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一般的過去,秋天終於離開,冬天緊接著到來。
我很久都沒有見過路西法了,只是斷斷續續的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的情況。
這期間我一直都在想那兩個人究竟是誰。瑪門,貝利爾。
聖誕節來臨前的一個星期,莫天變的異常忙碌,忙著去誦經和學唱贊美詩。
留我一個人在枝葉落盡的校園中,只身單影。
我很經常去圖書館,可卻翻不到任何跟那兩個人有關的資料,就連對魔王路西法的概況都少到了極點。
有時會想起路西法,一想起他,心就揪緊一般的疼痛。
對他,實在是種很模糊的感覺,說不清也道不明。
唯一清楚的是,我會想他,想的自己都要窒息。
聖誕節的前一天是期末考試,那一整天一整夜都在下大雪,漫天的雪如同輕盈的羽毛,裝點著空蕩蕩的校園。
平安夜,全校都去教堂做禱告。
我沒有去,穿著厚重的白色大衣,戴著暖和的白色圍巾和手套,整個人裹著白色坐在天台上,幾乎與雪融為一體。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的時候,頌歌的聲音從教堂的方向傳來。
哈雷路亞,哈雷路亞,哈雷路亞。
多麼安祥,多麼平和的聲音。
我閉著眼,感受這一刻心中的平靜。整個人仿佛純白的紙一般,什麼都是**。
「嘿!」有人跟我打招呼。
我詫異的睜開眼,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貝利爾穿著純黑的毛皮大衣,黑色的緊身皮褲,腳蹬黑色長靴。
那張跟雪一樣白的臉正對著我,距離不過兩拳。
「你穿的這麼白,想隱藏在雪裏嗎?」他用手指觸了觸我的大衣,挑起修長的眉。
「你穿的這麼黑,想消失在夜裏麼?」我彈開他的手指,回敬道。「你不在家過平安夜,跑到這裏做什麼?」
「哼。」他輕蔑的用鼻腔發音。「在我們那裏沒人會過什麼聖誕,這日子真叫人惡心。」
說完,他優雅的坐下來,望著教堂的屋頂嘆息。「陛下竟然在那裏面,真是天大的諷刺。」
我斜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是誰?」
既然無法自己找出答案,只好正面詢問了。
「我麼…」他扯扯嘴角,**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你知道基督教中所說的七宗罪麼?」
被他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貝利爾正是七宗罪裏代表懶惰的大惡魔,瑪門正是代表了貪欲,跟他那身珠寶還真是相襯。
「你們到底在玩什麼遊戲?」我的手指在雪上劃過,指尖冰涼。「神,天使,惡魔都是不存在的,你們都是人類。」
「嗯…」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存在,說的真好聽。米落,你生長在信奉基督教的家庭中,怎麼會這麼排斥神呢?真是不可思議。」
我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對神的排斥,仿佛是刻在骨子中的東西,與生俱來,隨著我的成長一點點增加。
從最初的不以為然,到疏離,到厭惡。
仿佛就是那麼理所當然的討厭,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我回到神的身邊。
如果不是貝利爾提起,我根本不會去想原因。
「我不知道。」我很誠實的回答他。
「哦哦?」貝利爾的眼睛裏閃著奇特的光芒,又向我身邊靠了靠,讓我有些不寒而栗。「那我問你,你對陛下到底什麼想法?」
「沒有想法。」我偏了偏頭,怕他看見我眼中的動搖。
「哦,是麼。」他沒有追問,而是仰起脖頸,望向星空。「我很崇拜陛下,想有一天能夠超越他,然後把他壓在底下狠狠寵愛。」
「…」就好像有一大桶冰水從我頭上澆下一樣,我幾乎從頭到腳全部被他這句話凍僵了。
「啊哈,看你那是什麼表情。」他**一個滿足的笑容,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那天不會來臨的。陛下就是陛下,沒有什麼人能超越他。」
說到這裏,他神色黯淡了一下。「只會有人跟他並駕齊驅。」
我剛剛從冰封狀態解凍出來,聽到這句話,便好奇的問道。「誰這麼變態?」
「變態…」貝利爾臉色有些不悅。「你竟然說陛下變態?」
我忙擺手。「沒有沒有…我說能跟你陛下並駕齊驅的人變態…」
「哦!」他又重新**愉悅的笑容,牙齒尖尖的閃現了一下。「當然是神嘍!或許還有那個天殺的米迦勒。」
我正在想這句話千萬不能讓老媽聽見的時候,貝利爾又繼續說道。「米落,你真的一丁點記憶都沒有了麼?」
我狐疑的盯著他看。「你當我小兒癡呆麼?以前的記憶我當然有啊!」
他轉頭看看我,眨眨眼睛。「別跟我說你所謂的以前的記憶就是你小的時候的記憶,那樣我會忍不住要揍你的。」
見我不做聲,他就知道他的預言成功了,便無可奈何的嘆氣。「我的意思是你出生前的記憶,都沒有了?」
我瞪大眼睛看他,抬手就去摸他的額頭。「天這麼冷,你發燒了吧?」
他抓著我的手,用力回瞪我。「大惡魔是不會生病的!你少白癡了!」
「…」我再次被他搞的無語,心想這家夥難道是某某神經病院牆倒時跑出來的重病號。被一個神經病說是白癡,我還真不是一般的悲慘。
正想用同情的目光安慰他的時候,他突然捏緊了我的手,臉上是說不出的落寞。「米迦勒,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才開心?」
我張口結舌,四下看了看。
周圍一片死寂,只有我們兩個人。
這家夥,究竟在對誰說話啊??
「你以為拋棄記憶就沒事了?你以為這樣就躲得了一切了?人的肉體早晚會毀滅,等到你的元靈回到天國時,一切不就都一樣了!」貝利爾不理會我的東張西望和愕然,面對著我說道。
那對通紅的眸子仿佛閃爍的火焰,燃起我心中的什麼東西。
然後,我就聽見我自己說。「我知道你愛著他,貝利爾,可是他永遠不會愛你。」
誰在說話?我到底怎麼了?
貝利爾美麗的臉有些扭曲,他死死的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後**顫抖。「米迦勒?」
「是。」“我”回答道,聲音是我的聲音,語調卻完全不同。「你跟著他墮天,離開光明,離開神,為了他能夠獻出一切。可他怎麼對你?」
貝利爾猛的站起來,臉色已經蒼白到了極點。「閉嘴,米迦勒!我當上力天使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就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鬼也敢教育我,太不自量力了!」
「不自量力的是你,貝利爾。」我的身體站起來,還有些晃悠。「你毀了屬於天使的純潔,為自己的淫亂而感到驕傲,真是辜負了神對你的寵愛。而背叛神的天使,永遠不會有好下場。你是這樣,路西法也是一樣。」
「天使!哼!世上最虛偽的就是天使!而你是天使中最虛偽的!」貝利爾尖銳的喊道,聲音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別以為陛下現在寵著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根羽毛了!早晚有一天,陛下會親手用劍刺穿你的胸膛!」
「那麼我等著他。」我竟然笑出來,那笑容看的貝利爾滿臉驚愕。「我等著他,我等著他來殺我。他殺得了我,可他永遠打不過神。」
說完,我感覺突然被抽空了一樣,意識回歸了身體中。
「你!」貝利爾揪起我的領子,我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說的!你別使用暴利!」
他詫異的看著我。「米落?」
我匆忙點頭。「你先放手好不好…真的不是我說的…」
他沈默了一下,然後便松了手,把我扔在地上。「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要怎麼樣就隨便吧。」
我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說句話,他就展開一對漆黑的羽翼,飛離了天台。
我眨眨眼。
又揉揉眼。
再眨眨眼。
然後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那對羽翼消失在了夜空中。
難道世界進化的這麼快,已經進化出有翼人類了麼?
那一定是大轟動了,為什麼我沒在媒體上見過任何報道?
還是說,那個人真的……是個魔鬼?
我拼命晃晃腦袋,否定這種說法。魔鬼怎麼會從地獄跑上來,分明都被關在地獄之門下面了,真是扯淡。
可能是那家夥有錢的已經買的起持久性滑翔翼了吧。
邊這樣想著,邊打開天台的門,順著樓梯摸黑下去。
校園裏靜的可怕,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踏在雪上,發出吱吱響聲。
我穿過教學樓前的廣場,轉向左邊打理整齊的白石路,進入那幹淨的幾乎一塵不染的長廊。
腳步聲在長廊裏悠悠回響,我的心跳漸漸加速起來,步伐越來越快,最後終於奔跑起來。
長廊的盡頭,是路西法的畫像。
他坐在那裏,靜靜的對我微笑,高貴卻疏離,讓人不敢靠近。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看這畫像,只是一直仰著頭,眼睛一動不動的凝視這他,仿佛要到天荒地老。
路西法,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久,只是那麼短短的幾個月。
可在這幾個月前,我們是否真的從來都沒有見過?
或許在哪條街上,或許在哪家商店中,或許在哪座餐廳裏。
我們甚至可以像已熟知彼此的戀人一樣,即使抱著對方的身體也沒有任何一點別扭。
但為什麼?
我默默的凝視著他,不知自己究竟站了多久。
可這是最後一次。我再也不會來看你,路西法。
活在別人身後的人,永遠不可能長大成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靠近,踮起腳尖在他的手上輕輕落吻。
然後轉頭,深呼吸,毅然決然的走開。
路西法,當我們再次見面時,一切都將改變。
飛機降落在馬德裏機場的時候,我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辦理出國留學手續沒花多少時間,爸媽也都沒什麼意見。路西法知道的時候,我人已經在飛機場的托運處,准備離開。
他沖進機場的時候,引來無數人注目和驚叫。
我站在隊伍中,看著他四處張望,一向沈靜不變的臉上只有焦灼。
機場服務人員把我的行李放上傳送帶,微笑著把護照和機票遞還給我。
我戴上墨鏡,從人群邊走過,走向候機室的入口。
在我走進門的一剎那,背後傳來那令我心揪的大喊聲。「米迦勒!」
他到最後,叫的仍是米迦勒。
他一直透過我看的,只有米迦勒。
或許米迦勒曾經是過去,也可能是未來,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米落。
我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徑自向前走去,直到玻璃门重重疊疊,再也聽不到那個人的聲音。
淚靜靜的流了下來,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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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界【Ⅷ】』
兩年的時光,不長不短。說它長,的確很長,獨自一人~處異鄉的孤獨,使它變得漫長難熬。而說它短,的確很短,短的不夠我躲在角落中~平傷~,將對~思念埋~心底。兩年來,我沒有跟任何人聯系,怕想念,怕後悔,更怕回頭。于是我把自己丟在書中,瘋~的學習,瘋~的打工,試圖忘~那個總是縈繞心頭的~影。路西法,你真是天生的魔鬼。從超~重重的語言障礙,到現在整個設計學院拿全額獎學金的第一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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