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说了,我已经拯救了我的灵魂……
——恩格斯
在狱中•我是大拿(长篇连载,不断更新)
文/白露红•刘念国QQ19054381920546623
之一从大学生到阶下囚
1992年12月13日,我永生难忘的日子。
半梦半醒中,宿舍的门猛地踹开了,三个穿黑皮甲克的年轻人冲了进来。两个互为犄角之势站在我的床前,另一个则扼守在门口。
“起来,你把人家捅死了!”一个高个子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一激灵,从**坐起来,诧异地问:“捅死了?”
“手!”高个子年轻人不接我的话茬,从腰间摸出了一副锃亮的手铐!
我的大脑顿时**,迟疑着伸出了双手。“嚓”,左手被铐住了,高个子年轻人没有接着铐我的右手,而是顺势一拧,将我翻转过来压在**,利索地给我来了个反铐。
临出门时,守在门口的矮胖子便衣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的枕巾裹住了我被反铐的双手。
我被三个便衣簇拥着下了楼,宿舍楼外寒风凛冽,围观的同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一直不相信我捅死了人,这时反倒冷静下来,一眼瞅见了人堆里的一个老乡,于是挣扎着对他嚷了一嗓子:“记得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一进派出所,我就觉得气氛不对,好多穿制服的警察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不时瞟我几眼。有人在用对讲机通话,重复着什么“逮到了,马上报市局”。我被喝令坐在一张铁架椅子上,右手的铐子解开了,接着,“嚓”的一声,我的左手同椅子铐在了一起。
片刻后,一个警察打着哈欠走过来坐在我对面,把一摞讯问笔录纸“啪”地一声扔在桌上,瞪着眼睛要我“如实交代犯罪经过”。
我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迅速调整思绪,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之后,他皱着眉头听我说完,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捅的人?
我听他这么说,头都大了,忙不迭地辩解,强调自己确实不知捅了人。他于是懒得理我,只是让我签字画押,证明所述是实。
快到半夜一点的时候,两个警察把我带回了案发现场,了解些具体情况。当然,我是带着手铐的。手铐!多么可怕的东西!冰冷锃亮!发着令人生畏的寒光!这东西我以前只是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眼下,它竟然就铐在我的手上!我心中一阵悲凉:是不是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它了?
我被带到了案发的学生餐厅门口,向两个警察详细说明,我是在什么地方被拦住,又在什么地方被绊倒殴打,又在哪棵树旁被再次殴打。
终于,一个警察从一棵洋槐树旁边的土里找到了凶器——我那把水果刀掉落的刀刃部分。
两个警察细致地问了一遍后,带着我回派出所。我对着宿舍楼的方向看了看,黑黝黝静悄悄的。我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可是在梦乡?你们在梦里见我了吗?见到带着手铐的绝望的我了吗?我们昨天还是同窗,明日我就不知会漂向何方。别了,我深爱的人!别了,我深爱的大学生活!别了!我的一切的一切!
回到派出所里,我被铐在屋角的暖气片上,我被迫一直站着。整个晚上我很困,但一是没办法睡二是睡不着,我就这样傻站着,左右腿轮流支撑,然而,我的心里没有支撑点,我的心中一片茫然……
天一点一点地亮了。
又有人进来审我,一再问我捅死人的具体细节,可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几个打我一个,我招架还招架不过来,怎么知道刀子哪一下捅进哪个人的哪个部位?无奈,我只好一遍遍地重复,直到机械、麻木。
快中午时,打我的七个同学中的一个也被铐着带进了我所在的房间,坐在我的对面,他有点畏惧地看着我。他怕什么呢?噢!我是个杀人犯,他害怕我!我瞥了他一眼,他不敢与我对视,惊慌地低下了头。我懒得看他,抬头漠然望着窗外灰白的天空,脑海里反复问自己:我真的成了杀人犯了吗?
他在对面不停地写着什么,好象是交待材料。一会儿,他们的头儿贾力也被带进来写材料,摁手指印。
中午一点多,一个警察给我拿来了一个馒头和半碗土豆烩青椒,他解开我铐在暖气管上的铐子,把它铐在办公桌的腿上,让我坐在桌前吃饭。我真的饿了,站了一晚的腿也哆嗦得厉害。我几分钟就把饭一扫而光,还好,吃完饭后我的铐子还在桌子腿上,使我能坐着发呆。
下午三点的时候,郭老师突然推开门进来了,她仍穿着那件红色的大毛衣,长发披肩,但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苍白得让人心痛!她不是来看我的,她瞥了屋里一眼,便匆匆走到了里间。
郭老师!你不要走!我连累了你,求求你不要走!我害怕在这儿!我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突然感到,所有的人都会象她一样离我而去!没有人会帮我!我会孤单单地走向充满恐惧的未来……
天色又暗了下来,我被解开铐子,带进隔壁屋子里照相。墙上标着高度,我被机械地推到墙跟前,正面的,左侧的,右侧的。
照完像,几个人在交谈:“带走吧。”
于是,两个警察带着我往外走。刚出派出所大门,杨梅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冲到我面前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哽咽地对我说:“你,到了里面可要好好的……”
我无言,对视了几秒后,两个警察推搡着我上了车。
一路上,我心里没底也很害怕,禁不住问身旁的女警察(我想女的应该好说话点):“阿姨,这是去哪儿呀?”
她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嘲弄的意味,又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局里!”
终于,车停在一幢楼前,我被带到三楼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个年轻警察拿过纸笔对我说:“你再把你的事情经过详细写一遍,写完就没事了。”
我一听“事情经过”而不是“犯罪经过”,再加上“写完就没事了”这句话,心中狂喜!难道我真的写完就又可以回学校了吗?心中“嗖“地飘起一个希望的肥皂泡,殊不知,此“没事了”是指可以把我送走,不归他们管了的没事了,而并非我“没事了”。
我认认真真又写了一遍“事情经过”,写完后天已完全黑了,电视上放的是《机器猫》,百无聊赖的我仍被铐在桌子腿上,由于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我扛不住,趴到桌上睡着了。朦胧之中,听到那个男警察问女警察“要不要先放进去?”
女的答:“用不着,一会儿就送走了。”
日后我才了解到,公安局里也有个临时关人的小屋,这个女警察大发慈悲,没有把我关进去先“体验”一下生活,而是一步到位把我直接送入了看守所。
不知睡了多大一会,男警察叫起我,却把我的裤带抽走了,让我用旅游鞋上的鞋带系住**,然后又把我带上了车。
汽车在飞快地行驶,女警察冷不丁冒出一句:“到里面好好呆着,有什么事找干部!”
我一愣,也不知这是去哪里,也不知会有什么事,便怯怯地问:“有什么事?”
女警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知道服水土吗?”
“噢!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换个地方住就会肚子不舒服呀什么的?"
两个警察很博学地笑了,我不知是对是错,也不敢再问了。后来才知道,天哪!“服水土”是指号子(牢房)里的老犯人教训新来的犯人!
警车在小巷中颠簸,一会儿,停在一幢楼房前,依稀能看见一个老警察从里面踱出来,车上的两个警察认识他,下去和他寒暄了几句,上楼办手续去了。我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的手铐,抬头望着远处高墙上哨兵手中刺刀雪亮的钢枪,禁不住不寒而粟——我不应该来这儿的!我怎么能被送进高墙电网内呢!我真的不知什么时候把人捅死的!是他们先打我的!是他们七个人打我一个的!打得我头晕脑胀我自卫时伤着他们的!我不要进去……
我在心里呐喊着,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使我颤抖,精神就要崩溃了!
汽车门突然被拉开了,“下车!”
我回过神来,赶忙钻出来,被他们押着,向那幢令人恐惧的建筑物走去。走到门口,门卫室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他那夹克留下!”
两个警察闻声,扭头对我说:“脱了外套吧!反正到里面也没用!”
“没用?”我很纳闷,里面很暖和?但又不敢吱声,赶快给他们脱了下来,一个警察接住顺手扔进了门卫室。
来到高墙下大铁门前,墙上的一个武警放下根绳子,绳头有个纸夹。警察把写有我名字的小票夹在上面,武警又吊了上去。核实后,在墙上拉了一下栓,只听“哗啦”一声,大铁门上开了一个小铁门。
我们一行走进后,“哗啦”,门又被关住了。“哗啦”声在寂静的冬夜里传遍了全监,它向犯人们宣布:又有新犯人送来啦!
阴冷的月光下,走过了一排排的监舍,我被押进一个办公室里。一个睡眼惺忪的老警察在等候我们。两个押我的警察对我说:“这是朱干事!”
我抬头望去,一张皱纹交错的脸,布满了美梦被吵醒后的愠怒。
两个警察叮嘱我:“在里面好好呆着吧!”之后和朱干事聊了几句,转身走了。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这两个我原先惧怕的人我还真不想他们走,我害怕被一个人留在这可怕的地方。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儿是哪里,但,就算我知道了,我有办法吗?
朱干事看了看我,叽哩呱啦就了一堆话,我一句也没听懂,不过最后两个字由于他站起来朝门挥了挥手,我猜出来了:“出去!”
推开左侧的一扇门,我发现自己来到了真正的牢房。
每间监舍都有一扇黑门,门的中部靠上有个十厘米左右直径的洞,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洞上面被一块圆铁皮盖着,犯人们不时从里面伸出手把铁皮拨开观察外面的情况。每间监舍还有一个扁窗户,四十厘米高,一米长。窗户只能向外开,里面钉着铁栅栏。刚才拉栓开门的声音刺激了在牢里住了很久的犯人,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他们蜂拥到门边窗边挤着看。
每个窗户上都挤满了人,全是光头,刚长出一点点头发的光头,毛茬茬的令人害怕。挤不到窗户边的就踮起脚尖在后面跳着看。每扇门上的圆孔内,都是不停眨巴的眼睛。天哪!这分明是一群狼!它们会吃了我!一点骨头也不剩!
正在我惊恐地向后退时,朱干事带着一个犯人也走进了院子。这个犯人特胖,穿一身棉衣,十分臃肿,光头锃亮,脸上的肥肉堆得使本不大的眼睛看上去特小,但贼亮。
朱干事一见犯人都在看着我,怒吼了一声,可能是“都快睡觉”的意思,犯人的光头“倏”地一下消失了,院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朱干事推开第一个监舍的门,里面没住犯人,是空的。那个胖子犯人搜了我的身,很仔细。之后笑嘻嘻地问:“大学生?”
他的笑当时于我而言更象是狞笑,我在慌乱中赶忙点了点头。
随后,朱干事拎着一串“哗啦啦”作响的大钥匙,领着我走到上面写着“5”的监舍门口,“哗啦啦”开了锁,“啪”地拉开门栓,对我说:“进!”
我闻声赶忙迈腿,后脚刚进去,只听“咣铛”一声巨响,扭头一看,铁门被关上了!又是“啪”地一声,朱干事从外面拨开门上圆洞的铁片盖子,吼道:“不许胡闹!”
我慢慢扭过头,在铺上铺下七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扭过头,开始打量眼前这间牢房。
这就我入监的第一天,也是我漫漫牢狱生涯的第一天。
从这天开始,我由羊慢慢变成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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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入监第一顿饭』
之二~监第一顿饭随着朱~事~步~的远去,我惶惶然地扭过头来仔细打量这间牢房。这是一间窑~式的~,不到十平方。门~放着一只和涂料桶一样的大塑料桶。靠墙是一溜通铺,从东墙到西墙。地~不到一米宽的空地也铺着被褥。通铺~~着五个人,靠西墙那个人占的地方大,这边四个人~在一起。三米长的铺极不公平地分给了五个人,地~铺着的是拆开后的~纸箱板,纸板~铺着~烂的被褥,有~人半~半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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