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在这村里如今太阳西落了啊”,会长的话是自言自语。
“现在改革了,一切都在变,给你搞个征婚,全国各地的女伴给你选让你挑,只要不忘了我们的喜酒就行。”妇女主任一边瞌着南瓜子一边神采奕奕看着龙宝。
“这真是件大好事,喝茶喝茶。”建华泡着茉莉茶,整个屋里弥漫着郁香。
“儿女们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是吧,这事让我慢慢想着,一定把你们的关怀记在心上。”龙宝摇摇头,心头涌起一股吃了酸菜后滋味。
“春天,要抓紧,征婚手续我帮你办,你这条件,爱的人多着呢。”村妇女主任爽脆甜蜜的声音在龙宝耳边回响着。
村书记方士杰正在看电视,他削了一个苹果给母亲,母亲是半边瘫,已经三个月了,医生说,这种瘫痪是神经性的,好的机会有,不会病变,需要多锻炼,孝顺的儿子买了一根不锈钢管横在床头,用软皮胶缠紧,让母亲锻炼用。
地方电视台播过中央电视台节目后,是市里的人大会议专题新闻,忽然屏幕上出现了市长和龙宝握手的镜头,方家老太惊异地对儿说:“如今,龙宝也出风头了啊。”
“市大代表致富典型。”上头领导现在鼓励呢。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从土改评为地主成份到摘帽正好是三十年,三十年后龙宝开了个花轿出租公司就开始有钱了,现在的龙宝可是扬眉吐气了”,说着话方家老太端起床柜上一盆盛开着的水仙花,放到嘴边用鼻闻着,回想自己年轻时候,止不住叹了口气,“到了享福的时候,倒成了个孤老头。”
“娘,听说你从前和龙宝搞过对象?”
“那时候敢自己搞对象吗,要明媒正娶的,要是真允许自己搞对象,就没有你了。”
“其实,这么几十年了,看不出龙宝有一点坏处。”方士杰说。
“是他这许多年改造的吧?”方老太有意识地问儿子。
“不不,本质就好,说句老实话,龙宝也真不容易,让人同情。”
“儿啊,他是讲究个地位,名份的,我嫁给你爹,直到你十五岁爹死去,他没有上过我方家门,可贵啊。”
“我记得的,我爹死,你让我去叫他帮忙,他在我们家三天没说一句话,只知道干活。”“那个时候,他的地主帽还没摘,还有揪斗他的时候。”
“我知道是地主帽子把你们隔开了,我父亲死的第二年当上红卫兵,因为他家里私自养兔养羊被作为复辟资本主义的坏分子关押在大队里,轮我们红卫兵站岗放哨,你让我捎去了两盒友谊饼干,我就看得出来,知道你的心思。”
“你从小就是个机灵鬼。”
“妈,我早熟!”
“越大越不正经,你也四十几岁了。”
“回忆回忆过去,和现在简直无法比较。”方士杰离开时替娘掖了掖被子,娘问:“今晚上宝贝孙女儿要回来。”
“我好久没见着她来,让她坐出租车回来,就几十块钱,晚上一个姑娘家安全些,电话打了吗?”
“娘,放心,打电话告诉她了。”
方老太的记忆闸门不需要谁提醒就会象月光一样流进她心田,在心灵深水泛起丁淙的泉水。土改时,她刚20岁,她叫秦玉英,是村里唯一读过农中的漂亮姑娘,留两只辫子,她父亲在乡上当干部,她跳的忠字舞数一数二,她常常把自己喜欢龙宝的内容写进信里,存放在龙宝送给她的印有荷花戏鹅的手绢包里,几十年了,一直压在那只樟木箱底层。
她三十六岁时就死了丈夫,当乡干部的丈夫是农业学大寨的水利工地当突击队长时累死的。从此,她带着一双儿女开始了寡妇生活。
如今,六十好几的人了,脸上纵横的皱纹是不幸和心灵折磨过的真实写照。多年来的忍耐和心理压抑,使她变的非常谨慎,有时甚至很自卑。现在儿子当了村书记,原本庄重的神色显得坦然多了,为了保佑唯一的儿子不受任何邪恶势力的欺凌,她在房前屋后插上了棕黑色的桃木。面对春风拂柳的漫漫雨夜,她一遍遍梳头,刺激麻木的神经,她有时敞开着大门,让外面的烟味飞进屋熏一熏阴凉**的地。她娇嫩的身体衰老下来,只有那双大眼睛里含着的悲哀和忧愁始终象袅袅秋烟甩不去,她与缺少男人味的房间,那张老式的雕花床相伴了二十几年,儿子长大成人在农中读书时成绩名列前矛,开始为她赢得了名声,她等待着安度余年,也恪守着寡妇的贞节。
每当龙宝的身影从她家前门的石桥走过,她决不低头看一眼,夜深时分,却对着映照窗帘的月光流泪。
清明节,她跪在丈夫的坟前一哭就是半天。所有的委屈、不平和痛愁比春雨还连绵,只是她没有耻辱要忏悔,真切凄凉的悲惨后依然笑脸相迎回家的儿女,她用慈母的一脸感情和全部力量抚养着儿女们。
她唯一感到欣慰的是熬过了寂寞和孤独的冬夜,做下一双双虎头棉鞋,绣着枕套龙凤,可以在日益兴旺的集场去卖去换取日常用品。
年纪大了,她却有过重新再嫁,和龙宝住一起做做伴的念头,要不是自己瘫痪在床,可能她已把这件事对儿子提出来,她希望的是儿子和媳妇不要伤害自己,看见龙宝,她的泪还会源源不断流出来。
宝贵的岁月已经过去了,还树那个贞节牌坊做啥。她想让孙女回家后把龙宝请到家里来,和他说说话减轻身躯的麻木。
龙宝花费30万元在镇上买了三间二层门面房,这是一九九八年冬天的事,他在花轿出租公司下设吹鼓手、军乐队、轿工队、红白喜事门市部,生意越来越红火。
江南的村镇大都是沿着河港一溜铺排的,村庄有绿树簇拥,河港两岸长满了青柳、桑树和柳杨,有码头的地方,麻石条或水泥板一级级朝上垒,高低错落,有宽宽的台阶,窄的台阶象挂着的云梯,店铺一律是长木门或有鱼鳞纹的长窗,朝霞里或夕阳下假如你看见有一个少妇或大姑娘推开门下到码头上来,无论是汰衣或洗菜,挑水或刷竹席,你就会看见一幅幅在城里或山区看不见的风俗画,那简直是一幅一幅动人的中国画,、丝瓜的习俗,几个绳子在风中荡漾着嫩绿的叶子,而桥是江南的特产,有了桥小镇才有智慧,有了秀丽的女人,小镇才有灵气,这南北长三公里东西长四公里的小镇有着明清以来600余年有历史,小镇的风情尤为浓烈。漫步镇上街巷阡陌,河港纵横,街桥相依,园水相偎。香樟杨柳和站成风景的桂花树玉兰在春风里释放着芬芳令人心醉。从石驳岸的缝隙间长出的芦花,特别的显眼,但同样美丽,虽贫穷拥有春风的人们也觉得欢欣。龙宝拥有乡村里甜蜜的生活,他孤独的心常渴望到人群族流,有着辽阔水域驮着风帆,木桨声汩汩的小镇上来,河流的弯处,**象银一样泛着光亮,圈圈漩涡旁有长嘴水鸟围着船做着优美动作的歌舞,龙宝伏在桥栏上痴迷地盯着,耳边仿佛响起纤夫的歌声,他陶醉在自己的梦中。
“汤圆、牛肉粉丝、豆腐花”,这是小镇所特有的叫卖声,声音响宏,抑扬悠远,象铜板落在麻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不敢是老头农妇,他把手一招“来一碗”。他吃着其中的一样,眼睛早已盯住另一样,“再来一碗,换换口味”,他很快活地**儿童似的天真。经商热风把小镇的人们搞的耳热心跳。小贩的叫卖声里,他感觉到暖融融乐滔滔,这是贯通了龙宝血脉中存有的体恤、理解、友爱或慈善。他也喜欢吃从外地引进的南瓜馅饼,新嫩的玉米棒子,意大利式剪饼和假冒的北京烤鸭,油炸鹧鸪,马铃薯条和咖啡奶,他说,我胃口正好,我真渴望回到童年时代。
这是早春三月,桃花刚开的傍晚,通向小镇的街路碧绿的杨柳,吴杨碧绿清雅,人们仨仨俩俩漫步在优闲的情绪中。小镇没有城市的风情万种,豆蔻美人确有着一种清纯,穿牛仔裤,短皮裙的女人和休闲裤的男人也随着夕阳落进河港而多起来,连绵的春雨里人们觉得烦腻浮燥,雨过天晴,人们的心头骤然涌起一种春游的念头。西落的太阳从云彩缝隙里洒下的光芒象炼钢炉里倒出钢水一样灿烂绚丽。霞光照在小镇塔楼,翘首的屋檐和钟楼上、桥栏、码头和人们的脸上涂上一层金色,春雨后,眼目清亮的儿童和练功的人们在河港边小跑着。河水缓缓地流,流到桥头没有惊涛拍岸,只有小小的浪花散落在水边的洗衣女裙上,近处的河面被夕阳染成一幅幅彩缎,飘着向东而去。温柔斯文秀丽的河流你就这样亘古地流着,而我就要老去,假如有一天,我平静地躺在河面上,随着鱼群一起流向大海多好啊。
手机忽然响起:“啥?啥!从城里抬回一个老板娘多少钱?”
“二千块!十几公里,八个人一个来回,至少三小时,你不会算帐?”龙宝站在河边回电话声音宏亮,引的行人看他。
“八个人抬轿,可真威风,那是巡按大人,一品大员的待遇啊。哪家鬼丫头钱烧的慌。”龙宝把手机关上时说,“你们自己处理。”
龙宝钻进门口搭起帆布的“春风茶馆”。
见是龙宝进茶馆,茶馆里几个熟客向他打招呼。
“龙宝,市人大代表,管得了村长书记镇上的科长吗?说话管不管用?”
“顶啥用?可以发几句牢骚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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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租花轿的是石油管道件厂老板娘,一个风骚的30几岁~,刚刚在城里买了别墅,她别出心裁~坐一回花轿,10几公里的路出价2000元,招摇过市买得一欢乐,她对村~人说:也~偿偿巡~大人八人抬轿的滋味。在古镇和新建的经济开发区~界~有一~石桥,石桥是南宋时期的产物,宽不过两米多,八人抬大花轿与~的“蓝鸟”小车相遇。江南鱼米之乡,小桥~~,青瓦白墙的房屋镶嵌在田园风光里。古镇的石子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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