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虚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单位的人,自己原来是教师每天都要带着学生一同上早操,习惯了。再说自己刚到行政单位是个新手,要摆正位置就只好干一些老同志们不大愿意干的活,比如打扫室内卫生,比如打开水。王子虚确实是个有心人,他不懂就问,碰到问题就不耻下问,再加上原本他就有着不错的写作底子,半年以后,他已经能写出一些让领导们很是喜欢的文章了。进步这么快得益于王子虚自己的底子厚,得益于其他几位同志的帮助。黑子就不用说,他是组长的缘故,经常给王子虚讲些官场中材料的注意事项。而其它两位看到王子虚经常不耻下问于自己,所以也乐意告诉王子虚写材料以外的一些事情,诸如某某书记不喜欢太长的文章,某某书记讲话时喜欢总结几个大、几个小、几个长、几个短,某某书记材料中四个字的短句要多用等等等等。每当他们讲这些时,王子虚都是如获至宝一般,他觉得秘书组的这几位同志真是够哥们,使他少走了不少的弯路。
由于没有具体跟哪一位书记,王子虚就少有直接的机会给领导们写材料。他并不着急,每当县上举办会议,书记们有重要讲话时,王子虚就试着写一份讲话稿,然后和秘书组出台的讲话稿对比一番,找出自己的不足,如此一来,他的进步就更快了。王子虚不是不想出头,他深深的知道在这个论资排辈的单位里,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新兵”,所以,他想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黄南报》已经扩版为《黄南日报》了,有一个版面专门刊登领导同志写的调研文章或心得体会,名字就叫做“学习与探索”。而领导们所写的文章也大都是与时俱进紧密结合阶段特点,或者党的建设方面或者中省领导重要讲话精神学习方面或者精神文明方面或者产业结构调整方面等等。王子虚经过认真地思索,他决定也写一篇这样的文章,文章完成后,他不想让别人先看,他想暗地里寄到《黄南日报》,看看能不能发表,在这篇文章上面他费了大量的心思,完成后自我感觉还不错。当然,能在众人都写的文章里写出一点新意来,那可的确是一件不简单的事。王子虚认为自己差不多还算是做到了这点。稿子寄出后王子虚在焦急中苦苦等待着,然而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动静,直到那天,他方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那天,《黄南日报》一位叫钱胜的记者到西关县采访用人制度改革方面的事,组织部、人事局、宣传部的有关人员都去陪吃饭,药军也去了,平时王子虚和药军两人关系就不错,那天他硬是拉着王子虚一块去。王子虚本不想去的,说自己资历浅,怕应付不了场子。但药军执意要拉着他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同去。席间觥筹交错,王子虚也说了一些久闻大名一类的恭维话,还说以后如果上稿子还望多帮忙。药军也巧妙的说了王子虚和张超是同学的关系。王子虚很诚恳对钱胜说,如果以后要上稿子了,还望多帮忙的。钱胜微笑着答应了。饭后,药军和王子虚告辞,出门后,药军把钱胜叫出,塞给了一个红包。王子虚暗暗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不少,怪不得药军给有些领导写的稿子那么快就发了。回去的路上,药军对王子虚说:“没办法呀!兄弟今天让你来就是要让你知道现在什么都是这样的,你看这阵子电视上、报纸上大张旗鼓的宣传要坚决制止有偿新闻,可中国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要制止什么,说明什么就已经是泛滥不堪,难以制止了。”王子虚说:“那你也用不着花自己的钱嘛,写一篇稿子的稿费才几个钱。”药军就笑了,“呵呵,你难道没看到我经常写一些和咱们业务关系不大的稿子或文章吗?那都是别的单位的领导托付的,你说咱就是一小小的秘书,虽说经常跟在领导身边,还不就是给人家开会时端个水杯,递个包包啥的,狐假虎威么。再说,咱年龄也不算太大,以后免不了要麻烦别人的,人家都开口让咱写东西了,这个忙不帮那能成吗?有些领导为了发表稿子也是不惜钱财的,他们只是苦于没有水平高的文章或是发表文章的门路,所以一般情况下如果文章发表了,他们的出手也是很不错的。我只不过是个中转站,把钱物送给像钱胜这样能量大的编辑记者就行了。”王子虚着实感叹了一番,点了点头,问:“每一篇都要钱吗?”药军说:“那也不尽然,一般情况下篇幅越长,版面的位置越好,给上边上的贡就要越多,当然人熟了,一个长稿子,往往也可以顺便搭几个小稿子的。”
王子虚越来越感到,中国人简直太精了,无论是谁,只要手上有一点权力,他就可以把这权力的内涵和外延挖掘的淋漓尽致。
他给张超打了一个电话,问候一番后说,“伙,能不能在《黄南日报》找个熟人发一篇稿子。”张超问清了原委之后高兴的说:“老同学,你可以呀!慢慢入渠了。入行虽然慢,开窍却早的。好、好、好,没问题。这样吧,我给你说个人名,你记下,直接把稿子邮给他就行了,我给他打个招呼。这个人叫钱胜,是黄南日报非常有名的一位人物。”王子虚说,行,行。心里就想,这世界真是可爱,说大也大,说小也这么小的。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署名陈若木的文章就在《黄南日报》发表了。这篇稿子,有观点、有实据、有新意、有文采,《黄南日报》在发表时还加了编者按。王子虚高兴了好几天,寻思自己真是十年磨一剑,今日才示君呀。他想,至少凭这篇稿子,自己就可以在材料高手林立的县委大院有个立足之处了。
陈若木书记当然也看到这篇文章了,只是从以往给他写材料的这些人里,他实在看不出这篇文章是谁写的。杨林让黑子去查,黑子有些不高兴,这很自然,文人相轻嘛。尤其当他知道这篇文章是王子虚写时,更有些不自然,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陈书记的文章一般都是由他执笔的,他王子虚凭什么就一下抢了他的风头呢。从那以后,他总有意无意的刁难王子虚。王子虚原想私下替领导写一篇稿子可以让人注意到自己,可哪曾想反而把自己孤立了起来。黑子已经给他叫王老师了,药军、水平却没什么变化。
张静在农村已经到了谈对象的年龄。世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女儿同她的老师王子虚之间的事情。起初,他们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想也不敢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同她的老师一位女儿比自己的女儿小不了几岁的父亲发生了关系。这怎么可能呢?在他们的威逼下,女儿已经如实告诉他们这件事的原原本本。张静的父母想到县委办去找王子虚论个短长,可张静哭着闹着以死相逼,两位老人冷静下来后想到更多的是自己孩子和家人的脸面,只好默不作声。于是,再看到女儿时,父亲就长长的叹一口气。王子虚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自从到县委办后,他就一直住在汽车班的空房里,这里就是他在西关县城的卧身之地,而兴隆村的那个家却在不知不觉当中有些遥远了。他基本上是半个月回家一次,女儿王怡愈来愈和他疏远了,每当看到女儿想在他跟前撒娇,胆怯却又渴望的眼睛,王子虚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妻子李莉还在经营着家中的几亩田地,收成也还过得去,王子虚每次回来,妻子都满心欢喜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这个县里最大的官身边的人了。每当村上人在她跟前说起她男人现在可是干大事的人,常常会在电视上看到的时候,她的心头就会涌上一丝甜蜜而又自豪的感觉。更多时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把王怡当作自己的全部依靠,王怡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很好,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女儿,是李莉的另一个骄傲。
王子虚不得不应付着两个女人,妻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问题,而张静却真有些让他伤脑筋了。毕竟,对于一个快20岁的农村姑娘来说,呆在家中,实在是有些难堪的。所幸的是,王子虚虽然在官场上呆的时间短,却已经慢慢入了“行”。他已经变得很有些如鱼得水的感觉。这也难怪,谁都知道“朝里有人好做官”,时间一长,几乎全县各部门各单位的主要领导都知道,县委办的王子虚和市委书记的秘书那可是几十年的交情。当然传来传去的也就变了样,说什么的都有,说王子虚救过张超的命,两人好的穿一条**,连王子虚在学校教书,那都成了张超故意安排的,诸如此类。我的亲爱的国人呀,你们那道听途说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因了这原因,县上有些部门领导想找市上的人,就托王子虚找张超,王子虚刚开始时还有些受宠若惊,后来托的人一多,他也就没了感觉。刚开始,这些人和张超挂上钩后,就要请王子虚吃饭,然后走时给王子虚拿一条烟,这时的王子虚总是极力推脱,甚至有两次,他发现领导同志都有些变脸了,就赶快收起来。后来,再拿烟时,他也就无所谓了。
由于王子虚写材料的“一篇”成名,现在的他已越来越多的给陈若木书记执笔写文章了。整个县委大院和王子虚熟悉的人都笑称他是“御笔”。主管材料的副主任符亚军对王子虚起初也没有太注意,也是那“篇”之后才注意到他的。符亚军已有40多岁了,他原来也是一名教师,干到县委办副主任这个位置上,可以说,他是凭实力干出来的,也是熬出来的。只是对文章的喜好和一个人的个性有很大的原因,符亚军的材料很得前任书记陈思的青睐,也是在他手上被提拔的,可后来陈若木书记来后,却对他的文章不是很看好。为此,他没少挨领导的批评,可一个人的文风形成是长年累月造成的,想改也绝非一日之功,因而后来的符亚军总是一幅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有次,当熟识的几个人在一块闲聊时,不免又说起陈思时期符亚军的何等风光,符亚军自嘲的说:“谁就让咱姓了一个符呢?所以只能是副职。又叫了一个亚军,和一把手也就无缘了。不过负负得正,这样看来,离正职也不远哩,哈哈。”后来,不知怎的这话就传了出去,本来是自嘲调侃的一番话,到了外边却说是符亚军这人野心不小,牢骚不少,他不满意自己目前的位子,想出县委办抓个正职,等等。连管组织的副书记许学锋都知道了,在一次和他谈心时,有意无意的提醒他说,在县委办工作不同于它处,说话一定要注意点。符亚军本想争辩几句,可又想到不知谁说的一句话“官场无道理”,就一幅诚恳的样子接受了批评。不过,也正因为符亚军喜欢说几句玩笑话,他和其它部门领导及一般同志关系却处的很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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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人常说,靠~吃~,靠~吃~。西关县全年财政收~的三分之一都是靠着玉石赚来的。县里也大大小小的~了不少的玉石加工企业,后来经过整顿,保存~来的只有较大规模的东王河玉矿和马尾玉矿。这时的王子虚已经非昔日的“吴~阿蒙”了。他已经被许多人认为是陈若木~~边的~人。陈~~乡调研或是访贫问苦,一般情况~有~人是必去,一个是~办~杨林,另一个就是他王子虚。西关电视台每晚的《西关新闻》,王子虚早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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