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自从粮食改革以来，直属库就没好过，名堂倒是换了不少，除了停薪留职的多了，别的变化基本没有。随着这几年改革的深入，粮食系统和其他部门的差距越来越大，有的职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粮局的人了。
外面的阳光懒懒的铺了一地，路上的行人不多，赵一平默默看着，一句话也不说，他心里想，粮食啊，粮食，现在你成鸡肋了。林则功看见他板着脸，不吱声，就递给了他一根烟，赵一平狠狠地吸了一口，颠簸的车子上呛得他直咳嗽，眼泪差一点滚下来。
忽然，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老婆的号码，老婆告诉他说，今天是老丈人的生日，晚上早点过去。他说行。刚合上，铃声又响了，他说，你们看，我的老婆真是啰嗦，不知道又要我干什么。林则功笑了笑。叫人没想到的是，这次不是老婆，是丁素秋。她在电话了的声调有些哭腔，结结巴巴的有些不连贯，主任，不，不好有人听说王永芳出事了，来闹呢。赵一平听着一头雾水，问，怎么会呢，她的家人不都在医院吗？你说清楚些。原来是一些老职工听说有人受伤，怕库里光想病人，忘了他们下半年的医药费，于是就联合起来找赵一平。他们没找到，就找财务，吓得丁素秋躲进了女厕所。
赵一平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让小郑调头回去，直属粮库的情况他很了解，单位有许多老职工，他们为国家忙了一辈子，到退休了，却遇上不景气。他们已有一年多没报医药费了，急得嗓子直冒烟，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他们怕单位撑不下去，是对粮库不放心啊。其实赵一平也想干点实事，他接受烂摊子后，连续上了几个新项目，由于没有经验，赚钱的不多，倒赔了不少，后来又倒玉米和豆饼，没想到又让人骗了。想起来就气得牙疼，心里有些怵了。前两年局里说要改变方向，由管理向经营过度，吃辛苦饭和服务饭。秦局长就让直属粮库搞厨房工程，把卖生面粉变成卖馒头。开始的势头挺好，每天天不亮就有卖馒头的等在车间外，有时候，小商贩为了抢馒头竟动了手。再加上粮库又利用了粮店的优势，数量挺大，职工得到了妥善安置，一个人也没下岗，让他看到了希望。可是好景不长，有些小作坊看馒头挺火，就一窝蜂的上，并且都号称是粮局馒头，弄得县城里到处是粮局馒头。让人辩不清真假，真的粮局馒头日产量却越来越少，现在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有一件事，他挺后悔，就是不应该图方便做一些搪瓷广告牌。当初为了打市场，每个只收三十元的押金，开始小商贩还守规矩，可是时间长了，矛盾就出来了，排不上队的和嫌大小不一的，就从别处进一些馒头，把牌子一放，就成了粮局馒头，再制止就难了。赵一平想起这些头就大，真是一着不慎，后患无穷啊。
快到大门口时，他看见办公室的马进山向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回头，胖胖的身躯象是一个滚动的皮球。他拦住车气喘吁吁地说，赵主任，退休的老人怕你不给报医药费，正在办公室的门口等着你，你先躲躲吧！赵一平说，害怕什么，是我们自己的职工，不会有事。说得挺轻松，其实心一个劲的下沉，忽然有一种孤独感，象被别人堵在了厚墙里，四周一丝风也没有，他很惭愧，想想老职工为粮食贡献了一辈子，把青春给了粮食事业，到头来连医药费都报不了，谁不寒心啊！
车还没到院子里，就看见不少老人聚集在办公楼前，看到车来了。就哗地一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有的态度比较恶劣，赵一平慢慢地从车里走下来，老职工自动的闪出了一条路。赵一平对他们一一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走到楼前的平台上，他说，同志们，你们的困难我都知道，可是我们现在有不少麻烦，请你们谅解。说到这里，深深的鞠了三个躬，老职工们一下子平静下来，他们被赵一平的态度感动了。赵一平又说，这几年一是政策变化快，我们的思想跟不上形式的发展，走了不少弯路。二是对市场不了解，吃了少亏，我负完全责任，在这里请你们原谅。可是你们应该相信，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粮库的工作搞好，我相信你们也听说了，我们是有一个职工出了事，可不象你们听说的那样，她的情况已有所好转，这不会影响我们工作的。说实话，现在我们粮库的情况挺糟，即使这样，我也会解决你们的一部分困难，你们也挺难啊！说到这里，禁不住有些哽咽，他不知道再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这时候，一位老职工问，主任，你说的这些俺听得多了，耳朵里都装满了，俺不管以后，只管眼前。赵一平一看是粮库的老保管苏玉英，她今年接近六十，个子不高，背有些驼，她有哮喘，站得时间长了，就伸着脖子不住的咳嗽。她在直属粮库干了接近三十年，从最早的粮油供应站，到粮油供应公司，再到直属粮库。每次的粮食改革她都经过了。赵一平在刚参加工作时就听说过她，在粮局的内部刊物上也见过她的照片，据说她管粮库时，很仔细，里面永远一尘不染，一只老鼠也没有。她为了验证有没有老鼠，就在里面撒上一层薄薄的石灰面，第二天，就看地上有没有老鼠的足迹，如果没有就罢了，如果有，就整宿的蹲在粮库里，非把老鼠逮住不可。后来，作了会计，为了一分钱有时候就彻夜不眠。多年的兢兢业业使她失去了很多东西，面对这么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赵一平实在不想说谎，他说，请您相信我，即使我砸锅卖铁也会给你们解决一部分困难的，这样吧，你们把单据整理好，腊月二十四到财务去报，可是要全报有点难度，只能报一部分，至于报得的数额，我们通过研究再定，大娘，你是明白人，受伤的人我们总不能不管。苏玉英一听，大声地对老职工们说，咱们还等什么，不就是等一个结果嘛，既然赵主任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应该知足，咱们也应该理解赵主任的难处。走，咱们走。在走得时候，苏玉英抓住赵一平的手说，孩子，难为你了，俺也不想这样，没有办法啊！说着泪禁不住流了下来。赵一平感到苏玉英的手冰凉，心颤得厉害，两眼渐渐模糊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点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丁素秋的脸**了微笑，继而又掠过一丝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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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丁素秋一直躲在办公室前的芙蓉树～，～哄哄的谁也没有注意她，～心里～～，有许多小虫子在心里爬动，她看到赵一平耐心地为老职工们～释和鞠躬，心里也～蹦蹦地，～～自始至终的握着～机，～浸浸地，象刚～过一样，她想，如果有意外，立刻毫不犹豫地打～报警。时间对她来说比较漫长，象慢慢～动的丝绸，扣在心～，～得出奇。眼里的恐慌显而易见，这么冷的天，她竟一点也没有～。看到老职工窃窃私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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