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波和宛儿吵过架,拉着自己的行礼包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去车站。坐在客车上,唐波心里乱糟糟的,六神无主,只觉得有点隐隐作疼,好像一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面对茫茫人海,找不到自己最终的落脚地,就在车站码头上来回徘徊。
他心里非常清楚,在离此一百多里的城市里,有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富足的女人在等着他。等着他乖乖地像只可爱的小猫温柔地把浑身油亮的小老鼠搂在怀里,向老鼠说些甜言蜜语。他总觉得躺在怀里的无比温柔无比令他**的女人,是那么不安稳,好像搂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险;又好像一个人明明知道前面是一个灭顶之灾的陷阱,可就是经不住它鲜花美女般的光彩四射的诱惑!
他没有直接去那女人那里,而是去了自己教学的宿舍。他不想去那个女人那里,也有点后悔沾染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的优渥条件又是他无比需要的,就好比饥饿的狼正需要新鲜的肉。
把行礼扔在地上不去管它,唐波颓然地倒在**。他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悲哀,觉得自己像一头处在荒野里的野狼,异常烦躁,好想对着一轮孤月悠长地嗥叫一声,才足以发泄满腔的如海一样的郁闷和孤独。但自己又无法嗥叫,无法排遣,像哑巴无法哭诉自己的忧伤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走上的这条路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前路是悬崖峭壁还是鲜花灿烂?他无从知晓,像一个盲人在苍凉的旷野四处摸索,或许走到一处香气四溢,流水淙淙的美景地方,也或许一脚踏空永远掉进深不见底的绝谷。他的眼前一直闪现着宛儿和儿子明明的满脸泪痕。他的心如有人扯住一样疼痛,想努力地忘记他们但又无论如何无法忘却!他好像做了亏心事,或偷了别人的东西,惶惶不可终日,他的良心在折磨在审判他,日夜不得安宁!
开始在市里某中学刚上班时,他的心情还比较好,以前在学校的儿女情长的事儿也都随着岁月的流水渐渐模糊,接着和宛儿结婚,又有了儿子明明,生活过得平静而和顺。他想就这样按步就班,随遇而安地过下去,但生活中好像总潜伏着一股暗流,不知何时它就会冲到地表上来,冲你一个大跟头,摔你个鼻青脸肿,或者带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让你受宠若惊,忘乎所以。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夕阳含山,万树染金。唐波上完下午的课,便拿着换洗衣服准备回家。他如果没有什么事,每星期五准时回家,在家和妻儿好好地呆上两天。三口人一块出去到县城河堤上玩玩,上面有儿童游乐场。他和宛儿在一边手牵着手,幸福地看着儿子一会儿爬滑梯,一会儿骑木马,一会儿又去荡秋千。小家伙玩得汗流浃背,一边玩,嘴里一边喊着爸爸妈妈,让他俩看看他有多厉害,多聪明!有时唐波吓他一声,不要让他玩得太疯。宛儿便制止他,说小孩子家,多玩玩有好处,,能开发孩子的智力。唐波便不好说什么,只对宛儿笑笑,表示赞成宛儿的意见。天晚了,他和宛儿带着儿子去街上吃饭。小家伙愿意吃什么,宛儿便给他买什么。人家没钱的,大人不舍得吃,还省下钱来光给小孩买点吃。自家又不是没钱,双工资,每月都节下一笔钱,就一个孩子,人家有啥,咱也不能缺啥;人家吃啥,咱也不能落下。他又不是不吃,只要孩子愿意吃,就让他吃。总比那些喂都喂不肚子去的强多了。宛儿常给唐波讲这些道理。唐波觉得小孩子还是多吃点馍馍饭好,家常饭养人。唐波总觉得哪次出门,碰见什么问题,总是宛儿有理,说得头头是道,让你无从辩驳。时间长了,唐波也懒得和她讲理,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了,好像宛儿是个大姐姐,什么都懂,唐波是个**,啥事都得听姐姐支派,像姐姐的跟屁虫。唐波虽有微词,但习惯了也就无的所谓了,每次都像一个跟班在后面拿东西。有时宛儿要买什么东西争取唐波的意见。唐波也懒懒地说:“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好就买,看着不好就不买。”
宛儿看着唐波,菀尔一笑,不置可否,便自作主张地买下来,她认为唐波把一切权力全下放给她。
还有宛儿喜欢吃臭豆腐,远远地就能闻到那种非常刺鼻的味道。唐波每次闻到这种味,胃里都非常难受。而宛儿就喜欢吃,有时故意让唐波给她去买。唐波不去。宛儿就抱着他的脖子撒娇,或坐在身上拧麻花,亲他的嘴,亲他的眉毛,亲他的鼻子,亲他的眼睛,弄得唐波痒痒得,被她缠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去买。臭豆腐买回来了,宛儿在那里饕餮不已,吃得满嘴流油。唐波和儿子坐在沙发上用毛巾被捂住鼻子,不敢去看。有时唐波被熏得到厕所里去吐。
唐波喜欢吃一种叫鸭肠的东西,味道特别好。每次唐波买上五块钱的,再买上两瓶啤酒,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鸭肠,边美美地呷着啤酒。这时宛儿只有看的份了,她不喜欢吃那种东西,她总觉得动物的内脏不够干净,也不知道那做的人洗没有洗,怎么可以下肚呢?有时唐波故意馋她,夹起一筷子让她吃。宛儿便吓得到处跑,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儿。
唐波想着这些事儿,心里直乐,涌动着一种家的融融的感觉。他觉得生活还算差强人意,人家骑马咱骑驴,后面还有步行的呢!他正低头走路,没有注意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慢慢地停在他的面前。他无路可走,便想绕过去走开。那黑色轿车的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下来一位戴墨镜的中等个的男子,站在他面前挑衅似的看着他。唐波心中一凛:自己这几年也没得罪人呀,再说现在也没碍着他呀!他正想扭头走开。那人慢慢地把墨镜摘下来,生硬地说:“哥们,怎么还想走?”
唐波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猛然一拳打在那人肩头上,大声叫道:“你这东西,吓我一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崔向阳!你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该不会在盯我的梢吧?”
那人也“嘭”地一拳打在唐波的身上,哈哈大笑道:“哥们,这是上哪去呀?敢情看看地上谁掉钱了吧!只顾走路不看人。”
两人说完禁不住拥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唐波把那人推开,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惊喜地叫道:“向阳,真的是你吗?你小子咋变成这个熊样了!肚子腆着像十月怀胎妇女。敢情是发财吧!你小子还真成了个人物!给哥说说,咋投机倒把发的财!”
“唐兄,你也变了呀,个子好像没长,也变胖了,变得文质彬彬的了!哥们,你这是上哪去呀?”
“回家呀。你上哪儿去?”
“你把家按哪儿了?你小子不江湖,结婚的时候也不哼一声,把这些穷哥们都忘脑勺子后面了!是怕这帮穷哥们上不起礼?都像你这样,还有点啥同学味!今天不许走了,非得好好地罚罚你!走上车!咱去吃饭。”崔向阳不由分说便把唐波拉到车上,关上门。唐波坐在舒适的车内,看看这儿,摸摸那儿,非常羡慕地说:“还是你小子牛!这豪华小轿车也开上了!还别说,这高级轿车就比挤公共汽车舒服!”
“这不是小菜一碟。有钱了谁不想享受一下。咱这是小打小敲,比咱牛必的多的是。现在的社会,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啥最值钱,钱最值钱。没爹没妈谁也不笑话,要是没钱,谁也看不起你。人和人还不一样,就是因为谁有钱,不管是开酒店的还是三陪小姐都争着跑前跑后,你说咋玩就跟你咋玩。他不是侍候的你,而是侍候你的钱。要是没钱,你他妈说个天花乱醉也是扯淡。”崔向阳一边开车一边谈笑风声。
“向阳,你变多了。对这个社会看法有点偏激,其实有很多情况下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过火。有钱能买来爱情吗,有钱能买来血浓于水的亲情吗?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我们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唐波斟酌再三地说。
“哥哥,你这是迂腐老夫子说的话。再教二年学,没把学生教好,自己到找不着北了。你光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攻读圣贤书’,其实这个社会每天都在日新月异地变化,你们这些啬先生寡大夫又怎能了解呢?现在是市场经济,谁有本事谁使,谁争得钱多,谁就是大爷。谁说话就有力,办事就好办。其实我们才争几个钱呀,还得费老鼻子劲,哪处你不整润滑了,你就挣不到钱。你看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员们,那才叫真正的牛必!不用跑不用操心,大把大把的钱就来了。你心里能平衡吗?”
“枪毙的也不少!咱中国贪污腐败还真是问题。中央如果不好好下大力气,闪途殊令人担忧!”
“那是国家**的事,咱小老百姓有吃有喝,腰里有两钱就知足了。管那么些事干啥呀?再说人家也不让咱管呀!咱还是去吃咱的饭。饭后带你泡个桑纳浴,找小姐按摩一下。”
车在东区香港大厦门前停下。唐波和崔向阳下了车,走向大厅。大厅门口的穿着红马甲白衬衣和红**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柔和地说:“先生,欢迎光临!”唐波客气地笑笑,点了一下头。崔向阳视若无物地径直向里走。大厅靠南侧是一长方形鱼池。里面立着假山,小桥,流水里养着各种美丽的热带鱼。从二楼下垂的各种或真或假的藤蔓植物装饰着鱼池四周,绿绿的和池中的小桥流水,游鱼贝壳相映成趣。但人处其间感到阴凉凉的。或许当时设计者是从风水学的角度考虑的,因为水能生金。大厅的东西两边是旋转楼梯,上到二楼是围着大厅的一圈走廊,可以俯看下面大厅和鱼池内的小桥流水。
崔向阳站在二楼开始打手机联系人。唐波被小姐领到曼谷厅。里面装潢温馨而美丽,靠西墙上挂着一幅上身**侧携花瓶的美丽少女镜框,圆圆的顶灯发出一种柔和而朦胧的黄晕,给人一种非常暧昧的感觉。
崔向阳打完手机进到房间,把手机无意地放在桌上,笑容可掬地问唐波:“伙计,想吃点什么?海鲜还是川菜?你尽管点,咱兄弟一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唐波不好意思地说:“向阳,不要那么浪费。咱又没外边的,不用那么客气。随便吃点就行了。”
“虽说没外边的,但咱也好久没见面了,怎能太寒酸了?再说一会儿有位佳宾要来,可不能让人家笑话!我也惹不起她,就看你的了。”
“佳宾?谁呀?我认不认识?我的酒量可有限,喝不过人家,要出洋相的。你可得心中有数。”唐波有点胆怯地说。
“你认识的。一会就知道了。现在不告诉你!”崔向阳不阴不阳地笑了笑。
两人坐着喝茶。一会儿,一辆红色小轿车无声地停在门口。服务生急走几步上前打开车门,满面堆笑非常温柔地说:“柳总,你好。欢迎光临!”
一位高高个子风度翩翩的女子走进大厅,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上到二楼,在曼谷间门口停下。她摆了一下手,示意服务生下去。她用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说请进,便轻转一下门把,进到里面。唐波慌忙站起来,打量着这位优雍华贵的女人:波浪式的乌黑长发颤颤地垂在两鬓和后颈,略长的脸上戴着一幅墨镜;两耳上坠着小巧玲珑的白金耳环,雪白的颈上带着银光闪闪的白金项链;一袭红色风衣颀长而飘逸,配着她肥瘦适中婷婷的身材,真是玉树临风,妩媚多姿。下身紧身可体的黑色短裤束在下面脚上的棕色马靴里,更显得她的身材**迷人。双手插在风衣袋里,搽着唇膏的**闪着蛊惑的亮光,衬着白皙的瓜子脸,靓丽风韵十足。唐波一下子震惊了,他从没有近距离地看过这么光艳脱俗的女人,心中不免鹿跳,他更没想到这就是令他死去活来,**落魄的情人。没想到几年没见,依然是那么美丽迷人,比几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女人把手慢慢地从风衣里拿了出来,慢慢地摘下脸上的墨镜,又把手套摘下来,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唐波面前,樱桃**动了动,浅浅地一笑,说:“唐波,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唐波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见柳欣,非常窘迫地伸出手握了握那只美丽的手:“怎么是你,柳欣?”
“我也是没想到。向阳只说有一位老同学来了,叫我过来陪一下。真没想到会是你。”柳欣比年轻时更加漂亮而成熟,“让你失望了吧?”
“怎会呢?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几年,你还好吗?老公和孩子都好吧?”
柳欣看了一会儿唐波,眼角慢慢地红起来,脸上也凝重了许多,抬起头来看着圆圆的顶灯,闪了几下长长的睫毛:“还行吧。你呢?”
唐波觉得桌下,向阳的脚碰了一下自己,但不知用意如何。
向阳哈哈笑着说:“站着干吗?都坐下说话。”
柳欣挨着唐波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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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红颜未老恩先断』
中午,唐~和柳欣在外面吃过饭;~午他们又到秋意溶溶的运河大堤漫步闲谈。夕阳衔~,万木染霜,他们犹意兴未尽地回市区了。坐在一家中等餐厅里,两人默默相对,谁也不说话。柳欣儿微微笑着看着唐~,似有千言万语~叙说,但好像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所以,就让那些话在~边互相~~着。而唐~也差不多如此,他~轻易不能向柳欣承诺什么,他也没有职格承诺,再说~内心也正在矛盾着,有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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