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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无论拨了多少遍,都是同样的应答。笑灿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在这个时候她还能有什么比出国还紧急的事,等了那么长的时间,说好了一起走的,怎么又临时有事了,电话也不打一个,真叫人担心。
不管了,她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先去了再说,她说下班飞机会到,就一定会到。项海带者忐忑的心情上了飞机,一路上猜测着笑灿会遇到的事。
笑灿和李微在布达拉宫待了一整天,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路过的人群,想着各自的心事。回去该怎么跟项海交代呢,告诉他:为了一个小混混的改邪归正,抛弃了在机场等候的你,和小混混来了西藏。他怎么可能相信啊。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坐在着发呆,心里内疚起来。和项海的关系其实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内疚的,对不起什么的更谈不上了。但却不安起来。学校要注册,去迟了,就惨了。即便再可怜他,再不放心他,也不能再拖时间了,他的罪过是洗清了,可我怎么办?满脑子的麻烦。得劝他回去,对,就今天回去。
我犯的罪,老天爷,都不要留情,加倍的还给我,我不会抱怨,反抗,心甘情愿的接受惩罚。不是怕死的时候下地狱,而是怕再看见妈那种怨恨的眼神。每每做坏事,都能看见她,为了生存,我总是视而不见。只有安眠药才能让我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总是不愿相信自己在梦里哭过。这里的蓝天可以融化人的心灵,我要把那颗不属于我的心丢在这里,干干净净的回去。风,有点冷。阳光,有点刺眼。伤口象炸裂般的爆发着它的苦楚。我可以承受,老天爷听见了我的话。在给我惩罚,我不会喊叫出来,身体上的痛在代替心灵上的苦。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就象蝴蝶蜕变的痛,我不指望是蝴蝶,变成蛾子也成。
“李微,你很冷吧,我们回去好吗?”笑灿忍不住开口了。
“再坐一会儿好吗?”他还想看看夕阳。
迟了,就没有回去的班机了。
“你的脸色太难看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还可以再来啊。”笑灿知道自己在骗人。
李微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站起来的一瞬,他倒了下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医生,5号床的病人醒了。”李微清楚的听见了护士的声音,大概5号指的是自己吧。
不想睁开眼睛,只感觉身上轻飘飘的。“我怎么了?”他问护士。
“你的伤口发炎导致高烧,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送我来的人呢?”
“走了。”
是啊,耽误了人家那么长的时间,其实她根本不应该跟我来的。我贪婪的呼吸着氧气,好让混沌的大脑早日进入清醒状态。
“李微,你醒啦。”笑灿捧着饭盒站在门口。
她没走。
她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测量我的体温,“太好了,吓死我了。你不知道,都烧到40多度了。我给你买了点稀饭,先吃点吧。”
“为什么你不抛弃我?”他很认真的问。
“是我把你带来的,就有责任把你带回去。”
是啊,责任,有些人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责任感就会避免很多的悲剧的发生。爸要是有责任感就不会让妈和他一样,妈要是有责任感就不会抛弃我,在我眼前慢慢的挣扎着死去,我要是有责任感就会象安安稳稳的忙碌着生活的人们一样过着单调的日子,就是这种单调的日子也是我所希望的,隐藏,逃离,终日躲在角落里,窥探别人的幸福。我可悲的,胆小的向老天爷许了愿。
在李微的强烈要求下,当天下午他们搭飞机回去了。他又亲自送笑灿上了去加拿大的飞机,两个人都没有说“再见”。
李微坐在出租车里透过车窗,看见笑灿的那架飞机飞过。
生命中有很多人都是过客,走过了就不会再回来,留下的记忆,也许不久的将来都不会存在。
2
项海帮笑灿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自己去和朋友合住了。虽然到了开放的国外,但项海的骨子里还是个很传统的人。
在上飞机前,笑灿打电话通知了项海,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怎么说好呢,是先解释,还是先说对不起,要说明白了,还是就编个理由算了。在空中,她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着,还是如实的说吧,不会说谎的时候就说真话。
项海早早的等着她了,一个劲的冲她挥手:“笑灿,笑灿。”笑灿还以为他会给她个象征性的拥抱,结果,他拿了行李就往外走。上了出租车,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有事耽误了,没能和你一起来。”
“难道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就联系不上了。”项海的口气告诉她,他很生气。
“本来是想当时就跟你说明白的,可是手机没电了,接下来的几天又没想起来,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直到现在我自己还没有搞清楚呢。”
“能告诉我什么事吗?”
“当然能了,可我还没理出头绪来呢。”
“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对我说吧。”项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其实在哪都是一样的,呼吸着,思考着,生存着。
李微受伤的事,圈里的人都知道了,小混混也是有朋友的,不少的人来看望他,聚在一起就想着怎么报仇。李微知道,怎么拦都是拦不住的,随他们去了,自己再也不插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这些朋友固然是讲义气,够“朋友”,可再和他们在一起,就算自己再怎么明哲保身,也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他们都是一群疯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他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
李微张罗着卖房子,他的朋友张罗着帮他报仇。“微哥,我们帮你找到了那三个人,现在人在我家呢,你快过来一下,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深更半夜,是大嘴打来的电话。
“算了,我的伤都好了,就放了他们,不要计较了,免的把事情搞大。”
“什么时候变的那么胆小了,你不来就算了,我们不能让你白挨一刀,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们来办。”说完就挂了。
“该死!”李微有不祥的预感。
大嘴也是个孤儿,不过他幸运的多,有个拣垃圾的奶奶收留了他,好歹有个亲人。他奶奶年纪大了,人家可怜她,就会把破瓶子,旧报纸留着,等她来。有些年轻体壮的拣垃圾的妇女就会去抢她的。大嘴还小,每次反抗,都会被她们一群人打的鼻青脸肿。被我看见过好几次,大嘴用身体护着年迈的奶奶,奶奶跪在地上向那些张牙舞爪的人求饶。本来不想管的,只是他们在那里闹,很吵。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只有白天才让我觉得有安全感。你对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只要触犯到我的地盘,不管是谁,下场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不怕死的风格,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的,当你出拳的时候,没有用尽全力,就是在把自己逼向死亡。对手没有男女,老少的区别,只要知道是敌人就可以了。至于是什么样的人就不在乎了,没有手下留情这回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些妇女们的拳头和脚如雨点般的落在大嘴的身上,我大叫了一声,她们竟然没当一回事,我走上去,抓住带头的妇女就是一阵嘴巴。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其他的人都吓的跑掉了。妇女撒泼似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又是打滚,又是跳脚的。“闭嘴!再发出噪声,就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有胆,你就试试。”我的话只说一遍,下次直接就是行动了。“他们,是我罩着的,不想断胳膊断腿的就离他们远点,放明白了。”
回去继续睡觉,终于安静了。白天是从来都不吃安眠药的。
在大嘴的心里我成了英雄,他很崇拜我,一心想成为我的跟班。我是个自由人,考虑不了那些复杂的事,帮派之类的没什么意思,在我这里没找到“理想”转投别的老大了,他认为这样可以有个依靠了,以后再也不用受欺负了。被奴役的社会存在了几千年,没见有什么大的变化。愚民百姓就是愚民百姓,企求到生存需要的基本安全感就会为你死心塌地。我是百姓,但我是刁民。
大嘴把那三个人扒了个精光,用绳子绑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用破布堵住了他们的嘴,手里拿着刀子,在他们的身上划着,鲜血在寒冷的空气中很快的凝结的了,“一点都不疼,都冻麻痹了。我这个方法好吧,才学来的。”大嘴向我炫耀着他的“聪明”。
“放掉!”我命令道。
“微哥,给他们点厉害尝尝。”胖子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被绑的小个子,脸色乌紫,样子很不对。“看那个好象不行了,快放他们下来。”大嘴没有罢休的意思。
“我的话不听了?”装作转身要走的样子。
“他只是冻的,没关系的。”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放,放。”
小个子直接被送到医院了,趁混乱,其他的两个人跑了,还报了警。我们一群人被带走了,大嘴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小个子活着。在医院里守着,医生跟我解释了一下情况,我也没有听懂,只知道,他暂时死不掉,但后期治疗要一大笔费用。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法院判下来大嘴犯故意伤害罪,不光要坐牢,还要赔钱。
难道真的有老天爷,真的双倍的在惩罚我?我要为捅了我一刀的人卖命挣钱,好笑,是因果循环。看似荒唐的结局,却是必然,带着赎罪的心态,生活着,就是为了安稳的睡觉。现在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白天要学驾驶,晚上去工地当搬运工。自讨苦吃,有好几次,想回到从前,想过着轻松而卑微的日子,可罪不是白赎了吗?安慰自己咬咬牙就过去了。累到浑身散架,困到开着车都能睡着。身体上的苦在叠加,可心里上的痛却不断的在递减。
大嘴的奶奶每天天不亮就出门了,她说还想在活着的时候看见宝儿出来的一天。认识我的人好象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能我就是天生的克星吧。她好象看出了我是个冤孽,刻意的在回避我的帮助,每次给她的钱都会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她说,她要靠自己的力量还清大嘴犯下的罪。倔强的老太,我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但我觉得她牵起被丢弃在马路边的小孩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就是亲情。
我,也有人牵过我的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记忆中没有抹去的片段,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喜欢躲在落地窗帘的后面,透过玻璃看蔚蓝的天空。孤儿院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车,从里面走出一个哥哥,我想可能是和我一样被抛弃的小孩吧。总之,跟我没有关系。天上的云被风吹散了,在我小小的视线范围内等待另一朵云彩的到来。我就可以尽情的想象,只要我愿意,它可以变成世界上的任何一样我想得到的东西。
“微微,今天有人要来领养我们了,不知道,会是谁呢。”乐乐又开始紧张了。虽然他叫乐乐,可从来都没有见他笑过。每次来人,他都会报很大的希望,等着等着,都已经5岁了。来领养小孩的人都喜欢刚出生的,不会要我们这些已经懂事的小孩。比他早来了两年,我早就看透了。
阿姨领着来的人进了我们的活动室,乐乐的呼吸加重了,他试图微笑,可惜没有成功。他们没有在我们面前停留,就去了隔壁的育儿室。他那种失落的表情,是我所不屑的。继续我的想象。
“你躲在这做什么?”出现在门口的哥哥。
“看云呢,你是才被送来的?”我问他,再怎么说,我也比他资格老,这个问题还是应该了解一下的。
“哦。”
哦,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
“为什么要躲在窗帘的后面呢?”
“窗帘的后面就好象是我的一片天,很自在。”
“我也喜欢这样做,以后可以和你一起躲在这里吗?”
果真是新来的。“只要你以后不是长的太胖,可以考虑。”在这里,我学会了与人分享。他用手拍拍我的肩膀,那是男人式的邂逅,给了我一个欣赏的微笑。没大没小的,是我应该对他微笑才对。
第二天,我就被人领养了,听院长说,那是一个很好的家庭,家里的爸爸,妈妈都是大学里的教授,收养我们这些孤儿是为了向社会出点薄力。一定要好好的听话。乐乐送我出门的时候恶狠狠的看着我,好象我抢走了他的机会。第一次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妒忌,仇恨。
来到新的家里,我装的很腼腆,处处小心,象刺猬一样蜷缩着,我知道应该表现出弱小的样子。我在这个漂亮的家里有自己的房间,布置的很有男子汉风格,我很喜欢。不用再躲在窗帘的后面了。
“妈,他来了吗?”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接下来,就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嗨,你好,还记得我吗?”真的是那个哥哥,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点点头。
“你也不许长的太胖哦。”我们都笑起来。
我的生活象夏日里的阳光一样火热,哥哥,放学回来就会带我去打篮球,爸爸,妈妈教我看书,学习,晚上睡在柔软温暖的**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敢闭上眼睛,害怕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强求也是得不到的。哥哥的奶奶回来了,听说我的父母是吸毒死掉的,立刻要求把我送回孤儿院,爸爸,妈妈,怎么劝都没有用,哥哥也恳求了,可她还是很坚决。说法官的儿子是法官,小偷的儿子是小偷。
走的时候,哥哥问我,恨他吗,是他给了我泡沫般的幸福,现在都没了。我说我也算幸福过,只是没好意思跟他说谢谢。男人之间,不言谢。
回到离开了一年的老地方,迎接我的是乐乐,我终于看见他的笑了,原来他是会笑的。可怎么觉得那么虚伪,让人心颤的笑,看见别人的伤就那么高兴吗?他的脸在扭曲,心也跟着扭曲了。
我看透了周围的人,都是些世上多余的动物。因为残缺,怪异,疾病,被称为家人的人轻易的抛弃,他们有自知之明,很满足自己的群体,安全,闭塞,不会受外来的伤害。我不要只看自己头上的那一片天,我想要知道,别人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不想看见乐乐的笑,不想看见和我一样的人被反复的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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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理由』
1“笑灿,我们来了都快一年的时间了,还没有好好的休息一~呢,周末有个摄影展我们去看看,怎么样?”项海问埋头读书的她。“还不行~,有好多~还是不明白,没想到这段适应的过程有这么长。”笑灿是个~~的人,~么不~,~~就~到最好。“就借我~小时怎么样,一个星期一次面都见不到,有谁会相信我们是~~,不管,星期天~午两点见,无论有多忙,都给我空出来。”这样的对话出现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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