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腊月已至,但杂草依然很茂盛,且高度有一尺多高。听着这种阴森森的怪笑声,甭说李二狗被吓得屁滚尿流,就连老阿妈的心里也凉了半截,她想:“可能是女儿的冤魂来看她了。”于是,老阿妈将篮子挎在肩上,想与女儿的魂魄见一面。(她小的时候,经常听吃斋念佛的外祖母讲鬼魂显灵的故事)但等了半天,就是不见女儿的“鬼影”。她茫然了,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老阿妈回转头朝女儿的坟茔望了一眼,然后又朝埋葬老伴的地方祷告了一番,就在这时,张伯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他抬眼看见了望着坟墓还在发愣的老阿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笑声让老阿妈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张伯到了老阿妈的跟前问道:“刚才没吓着你吧!”老阿妈这才明白是张伯吓跑了李二狗。但她还是不明白张伯怎么会出现在草丛里,张伯咧了咧嘴,笑起来。张伯说自己在乱坟岗的旁边,临时搭建了窝棚,为的是方便看守坟茔,如果没啥事就来这里转转。为的是防止坏人掘墓,想想看,别人给他吃,给他喝,并且每个月还付给他一笔工钱,如果在这件事上出漏子,即使人家不便说他,他还会感到难为情的,如此一来,张伯可能会失去别人的信任,丢掉饭碗。因此,他决定就在自己看坟墓的隔壁一座山上搭建住处,一则因为自己的年岁已高,行动灵便;二则路程近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张伯也能觉察也来;所以,自从张伯接管看守坟茔的工作以来,还没有出现过坏人掘墓的现象。因此,金鸡村的人都对张伯很信任,政府也曾再三强调不允许再有类似做法(指以前富足人家花钱请人看坟茔),但金鸡村是个闭塞山区,这里的人们仍然过着类似原始人一样的生活,他们用火石取火,松油灯照明,生活非常困难。政府几次派扶贫小组深入金鸡村帮助村民脱贫致富,但都因交通闭塞,这里的人头脑僵化以及种种缘由而半途而废。政府所颁布的文件等等对金鸡村的人来说,等于白纸一张。所以,时至八十年代,全国上下都在进行轰轰烈烈的改革,唯有金鸡村这个“三不管”地带,仍然过着贫瘠而又单调的日子。有好些个金鸡村的年轻后生挨不住这种穷困而又平淡得如一注清水的日子,趁着山上的树叶还未发黄的时候,打点行装包裹到山那边“闯运气”。流水如逝的日子,仿如老头儿越长越白的胡须,剩下几缕单调的岁月,金鸡村比以往还要静寂些,老头、老太太们嚼完了留在口里的最后一点饭,拨亮了用玻璃瓶装洋油的罩子灯,互相询问了一下对方:“吃饱啦”回答说:“还行吧”于是,一阵短暂的缄默,老两口面面相觑。过不了多久,老头说:“那,咱睡觉吧!”老太太没有回答老头的话,只是嘴里嘟哝了一句:“天,真黑!”同样漆黑的日子里,金鸡村里也就少了许多年轻人。似乎在同时,金鸡村也少了许多狗叫的声音。漆黑如墨的大翁山,也像金鸡村美丽的神话传说一样逐渐抹上了一层神秘而骇人的色彩!
金鸡村仿佛被山外边的人们所淡忘,当初不顾老人反对到山那边“闯运气”的许多年轻后生,在山外边苦苦寻觅到过去曾被他们放风筝一样失去的日子,竟然感到自己奔泊得太苦,太累,就像运动员在进行马拉松赛跑,还未到终点就差点累得趴下一样,无论如何也跑不到终点一样。于是,在那个还没有注定他们命运日子里,有些人开了小差,他们将简单的行囊卸下,瞒着同行,偷偷地将疏散的日子聚拢来,放在了马路的另一边,在同行的面前,他们又慷慨激昂地宣称要把丢失在金鸡村的日子在外面找回来,用一根长长的,细细的绳子串起来,带回到金鸡村。同行也就解除了疑虑,勇往直前啦!开了小差,将“日子”偷偷放在大路边的另一边的人则堂而皇之地躺在大路边,呼呼大睡了。一旦那些曾经听他们慷慨激昂过的同行找寻到在金鸡村丢失的日子,他们又会马上利落地爬起身加入到同行的一边,辟如说吧,一群羚羊在经过千难万险之后,找到一个自以为十分安全的地方开了小差,而一旦听说同类找到了水源,它们马上利落地爬起身,丝毫不费吹灰之力。无论这个譬喻准确否,但那些逝去的日子永不再回来,好像在金鸡村那些半途中开了小差,又将疏散的日子收拢来,放在马路一边的年轻后生仔看来,这并不感到有什么不适。不管咋说,咱们还是血脉相连的人,换句话说,如果我们将找到在金鸡村丢失的日子找回来,也会殷勤地邀请你们的,我们都是金鸡村的人,流的同样都是金鸡村人的热血,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我们都是来“闯运气”的人!当金鸡村那些半途开了小差,又将自己装饰得非常美丽的后生仔自圆其说的时候,金鸡村里发生了一起古怪而荒诞的事情:被“鬼”叫声吓得失魂落魄的李二狗,带着那几个满脸络腮胡子,脸庞黝黑,肩上扛着铁锹,锄头前去掘墓的彪形大汉快速奔跑的时候,也不忘在金鸡村拼命游说“鬼魂”显灵的故事。在金鸡村,这个东村放屁西村都能听响声的金鸡村民的脑海里立即显现出祖宗显灵拯救金鸡村的灵联想,他们没有仔细欣赏李二狗等人狼狈逃窜的窘态;也没有挖空心思联想祖宗显灵的缘由,只是迈动着大步,小步跑回到自己用油毡毛草铺盖成的小屋点香,烧纸,祈求祖宗赐给他们良田骡马,保佑他们脱离苦海……黑妮的阿妈挎着小篮同张伯谢别的时候,天已变得暗淡起来,坟墓边上的乱葬岗愈发有些阴冷,树叶子也接着扑籁籁落下,看着张伯颤颤地走向窝棚的时候,老阿妈将身上的衣服裹了紧,泪眼婆婆地离开了黑妮的坟茔。
三月天的雨水来得特别勤,一刻不停地洗刷着A市宽阔,洁净的柏油马路,来来往往的行路人,无暇欣赏被雨水冲洗的林立楼群,也无暇顾及马路两旁美丽的“V”字型花坛,一切都是那么随和,一切都显得那么优美,城市的生活节拍始终充满着快速、竞争、激烈的。虽然时值八十年代,改革春风早已吹遍大江南北,但一部分工矿企业至今仍未摆脱原始方式,大部分生产出来的产品还是靠人工来完成,并且他们操作着笨重的机器发出的“砰砰砰”的声音,使人不免会想起用铁锤敲打碎石的单调声音。有时,放工的人们行走在弯曲狭窄的小道上时,听见汽车喇叭的声音,都会驻足张望,好似没看到这庞然大物怎么会头部冒黑烟,并且呼啸而过。于是,人们便聚拢来,相识的,不相识的停下来连绵不断地讨论着同一个话题:那就是这辆车子的牌号,性能,外形,与开车人洋洋得意的神情,论谈中唾沫横飞,流**羡慕的口吻。
当三月天的小雨还在连绵不断洗刷A市宽阔,洁净的柏油路面的时候,黑妮已从车上拿了自己的行李,前往A市最大的棉纱纺织公司报到了,一路上,黑妮的心里矛盾重重,她也不知道究竟担心些什么,是兴奋,还是忧虑,黑妮说她来到A市,犹如步入世界,到处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很多卖水果、卖点心的小贩们争先喊出自己好的嗓音,招揽顾客。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穿旗袍的服务小姐,不时微笑着,拉扯过往行人的衣襟,耐心地讲解着自己旅店服务的周到,脸上涂抹的胭脂不时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当一名旅店服务小姐微笑着迎一位身着西装、打扮入时的约摸三十几岁年纪的汉子时,那汉子驻足上下打量了一翻迎他的小姐时,不由得皱起眉头:“嗯,正点,可惜年龄……”他还在思想着,服务小姐面对他龇了龀参差不齐的牙齿:“先生,歇歇脚再走吧!”没等那汉子接腔,服务小姐又说:“我们的旅馆在全市可是很不错的啦!服务不但周到,还另顾客一百个满意,先生,要不要去瞧瞧!”那汉子听服务员一口气讲了那么多,只是微微怔了怔,这时,一阵淡淡的清香从另一位正忙着招揽顾客的服务员头上飘了过来,那汉子不由地回过头:“呀,这个小妞不错啊!”他一边从内心呼喊着,一边急匆匆朝着头发上飘着淡淡清香的服务小姐走去。牙齿参差不齐的服务小姐望着那汉子匆忙离去的背影,悻悻骂了句:“神经病。”
刚才的那一幕,使黑妮觉得头绪全乱套了:“服务小姐,费了那幺多的口舌,倒落了个‘自作多情’那汉子简直混蛋透顶。别人给你说了那么多,你应该有所表示,去也罢不去也好,最起码的礼貌你应该懂得吧!”一路上,黑妮提着行李走走停停,歇歇再往前走,因为黑妮第一次到大城市来,所以她逢人便打听棉纱纺织公司的地址,别人从她的装扮与口音上知道:她不是本地人,更不像一个城市妹子……于是,有些心肠好一些的人,就停下一来朝黑妮打量了一翻:“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黑妮点了点头:“嗯!”小伙子就指着左前方对黑妮说:“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呶,看见前面有个公共汽车站了吗,左拐,还要继续朝前走,你就会看见前面有个很大的厂房。”告别了年轻小伙,黑妮提着行李又继续往前走,沉重的行李箱使黑妮不停地更换着两只手。她很想在路边歇息一下,却又怕耽误时间。这时,她肚子里面开始“咕噜、咕噜”地唱起了“空城计”黑妮摸了摸干瘪瘪的口袋:“里面的钱,早已被她在路上掏空了。”黑妮饿得几乎连行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很想将行李箱打开:那里面有三百元钱,是她临来时,刘厂长给她的伙食费……
黑妮清晰地记得,在她起程时,刘大福厂长将三百元钱塞到她手里时的激动:“拿着吧,这是你在外学习时的伙食费,咱们厂现在还很穷,拿不出多少钱,你学习完了,赶快回来……”刘厂长的语言不多,但黑妮觉得字字敲击着她的心。路两边的档子上摆满了各种诱人的吃食,有包子,水饺,牛肉拉面等,也有桔子、香蕉、苹果……黑妮提着行李箱边走边走吸着鼻孔,“吃不到这些东西,闻一下香气也可以吧!”黑妮这样想着,肚中隐约觉得稍稍平静了些。但是,人往往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你越拼命抑制食欲,你越觉得五脏六腑好像被人掏空一样。黑妮走走以停停,她似乎觉得脚下铺满荆棘,腿上灌满了铅。她已经饿得再也坚持不住了,一阵凉风吹来,黑妮觉得自己应该躺在路边阴凉的地方闭一下眼睛,哪怕只一小会。
就在黑妮觉得浑身无力的时候,雨点似乎频繁了起来,人们忙着推车往家里赶,谁也不去在乎大路边还行走着一个名叫黑妮的姑娘,黑妮知道自己只是人流中的一名匆匆过客。“噢!别急,别急,有人摔倒了!有人摔倒了!”随着喊声,黑妮看到一位满身污泥的老妇女被两个年轻小伙七手八脚地搀到了避风处,老妇女浑身发颤,牙齿有些已脱落了,她用含混不清的话语感谢着搀扶她的两位年轻小伙,并不时用手揉搓着脏而湿的衣衫。黑妮的思想这时矛盾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幺办,找到了A市最大的棉纺公司又能怎幺样!自己既没有技术,文化基础又不够牢固,她没有把握,更没有信心,但黑妮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让刘大福厂长对自己失望……”在一间用油毡纸搭成的棚子下面,黑妮想了许多、许多,旁边一位穿着一件花格衬衫的男子趁势朝黑妮这边挤了一下,正好碰到“敏感”部位,这男子一下子触电似的,往后缩了,黑妮的心事重重,她不时地仰头看天,没有注意到花格衬衫男子的面部表情。刚才那位被撞碰到“敏感”部位的男子感到浑身搔痒,他低头看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妮,不免有些想入非非了。黑妮那披在肩上的柔软并略带有弹性的乌黑头发,以及充满忧郁眼神的姿态,在这位男子看来,都是令他“心花怒放”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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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九章苦海有涯之艺海拾贝』
雨,稍稍小了些,有些一门心思想着回家的人们再也耐不住~子,~着小车,背~箩筐往家赶了。先前拥~不堪的油毡小棚也有些冷落了,雨点冷不丁儿被风吹了~来,黑妮~~~凉嗖嗖的,~~的,她抬头望了一眼棚~,发觉棚~的~也~了~,并且雨~直往~滴,一直落在~~~~,头~。~花格衬~的~子将~~的~摆往~~里塞了塞,他也准备冒雨往家里赶了,但他又斜眼瞧了瞧还在发呆的黑妮。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的~孩令他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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