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傍晚,新城已经很冷了。
高原的月亮很圆。
因为再过一天,就是中秋了。
中秋,人们团聚的日子。
很多人却在这一天分离。
任飞披着残霞,站在巷子里。周围的环境很冷,黑衣人的表情也是冷冷的,他手中的刀更冷。
冰冷的刀,迎来的通常都是热的鲜血。
菜刀也不例外。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黑衣人手里的绝对不是菜刀。
他的刀,是杀人的刀。杀别人的刀。
他举起了刀,刀锋比冬季里的冰雪还冷。
黑衣人的刀落了下去,他明明看到落到了任飞的头上。
可是刀却劈空了。
第二刀又下去了,比第一刀更快。但还是没有碰到任飞的身上。
接着就是第三刀,第四刀……
刀,越来越快。完全没有任何的招数,就像那些市井混混的斗殴一般。但是,快,岂非比所有的招式都要好,都要有效。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练过武的人看到,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人使出的招也能够做杀手。
可他就是杀手。
任飞好像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了。
他被逼到了巷子的死角。
所有人的都会认为他这下死定了。
就在这关头,任飞一条腿往墙上一蹬,他竟然向前迎了过去,迎向了刀光划破的空气,迎向了死亡。
黑衣人的刀没有停下来,他也认为任飞死定了。
然而,他的刀忽然动弹不得了。
任飞竟然凭着向前极快的冲击速度,在他刀光要落下来时,双手拖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然后他夺刀。
在一刹那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
黑衣人死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的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
但是,他不得不相信,因为自己的刀已经在他手上了。
任飞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表情,笑着说道:“你的速度的确很快。”
黑衣人头上开始冒汗,他也顾不上擦掉。说:“输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至少你不是个孬种。”
任飞还是一点也不在意,并把刀还给了他,似乎忘了这个人就是来杀他的。说:“你也不是个孬种,像你这种人,本不该出来做杀手的。”
任飞居然转过了身去,继续说道:“杀手是一门很古老的行业,大概人类有史以来就有了的。”
黑衣人接过刀,却也没有出手暗算任飞,他只淡淡的说:“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任飞又转过身来,慢慢的对他说:“我的意思就是,你完全可以不做一个杀手的。”
“可我就是一个杀手。”黑衣人说。
任飞也不理他,说:“杀人的人,也是很容易就死了的,这也是从古至今没有改变过的。”
说完,任飞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衣人无力的垂下头去,他的刀掉在了地上,也懒得去捡。
所有的一切都已停顿,所有的一切也都似乎已结束。
就在黑衣人要走出巷子时,他又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斯文的人。
斯文人一来就说:“你已经再也做不了杀手了,因为你的心乱了。”
黑衣人不作声了,不作声的意思就是默认。
他忽然拉过一个从路边走过的妓女,按在了地上扒光了她的衣服,她并不算太白的胸脯早已失去了青春的弹性,腿也长粗了很多。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但黑衣人不管,他现在想要的,只是发泄,发泄心中的恐怖。
这岂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发泄方式?
妓女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她们的心里,早就学会了顺从,忍受着男人的兽行。
黑衣人就在要进入妓女的那一霎,忽然一泄如注。他骂声不断地吼着。伸出手就是一拳,打在妓女腰上。
女人痛得坐在地上动也不动,也不作声。
过了一会,妓女从地上爬起来,扣上衣服。鄙视地白了他一眼,扭着腰就走开了。
从远处还传来妓女的叫骂声:“你个不行的**!”
斯文人听到就笑了。
黑衣人也如一条斗败的牛,喘着粗气。
他听到斯文人的笑,恨不得扼断他的脖颈,可惜现在他连只蚂蚁都扼不死。
黑衣人只恨恨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斯文人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笑了笑说:“但愿你还能回来杀我,恭候大驾。”
他大笑着迈开步子走出了巷子。
巷子后,是冷冷的秋风。
秋风里,黑衣人的汗水开始干涸。
干涸后,他忽然也发现,汗水虽然很冷,也很咸,但却要比看到别人的鲜血舒服多了。
每个人都是这样,要经历过才懂得生命的好来。
因为生活,永远都只能是正义主宰。
这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任飞走出这条巷子时,还是那么的高兴。
因为他知道,杀人,往往比救一个人要容易得多。
他走出这条巷子,来到青石街上,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事也许并不奇怪,因为从前锥子就只是个卖烘烤的,最多只能说他看到了锥子重操旧业。
叶子居然也在。
她换下了在夜总会里的豪华装饰,就连化妆品也没有涂上。
这样看上去,却更像一朵清秀的出水芙蓉。
让任飞奇怪的是:锥子居然是干干净净的。
任飞看到锥子就笑了,大笑着说:“看不出来居然也这么帅,就快要赶上我了。”
锥子看到自己干净的衣服,居然不好意思了,习惯性的正要把油污的双手往身擦。
旁边的叶子却一巴掌打了过去,笑骂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邋遢,你不会害羞的呀。”
任飞现在有点相信一句话了:看一个男人的衣服,就知道他家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锥子的手被拍掉后,就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像一个无助的大男孩愣头愣脑的站在那里。
任飞看到这情景交融的场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喊了一声:“嫂子,有酒喝没?”
叶子应了一声,说道:“喝什么酒?”
锥子接口说道:“给他来一瓶厕所里的茅台酒。”
任飞也不介意,说:“喝酒的人是不会挑酒的。”
这时他又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只喝好酒,不好的酒不喝。”
任飞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来的当然是婷婷,她一屁股就坐在了任飞的身上,说道:“看到我是不是很高兴?”
任飞笑了一下说:“的确很高兴,而且很意外。”
和她同来的还有冰花。
本来笑着的冰花看着他俩亲密无间的样子,突然不说话了,变得像霜打了的一样冷。
以前,冰花懂得怎么样用骄傲来俘获男人,但是她发现,到任飞面前,这根本没有用。她也曾讨厌过这个粗俗的男人,可现在她发现,就是这个男人的率真和粗俗,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赢得了她的芳心暗许。
叶子这时从屋里拿出了酒,走到烘烤铺前,她看到两个美丽的女人居然也光临她的“寒舍”了,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件很坏的事。
婷婷首先和她打招呼了:“嫂子,我们是锥子和任飞的朋友。”
叶子笑逐颜开的说:“周家大小姐,我认得你,欢迎你来到这里。”
锥子也站出来介绍说:“这位就是周家二小姐。”
叶子放下手中的酒,说:“听说了,前不久的事,恭喜你。”
冰花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然后她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婷婷却一直没有从任飞身上离开,她趴在任飞耳边,说着什么。只见两个人都哈哈大笑着。
烧烤铺子的生意现在还很冷清。只有在深夜的时候,这地方才是人们的天堂。
有开心的人晚上来这里消遣,也有不开心的人来这里发泄。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很不错的行业。
锥子是这么认为的。
叶子也觉得这行业不错,所以她把夜总会给卖了,现在就等人家送钱和签合同了。
其实,一个觉得自己幸福的女人,你就是叫她每天吃泡菜饭,她也不会觉得有多难受。
反之,一个如果觉得自己不幸福的女人,每天山珍野味也吃不出什么好味道来。
叶子吃出来了。
这碗幸福的饭,她等了五年。
不过总算等来了,所以她特别的小心护理着这幸福的晚餐。
任飞本来想告诉他们杀手来过的事,但看到他们其乐无穷的小日子,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注定了是一个醉人的夜晚。
酒,醉人,情,更醉人。
任飞也知道,醒酒的唯一办法就是设法让自己更醉。
所以他一直不停地喝着酒,也一直不停地笑着。
借着微弱的钠光灯,烧烤铺子上冒着袅袅青烟,弥漫在中秋的月色里。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还有汽车的“嘟嘟”声。
一群花样各不同的年青人打着尖锐的口哨,冲路过的女孩子们贼笑着。有的还走过去搭讪。
女孩子们翻着白眼回应他们。
他们也不生气,很有气度似的甩着火红色的火烈鸟长发。你可以说他们装酷,也可以说他们犯傻。
你不能否认的是,他们有年轻人特有的**,和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征服欲。
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是好是坏,他们最终都可能沦为地痞或流氓。
中秋了。
有人,重逢。
有人,分开。
有些人,连中秋也是没有的。
中秋,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要过。
从记忆里,任飞就没有过中秋。
中秋,有家的人才有。
任飞没有家,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甚至也没有明天。
他像阵风。
风是没有方向的,所以他就连自己的下一站,会到哪里,也不知道。
夜,已经深了。
深得像没有边际一样。
他们,也都醉了。
任飞已经缩到了桌子下面。婷婷也下去了,她们横向联合交叉在桌子下,居然还是笑着的。
婷婷说:“我再讲个笑话你听吧。”
任飞眼也不眨,说:“说吧!我听着。”
等了好久,忽然桌子底下没有了声音。
只有叶子没有醉,她看到桌子下的人就笑了,自言自语说:“周家的千金桌子下面也能睡得这么踏踏实实,看来爱情的力量确实不小。”
冰花没有醉,她的心却感觉碎了。
碎成一地的冰屑。
锥子已经倒了下去,倒在了他难得安稳睡一觉的被窝里。
因为他知道,总算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明天醒来,他还可以看到熟悉的笑容,感受到体贴入微的关照。对于人生来说,这可能就是最幸福的生活了。
叶子轻轻为他盖上被子,他孩子般的脸上虽然是在酒后,却也**了满足的笑意。
叶子又在屋里生了一炉火,然后她关上灯,静静坐了下来,凝视着那张分别了五年的粗犷男子固有的脸。
她也满足地笑了。
火光映红了她那张淡淡的脸,她才发现,自己现在,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一个有归属感的女人。
桌子下的两个人也相拥而眠。
夜,更深了。
深到人再也无法捉摸透的黑暗里去。
冰花也静静地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好像进入了一种幻境当中,冰花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慢慢的说:“他大概就是我前生欠的债吧。注定要这一辈子来偿还。”
她知道有人在听。
叶子果然在听,只听得叶子也叹息着说:“男人这个东西,就得抓紧了,一松手,他就会跑得没影没踪。”
冰花还是叹着气,说:“有些男人是抓不住的,就像他一样,永远也不会让人知道下一刻他会在哪里。就像风一样。”
沉默了许久,她又说:“风,是抓不住的。”
叶子看着冰花美丽的脸上,泛着忧怨的愁容,也禁不住为她而感到惋惜心痛。
她了解锥子,但任飞不是锥子。
所以她一点也不了解任飞。
现在看来,触手可及的任飞不但不像是一阵风,反而更像一匹醉死的猪。
可任飞就算是一匹醉死的猪,也是幸福的。
他现在看起来就很幸福,因为有一个美丽的女人肯与他相拥而眠。哪怕是钻到桌子底下去。
叶子微微地笑着,说:“不管什么风,总有停的时候。”
冰花也笑了,笑容里是别人察觉不了的怯懦。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她害怕伤害分别了二十年之久的姐姐。
她忧郁的说道:“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天,渐渐亮起来了。
高原的太阳,升上了一碧如洗的天空。
所有的活物都差不多苏醒了。
天上居然还有乌鸦,一大群飞来,蔚蓝色的天空就变成了乌黑色的蓬帐。
阳光从蓬帐的缝隙里透支出来,支解着这边境新城的楼房和街道。它们带着人类的不安盘旋在冰冷的高原。
山上草也没有,更没有花。
然而,就是这样,这群顽强的物种也生存了下来。
任飞已经醒过来了,看到还在沉睡的婷婷,年轻而健俊的脸上笑出了皱纹,他轻轻地推醒了她,说道:“太阳偷看你的屁股了。”
任飞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婷婷的脸红成了清晨太阳的颜色。
婷婷也不客气,在他的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往后退时,头一下就撞到了桌子腿上。
任飞大笑着说:“这可不是蔡八羊的桌子腿。”
婷婷有点恼羞成怒了,爬出桌子底下,一把拽出任飞,口里没有停:“你这坏蛋,给我出来。”
任飞不是爬出来的,他是被拽出来的,他还听到了上衣撕裂的声音。
他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锥子也起来了,比任飞起来得要早一点。
最先起来可能是冰花,因为她根本没有睡。
叶子却用手拖着头睡着了,锥子轻轻地抱起她,把她放在**,为她盖好被子。
还对着任飞做了一个沉默的手势。
任飞不再出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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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
风,有点冷。他~有点饿。他习惯~地甩了甩双~,把头左右扭动一~。当头扭到右边时,他愣住了。任飞分明看到一个很~壮的中年~子,这么大冷的天,也只~了一件短袖~~,站在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制作的面摊前,~~从~头~~了~来。任飞笑着走了过去,婷婷也跟了~去。不管任到哪里,她都想一刻不停地跟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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