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
血陨看到了,他终究还是看到了,那个白衣妇人是如何死在那个人的手中的,在那夜的重门外,月光下的他因失血过多更显苍白,在听到娘亲的最后一句时,他直直地昏倒在地,感觉到那个绯衣娃娃将他扶起,在他耳旁哭泣。
“我们,逃出塔克拉玛干!”
“我,尘封仇恨,你,埋藏嗜血狂刀。”
“我们……,不恨,不恨。”
逃出塔克拉玛干!
依是六月,盛夏,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同样的空旷,死寂,没有一丝风动,死亡前的窒息,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与腐肉的味道。
还是那样的狼群,踌躇着捕食猎物的脚步,犹豫。
平地隆起的沙山之巅,那场祭祀正在进行:
“亡父,我的神,
请在此刻打开你的门,
让愚味无知的孩子们,
献上最虔诚的忏悔
……”
在塔克拉玛干的边缘,他们被抓住,有人在那个时候高喊,以父之名,带着他们接受 血浴洗礼,然后,永葬塔克拉玛干。
被押上沙山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坦然面对娘亲的惨死,但当娘亲的干尸被抬上沙山之巅,要接受部族中最残酷的鞭打时,他暴发了压抑已久的悲愤。
而娃娃,那个毒女,也在那个瞬间尖声痛哭。
娘亲啊,我们怎么能不恨,怎么能平静?
连并着那个足以触犯神灵大忌的罪名,他们的心灵彻底扭曲,接踵而来的是——
杀——
杀光了——
一年后的他今日终于重拾魔刀,在血腥散开前的最后一刻,恢复了从前的绝然与冷漠,始料末及的只是,一年后的他,单臂,单刀,用爆发出来的怒吼结束了那场永无止境的祭祀,如今手持大刀的他屠戮的对像竟然是自己的近亲与族人。
多久了,从娘亲被囚禁的那一天,从他被送入杀手楼的那一天,从娃娃被人欺侮的那一天……,所有的屈辱与忍耐后积累泛滥的仇恨都在此刻尽数爆发,彻底击塌了他的神智,不管是面对那些昨日还对他伸过援手的族人,还是前一刻还对他展露欢颜的同伴,他杀红了眼,现下只的一个念头:夺回娘的尸身,带着娃娃闯出这个被远古思想荼毒已久的部族,杀出一条能离开为个沉睡了千百年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血路,无论那代价是什么……
“血陨,血陨……”
穿过刺耳的刀剑磨擦声与惨叫痛呼声,他仿佛听到了有一个竭尽全力才破嗓破出的声音在努力地,努力地找到他,抓住他那些所有已被遗忘的冷静与沉着,还有忍耐。
“不,不,我们放手吧,血陨……”
然而,尘封了数百个昼夜的嗜血狂刀却是听不见的,那就像是一头饥饿至极的野兽在人墙中近乎**地,肆无忌惮地寻觅果腹的食物。朝着血腥的方向。
“不要再杀了,住手啊!”
“你答应过的,答应过的……”
“只要依露娃不再恨,哥哥也可封印血腥,我们——”
“我们一定要安安静静地走出塔克拉玛干,不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们都答应过瑗姨的……”
黄昏染血,塔那人在那个声音腾起的那个瞬间获得解救,而此刻,还有多少人还活着?
远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向这边奔来,在黑影放大的那个瞬间,所有人都看到,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头部肿大地过份。
血陨却在那个瞬间狂笑出声,“你也要遭到报应了,你也要死了。”
中年男人想说什么,却在最后连话都无法说出,长年的怪病折磨让他失去了说话的权力,最后,他只是笑,带着诡异的弧度。
血陨蓦然举刀直指莫里格撒胸口,那骇人的白光下映着莫里格撒的慌乱与惊恐。
“你想要利用我统一大漠吗?”血陨问,出奇不意地笑了,笑得讽刺,“你是高估了你自己,还是高估了我,别忘了,我也只是‘杀手楼’其中的一员而已,你漏算了比我更强的追魂杀手,更漏算了居住在塔里木河两岸的其他部族,还有楼兰、尼雅,每个国家都高手如云,即使是再有十个血陨也末必能为你支撑起这么重的担子。”
那个畸形男人却在此刻狠狠地笑出声来,那完全是由肺腑中强迫着发出的,听着让人不由心悸,然而就在那个笑声腾起不久后,血陨的大刀已抽离出那个人的血肉,在鲜血喷洒上他脸的那个瞬间,他竟无力地哭了出来,仿佛再也无法承受心中的剧痛,踉跄倒地,无法站立。
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呀,娘最爱的那个男人,伤娘最深的那个男人……
依露娃狂奔过来,一个族人用长剑自她背后狠狠地刺入她毫无防备的血肉之躯,剑深深地嵌入了她的身子,还来不及**,她的血便顺着刀口向沙地洒落,脚步蓦然止住,就在离血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咫尺外濒临崩溃的哥哥而无法给他一个拥抱。
一切仿佛都该要结束了,血陨气尽力竭,依露娃身负重伤,在部族人不留余地的追击与堵截下,他们仍在拼着最后一口余力反抗,都知道,在这一路走过的风雨变迁,耻辱垢骂中,是那一个永不磨灭的信念支撑着他二人的身体与心理,如今,只是这最后一关了,他们坚信,只要过了老天给他们的最后一个难关,他们就能走出塔克拉玛干,又怎么会在最后关口放弃,或者溃毙……?
正逢黄昏,塔克拉玛干又刮起了无名的风,赫黄的沙粒弥漫了这个世界,每一处空间全是它的颜色,却让斜阳余晖一映,似从苍穹中泼洒下的殷红血液。
一场生死恶战耗尽了多少人的鲜血与生命,而那两个意图“逆返祖训”的族人还在拼死力战,这损失远远超过了原本计划十倍不止,塔那部族人是英勇的,但到最后,也会被逼得使出必杀计——
透过沙层雾障,血陨看见,一个手持长剑的杀手从人群中向他们走来,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莫里格撒在最后的时刻还要对他那样笑,原来他是稳操胜券的——
他们无法……,永远无法打破命运的桎梏,无法走出塔克拉玛干。
及他们不远处,杀手的长剑已渐渐从剑销中**骇人的光芒,当那把长剑完全脱离剑销直抵血陨胸膛时,这个独臂的杀手此刻只是选择无奈的笑。
再也没有办法了,他再也没有办法与这个比他更冷血的同僚抗衡了。
多少年了,从他进入杀手楼开始,就一直与眼前这位同僚合作?大概……,七年吧,是了,七年中多少次死里逃生,他和他最终还是闯出来了,“血魂”——那个名慑天下的代号。他们武力相当,只是在不同于出招致命的路数而已,他比自己更狠,更无情。
七年的生死拍档中,他们几乎没有语言,只是每个眼神与动作让他们交流,血陨记得的,他手中的灵光长剑与自己的刀曾无数地指向共同的目标,他们还一起杀进了那个固若金汤的楼兰王国,和楼兰国王有过只属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约定,而如今,约定还没来得及兑现,世事的巨变却让追魂的剑指向了自己。
“杀手的任务就是无情的,而你,也从来都是无情的。”
血陨看着胸前的剑淡淡地说,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对追魂说这么长的话,而如今,面对这位冷血杀手,他也只能这样对话了。
“这是你父亲交代的,而杀手楼的杀手只能接下每一个雇主的单子。”
“恰恰……,也只有你能杀得了我,更只有你才能狠下心来……”
隔着飞沙,血陨却笑得那么平静,“我能明白你作为杀手的心,我能……,只是到最后,我想求你,以七年的情份求你……”
是沙迷了追魂的眼吧,血陨仿佛看见,咫尺的那双眼瞳里竟然也会有泪的涟漪。
然后——冰冷的剑锋没入独臂男子的胸膛,那个瞬间,娃娃推开人群,那一幕就这样在她眼前展现:
那一剑,从胸口处深深贯穿了血陨的身体,温热的鲜血在顷刻间直喷在咫尺持剑者的脸上,血流覆面,让对方原本那一张英俊的脸在瞬间变得森然可怖。
血陨嘴角溢出红色稠液,仿佛不觉丝毫疼痛,只是慢慢看向没入自己胸口的那一柄冷硬的剑,他一手按地,一手紧扣住那长剑的剑身,身子渐渐地滑下,倒在沙土中,直到长剑完全从他身体中抽出时,所有人都看见,那个剑上篆刻着“魂”字的人伏下身子,耳凑到血陨的嘴前,仿佛在听着什么,不住地点头……
娃娃向这边扑来,不断地跌倒,直到她跑到血陨身边时,那个独臂的男子只是抬手,用染血的手轻扶了她的脸蛋,轻轻说了一句:“听娘的,不要恨啊,活着走出去!”
然后,无力坠落……
“啊——”
这一刻,绝望与死灰湮没了一切,绯气瞬间从这个孩子的身体中腾起,所有人都被在片刻间捂鼻倒下,只有追魂,那个大漠外杀手,站在娃娃身边,任她释放出的绯气毒粉漫过他的身体。
“带她走,走出塔克拉玛干!”
血陨啊,你明明知道是我接下了莫里格撒的雇金取了你的性命,为何此刻你却是如此相信我?
是你狠,还是我无情?如今我就在这个毒娃娃的面前杀了你,她却用最真实的记忆记下这一笔血仇。
带娃娃走出塔克拉玛干……
这,便是你报复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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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八)断为什么悲伤总是在这样~寒的夜里漫延滋生?这夜的大漠,透着~骨的寒冷,夜盘中悬着一轮圆月,明明是皎白如雪,如炬如灯,却让突如其来的劲风抛起的薄纱帐模糊了本真的晖华,变得隐约,朦胧,仿若另一个时空的眼,窥探着这些~失黑夜的生灵的每一个动作。娃娃在朦胧月色~~奔,企图找回灼焰,那只能读懂~幻毒兽,她知道,在过分泛滥的仇恨与血腥的辗转轮回中,灼焰的~量增~,~型疯长,渐渐地~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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