在西方看来十三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那时候我家的日子刚刚好转不长，哥哥走得那天恰恰也是六月十三日，那天出奇的热，我家的狗老早就趴在门口，一张一翕地大口喘气，长长的舌头上流着透明的液体。早晨临出门时，哥哥莫名其妙地问了我一句，石头，我走后，你想不想我。当时我吃了一惊，因为这句话无头无脑的，让人感到阴森森的，我说，哥哥，你要去哪里玩。我那时玩心未退，哥哥笑了笑，很难看，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他在嘟囔，石头会想我的。现在想起来，有些怕。为了我，哥哥走了想到这里我心疼得很，说到底，如果不是那天挺热，如果我们那天不去拾麦子……一切都是白想，我哥哥使我一辈子寝食难安，我英雄一样的哥哥，终究没成为英雄。
因为我，家里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奶奶瞎了眼，我的耳朵被父亲一巴掌掴出了毛病，至今还没有全好，我的腿上现在还有父亲踢的伤疤，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父亲揍得我最厉害的一回。
那个中午热得吓人，白化化的阳光撕裂着六月的天气，地里象是种下了火苗，一股一股的热浪从地里反上来，使人无法立足，地里的麦碴又扎得脚疼，让人寸步难行，我抬起头来望着天上慢吞吞的太阳，心里挺烦躁，我对哥哥说，哥哥，我们去大坝边玩玩吧！我哥哥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说，走。我们商量好，在大坝上玩一会我们就马上回家。
那个时候，凌云山大坝已有了一个更好听得名字，叫凌云水库。它是在文革后改的，至于原因有多种说法，但是都不可信，有一点可以肯定，里面有与时俱进的意思，这不，昨日的凌云水库现在被叫做凌云湖了。现在的凌云湖已是今非昔比了，它旁边有凉亭，建起了赫赫有名的凌云山庄，已成了上阳县最有名的旅游圣地，我的哥哥对这些一无所知，这些年来，我常常梦见哥哥站在湖边向北眺望，我知道哥哥一定是想我了，其实这也是我为凌云山风景区效力的主要原因。
现在想来，也该那天出事，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的父亲和母亲大打出手，我和哥哥哭着为他们拉架，弟弟程森则坐在**无人答理，哭的一脸的泪花。在父亲的妥协中，母亲“哇”得一声哭出声来，哭声久久不绝，回荡在山村所有的缝隙里。其实他们吵架的理由很不充分，那个时候学校里已经放了麦假，当教师的父亲就成了农民必须拿着镰刀和绳子上坡收割成片的庄稼。说实话，他有些不情愿，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那时候的父亲已经不是一个臭老九了，得到村里人的尊敬日益增多，但离他的目标却很远，那个时候，他学会了憎恨，他开始厌恶农活，不想把自己栓在土地上，他开始进修，细微的变化加速了母亲对他的烦感，他们纷纷指责对方，他说她鼠目寸光，她说他忘了本。矛盾终于在劳累中彻底激化。母亲的哭声错落有致，在黑夜里如长长的游丝在空中慢慢的缠绕，这是对父亲的莫大讽刺，母亲知道他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只要母亲一哭，父亲就在旁边红着脸搓着双手没了办法。
母亲却没有想到她的哭声在第二天会变得惨烈无比。
我和哥哥在凌云水库边戏水时，太阳已接近中午，有好几次我想离开，一从水边站起来就有汗水从脊梁上流下来，我就劝哥哥，哥，我们下去洗洗澡吧！哥哥最初犹豫不决，最后咬了咬牙说，行。
我没有想到我下水不久，腿肚子就抽起筋来，我大声向哥哥呼救，哥……哥……一声还没有喊完，就有水向我灌过来。
哥哥在短暂的忧郁之后，就奋力向我扑过来，把我艰难推上了岸，自己却没有声息地消失在幽深的水库里，我泪流满面地大声呼喊，远处割麦子的人向我们跑过来，许多人跳下水去救，却一无所获。
我目睹了哥哥在我面前消逝的所有细节，哥哥进入水的一瞬间，那双伸入空中的胳膊在我面前至今还是栩栩如生，这一画面在接近二十年后，还那么鲜活。想到这些我总是心潮难平，接近英雄一样的哥哥在我脑海中根深蒂固。他的手已抓住了我的心。我无法回避这一切。有时候我站在当年我戏水的石头上，就想起和哥哥在这里打飘的情景，石头在水上的姿势和哥哥地消失竟有些相似。
没有让人想到的是从那一刻起，我身上具有了哥哥的脾性，并且影响了我挺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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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我哥哥最大的爱好是画画，他对画画具有天生的灵～，当初～一副画使我消沉了五年。在哥哥走了不久，我就继承了哥哥的铱钵，喜欢～了画画，这使父亲伤心透～。大家都知道在～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画画是不～～的，几乎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是没有出息的具～表现。我哥哥画画几乎到了痴～的地步，乡村的小学里没有美术老师，他就到～借小人书，从那～～收养分。为了这个我父亲曾对哥哥大打出～，哥哥含着泪把小人书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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