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牛娃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阳光从牛栏外面射进来，直刺眼睛！

“牛娃！牛娃！还不起来放牛去？再不起来的话我非打烂你的屁股不可！”

外面有人大声喊道，喊话的人正是牛娃的主人。

牛娃吓得一骨碌地爬起来，只见身边少了“花花”——也就是那个牛妖，他拼命地回想，却只记得在他失去意识之前，牛妖跟他说了一些话，但是具体说了些什么却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因为丢了花花的缘故，牛娃不仅被主人暴打了一顿，还被罚半年之内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写检讨一万遍，晚上不能睡觉，要独自在一个黑乎乎，只能蹲下不能躺下来的小房间里面壁思过。

此时牛娃并不知道他已经得了牛妖三分之一的功力，只是觉得主人的惩罚跟以前比起来好像轻松了许多。

在此之后，牛娃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仍旧每天上山放牛，晚上回到牛棚搂着一头母牛的脖子睡觉，奴隶般的生活使他日渐麻木……

2

花果山上有很多猴子，牛娃白天上山放牛的时候，便跟它们一块玩耍，久而久之，他竟然听懂了猴子的语言，并且还能跟它们交流、沟通。

花果山的山顶上，有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圆圆的，像一个鸡蛋，有一天，牛娃正在山上放牛，突然听到“轰隆”一声，仿佛天崩地裂，往响声传来的地方一看，只见山顶碎石纷飞，烟雾腾腾！

慢慢地烟雾散了，牛娃远远望见山顶上的那块巨石竟然裂成了两半，中间蹲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一动不动！

牛娃跑上山顶，只见早已有十几只猴子先他而至，围着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指指点点，吱吱喳喳——

这个说：“这个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你说会不会是外星人？”

那个说：“我看不像外星人，倒像一个妖怪。”

这个说：“我说是外星人，你看那裂成两半的，不就是一艘宇宙飞船吗？”

那个说：“什么宇宙飞船，明明是原本山顶上的那块石头，我看像是一个妖怪，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妖怪。”

这个说：“石头又不是鸡蛋，如果石头里面能生出一个妖怪来，那太阳也会从西边出来，我说是外星人，宇宙飞船做成石头的样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个说：“石头是石头，宇宙飞船是宇宙飞船，两码事情，如果那家伙是外星人，那么你那死去多年的老娘也能从坟墓里爬出来。我说是一个妖怪，只有妖怪才会从石头里生出来，而不是从老娘的肚子里生出来。”

这个说：“你这人怎么一点科学常识都没有，石头是没有生命的无机物，而生命是有机体，有机体怎么能从无机物里面诞生出来呢？”

那个说：“所以我才说是妖怪嘛——所谓妖怪，就是那些处处跟我们不一样，显得古里古怪的家伙，所以我们是从老娘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妖怪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个说：“你怎么知道妖怪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见过妖怪吗？你知道妖怪长什么样子吗？”

那个说：“那你怎么知道那家伙是个外星人？你见过外星人吗？你知道外星人长什么样子吗？”

这个说：“我虽然没有见过外星人，可是茫茫宇宙，无边无际，无穷无尽，谁敢说没有外星人的存在？”

那个说：“我虽然没见过妖怪，可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所不包，谁敢说没有妖怪这种东西？”

这个说：“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妖怪？”

那个说：“这是现实生活，又不是科幻小说，哪里来的外星人？”

……

两只猴子你一言，我一语，在那儿争论不休，没完没了，其他的猴子也都分成两个阵营，互相之间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猴子愈来愈多，围成里三圈，外三圈，像看猴戏似的，牛娃被夹在中间，只有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到那个奇怪的家伙。

突然之间，所有的猴子都关上嘴巴，把目光转向中间，鸦雀无声，牛娃拼命地伸长脖子，只见那个奇怪的家伙慢慢地站起身来——

过了片刻，突然有一只猴子说道：

“靠！原来跟我们一样，也是一只猴子。”

其他的猴子也都骂骂咧咧，慢慢地散开了，最后只剩下牛娃和那只如梦方醒般的石猴。

3

牛娃跟石猴就这样认识了，并且还成了好朋友。

由于石猴来历不明，既没有父母，又没有兄弟姐妹，其他乱七八糟的亲戚也都没有，所以其他的猴子都把它当成怪物，不愿跟它接近，甚至只要看到它就远远地避开，好像它身上有传染病似的。渐渐的，有一种谣言传播开来，说那只石猴是一个灾星，谁跟他接触、说话，谁就会倒霉，比如说有一只被所有的猴子尊称为长老、已有百岁高龄的老猴子，石猴叫了它一声，它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结果当天晚上便暴病身亡。又比如说……

猴子本来是群聚的，但石猴却没有一个伴，每次想接近其他的猴子，迎接它的必定是冷言冷语和雨点般的石头，无奈只好独自觅食，独自睡觉，形影相吊，好不凄凉！

幸好，还有一个人肯接近它——这个人就是牛娃。牛娃在人群中的遭遇，几乎跟石猴在猴群中的遭遇一模一样，所有的人都漠视他，嘲笑他，甚至伤害他，所以他格外理解石猴的心情。

有一天，牛娃主动走到正在独自出神的石猴身边，用饱含感情的声音说道：

“我叫牛娃，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石猴惊奇地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这个跟他不太一样的人，犹豫了半天才反问道：

“你为什么想跟我交朋友？”

牛娃回答道：“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是孤儿。”

石猴道：“难道你也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

牛娃道：“我不是，不过我刚生下来没多久，我的父母就死了。”

石猴道：“你比我好，最起码你是父母生下来的，我却连父母都没有，他们都说我是一个怪胎。”

牛娃道：“所谓怪胎，其实就是与众不同的意思，你在猴子当中是怪胎，我在村子里又何尝不是怪胎？”

石猴道：“就算我们都是怪胎，你也比我好，因为你是人，我只是一只猴子，我听说你们人类是高级哺乳动物，而我们猴子是低级哺乳动物。”

牛娃道：“最近有一个叫达尔文的人指出，人类是由猴子变来的，你们猴子是我们人类的祖先，我们人类则是你们猴子的后代，既然我们一脉相承，又何必分什么高级低级呢？”

石猴道：“跟我交朋友对你有什么好处？”

牛娃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在你身上一定有我不如你的地方，同样在我身上也有一些你所不能及的优点，我们可以互相切磋，共同进步。”

石猴道：“他们都说我是一个灾星，谁跟我说话谁就会倒霉，难道你不怕死吗？”

牛娃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不也好端端的？世上哪有灾星这种东西，这些都是迷信思想，但我只相信科学。”

石猴道：“科学也好，迷信也好，等过了明天再说吧，如果明天你还没死，我就交你这个朋友。”

第二天，牛娃仍旧好端端的，一人一猴就这样成了朋友，每天白天在山上一块放牛、玩耍，晚上则回到牛棚里一块睡觉，形影不离。

后来，有一次牛娃不小心又丢了一头牛，主人大发雷霆，操起一根棍子便向牛娃头上打去，却被牛娃用手抓住，纹丝不动。主人大怒：“牛娃，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造反?”

牛娃不屑地说道：“老子造反又怎么样？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总有一天，我会率领一班人把你们这些地主统统杀光！”

说罢，牛娃和石猴手牵手扬长而去。

4

从此以后，牛娃便和石猴一起在山上生活，每天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野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一年夏天，天气炎热难耐，牛娃、石猴和一群猴子一块在山涧里洗澡玩耍，这时那些猴子已逐渐接受了石猴，对他不再像以往那样排斥了。

玩得起兴，有猴子提议反正无事，不好顺着这条山涧，去探探它的源头如何？其他的猴子纷纷响应。牛娃、石猴也随波逐流，跟着队伍一块向源头进发。

没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飞瀑，悬挂在一堵悬崖绝壁上，那条山涧来到瀑布前面便突然消失，瀑布如墙如幕，隔断了一切，不知后面藏着什么。

所有的猴子顿时裹足不前，有的甚至打起了退堂鼓，有的虽然跃跃欲试，却是言语多于行动，光喊口号而已。

一只年长的猴子突然大声说道：“同志们，现在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谁有勇气钻进那道瀑布里面，看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然后毫发无伤地钻出来，我们便无条件服从他的领导，称他为王！”

谁知他喊了半天，却毫无回应，不但没有一只猴子肯举手，反而全都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形象太过突出被误认为想做出头之鸟。石猴自然也在其中。

那只年长的猴子颇有一些智慧，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突然说道：

“石猴，你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

石猴抬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正自疑惑，只听那年长的猴子又道：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早就看出来你这只猴子天生异禀，而且勇于牺牲——石猴，我代表所有猴子感谢你的挺身而出，并且祝你马到成功，快去快回。”

石猴感到莫明其妙：“你说什么？”

那只年长的猴子说道：“石猴啊，你就不要再装蒜了，你的脑袋伸得那么高，比人家举的手还要高，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啊，既然你这么踊跃，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阻拦你呢？”

石猴急道：“我并没有……刚才是你……”

那只年长的猴子打断他的话：“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送石猴兄弟上路！”说罢带头鼓掌，其他的猴子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牛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石猴上了当，受了骗，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除了冒险钻进瀑布再没有别的选择，便把石猴拉到一边，说道：

“算了，不要再做无谓的争辩，大不了我陪你一块进去，咱们有难同当，况且说不定这是你的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使他们对你刮目相看。”

石猴在牛娃的激励下鼓起勇气，和牛娃手牵手站在瀑布前面的一块巨石上，闭上眼睛，数到“一、二、三”，说声“跳”——

5

转眼之间，一人一猴跳进了瀑布里面，脚一落地，立刻睁开眼睛，不由得同时“啊”了一声！

原来里面无水无波，只有一座铁板桥，桥下波涛汹涌，正是那山涧的源头。一人一猴穿过铁板桥，看到好大一个岩洞，便如一座大厅一般，里面有花有树，冬暖夏凉，还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盒、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镌刻着十个大字：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石猴回去把其他猴子都叫了进来，片刻之间，洞里挤满了猴子，一个个欢喜雀跃，争床抢碗，不亦乐乎！

牛娃见此情景，立刻纵身一跳，跳到石碣上面，大喊一声：

“肃静！”

所有的猴子立刻安静下来，把目光转向他。他接着说道：“刚才有人说只要有人进了这里，并且毫发无伤地出去，你们就会服从他的领导，称他为王，现在石猴做到了，你们还不兑现诺言？”

那只年长的猴子干咳一声，站了出来，开口说道：“这位人类的小兄弟，我理解你和你的朋友石猴急于求成的心理，不过凡事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刚才我们当中有人说了那句话？”

牛娃说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一个人如果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只年长的猴子不紧不慢地答道：“那是你们人类所说的话，我们猴子从来都是反复无常，说话不算话。再者，现在我们是民主社会，没有皇帝，也没有专制，有事就大家一起商量，有问题就大家一起解决，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社会生产方式，比美利坚的联邦总统制还要先进四五百年，你所说的封建社会君主制就更不用说了。”

牛娃一边摇头，一边说道：“现在是和平年代，你们自然可以做到有事一起商量，有问题一起解决，但如果到了战争时代，非常时期，由于群龙无首，到时就成了有事各扫门前雪，有问题大家互相推脱，谁也不肯站出来负责，现在如果大家奉石猴为王，虽然失去了一点点自由，却有两大好处：首先，改善了你们的形象，证明你们言而有信，说话算话，这样会赢得别人的尊敬；其次，一旦出事，比如有人来侵略你们，石猴会领导你们反抗，使你们免遭奴役，失去自由——大家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除了那只年长的猴子，其他的猴子纷纷点头称是，于是石猴克日登基，成为了花果山上的猴子之王——美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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