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岸洗澡,我年岁大支撑不住了。”龙宝原想把石榴扶上岸。跳上跳板,他摇晃着用手攀上了岸,他看见石榴象一团朦胧而美丽的鬼影漂上岸去,龙宝发烧了,烧的厉害烧的迅速。
“这死老头,年纪一大把,逞啥能,救起的还是个女人,前世有缘,龙宝还真缺个女人。”村上人说龙宝的人很多。
“龙宝还真的遇上了桃花运,龙宝额头上都出油了,头毛一根根又亮又直,稀落落的吃得好,一夜搞几次都没啥关系,生个儿子怕啥。”镇上认识龙宝的老头取笑他,拿他和乾隆相比较。
龙宝是被儿子们用花轿抬回他那幢小洋房的。临上轿时,龙宝还是唤着石榴的名字,石榴已经很清醒了,只是肚子饿些,她扶着龙宝一起坐进花轿时,用浴室里的热毛巾捂着龙宝的头额,龙宝哼哼着满嘴的酒气。
建华兄弟抬着花轿一言不发。
救人的举动放在夜晚的梦里一定很恐怖。夕阳照耀下的小镇吴昏传诵着英雄救美女的新闻,当天晚上城里的电视台就播了,只是作为城市繁忙中一个小插曲播的,姑娘不小心被人头挤挤的人群挤进了河里,人大代表百万富翁龙宝奋不顾身跳进水救起落水的姑娘。
“狗娘养的,吹啥,再吹,老子要死了。”龙宝闭上眼睛,家乡的集市如此繁华,龙宝也占光的。
龙宝睡至半夜醒了过来,他掀开自己的丝绸薄被推开隔壁小儿子建华的房门,石榴正睡入梦中,眼角滴着泪,他用毛巾擦了,把桃木和钢针做的小弹弓放在她枕边,用半碗烧酒手蘸着轻轻弹在她全身,嘴里叨念着:“落水鬼别上身,哪里来哪里去,给你磕头烧高香。”他把耳朵贴近她的脸,听见她均匀地呼吸着,他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石榴的脸,站在窗口轻声咳嗽几声,摸出烟斗吸着烟。
石榴眉清目秀的脸白纸一样,光滑的脸蛋娇嫩的可以挤出水来,年轻女人的苍白有时是十分生动和美丽的,可以激起男人心底升腾的爱怜。
她象一朵花一样,自己扼杀掉,她踏入了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滋味的风尘。龙宝无法解开她的谜团,不想问她,让她自己亲自讲出来再妥然处理。他双手抱膝端坐在床头柜上,看着石榴平静地呼吸,深邃的眼骨里有混浊的泪,“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就想不开,要走这条路,她想以投河自尽的举动来验证啥呢,没有我龙宝,今天也许你真的去见了阎王,人们只是看着好戏。”枯树一般的龙宝饱经风霜直叹气。
烟头的火星映出的是房间中的宁静。“可怜的姑娘,安心睡吧。”龙宝说。龙宝把女儿送来的蜂蜜放在床头柜上,还有桃酥饼和蛋糕,她虽不是绝食毕竟有二餐没吃东西了。
他关上房门之前,把窗户关紧些,都把插梢插紧了,他怕把石榴救回家想不开再跳了楼,龙宝就是跳进吴河也洗不清了。
“这个石榴姑娘,肯定在镇上遇到了说不出口的事。”龙宝朦胧地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许多的恶梦来。
有一个人变成一只怪鸟
离开村庄的大树
飞向广远的港口
海风刮断了翅膀
在海水中沉浮的鸟
忽然成为一条美人鱼
在海面上展翅飞翔。
龙宝就丢过一条粗大的绳索,套住美人鱼,他自己变成了一只很大的鹰,展开喉咙大声地鸣叫,追逐着海燕和由远而近的波涛。
龙宝繁乱的梦中很劳累,他才四点钟忽然坐在**回想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再也无法入睡。推开窗,小镇的不眠之夜,造船厂的灯火,钢铁厂的炼炉飞溅的钢花声和电厂煤码头的皮带声,他都能听到,不再平静的江南小镇已经没有了幽静,小镇的喧闹已经把他彻底地抛弃了。
一整夜,她没吃没喝。龙宝把她安排着建华的房间里,建华就将就在客厅看了半夜的电视,在沙发里睡下了。
第二天,她依然闷闷不乐,愁眉不展,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乐意理睬谁。龙宝让镇上的女儿捎带几件衣服回来,打电话时,她还在睡觉。建华买来了油条和糯米蒸饭:“欧,你吃点吧,不吃不喝可不行,我们是同龄人,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讲,我爹是个善良的好人,他是市里人大代表,懂吗?在美国就是议员,他愿意帮助人,真的。”
她瞥了一眼建华,斜过来的目光很凶,建华想,象个女特务。既然是投河自杀,肯定有许多的委屈或者怨仇,建华想,如此漂亮的年轻女人要是死了太可惜了。她那双让人同情的目光里隐藏着许多的痛苦。
建华下楼时,龙宝正在和村干部说笑,“我们村每人只有半亩责任田了,再让那些外地来的老板全把高产粮田盖上房子,浇铸水泥地,全都建了工厂,我们农民可是要吃粮食的。”
“龙宝啊,六万块钱一亩田合同一订就是五十年,真正到我们手中的也就一万五千块钱,将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这些小小村干部有啥办法。”
“爹,那个女的,你要开导她,老住在我房间里总不是办法。”
“龙宝,英雄救美人,听说你从大河里救了一个漂亮女人,做媳妇算了,给黄毛建华都行。”
“开什么玩笑,还不知道那个年纪轻轻要死要活的女人是做啥的,我们可不能趁人之危。”龙宝说着递过一支红塔山香烟给村干部。
“先让她冷静冷静,我们是陌生人,她能随便对陌生人讲真话?等她三天再想办法,晚上你继续睡客厅电视室。”
“好的,我房间里有许多书,她不会寂寞的,晚上我试着让她出来看电视,可不能在我们家出什么事,跳出楼也是要防范的。”建华说,“我先到镇上办些事,晚上我来做思想工作,在中学里我当过班长的。”
通常这种场合,年轻女人会痛哭流涕,哭个不停,而她没有,说明她有文化,有理智,思考着什么问题。
龙宝想的也对,当她愁眉不展时,对她笑脸相迎,春风细雨一定会象甘露浇出美丽花朵的笑容。
正读高中的建华和同学们到城里庆贺一位女同学的生日宴会去了,到半夜里才回到家,爹不在家,因为他的房间门敞开着。他走进客厅时,见到她还坐在那里看电视。
“啊,多么美好的生活,年纪轻轻,又为什么想不开呢。”建华象是背着电视机男主角的台词,又象自言自语。
“对你来说是这样,可是对有些人呢,我们这种远离家乡出来打工的外来妹呢,我们不是人。”
“喔,你终于开口讲话了。”建华把生日宴会上带回来的**奶糖、巧克力咖啡豆全放在她面前,并在她旁边坐下来。
“你是我家客人,年龄也和我差不多,容易沟通思想。”
“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两种类型处在不同生存状态的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异乡干这种最愚蠢的事情,我们这么年轻,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不管在哪一个地方,人的价值都是一样的。”
“你们一家人都是好人,我看得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叫石榴,石头的石,石榴花的榴。”
“搞的这么复杂,五月里开花的石榴么,可差一点在五月里死掉。”
“不要取笑了。”
“需要的是安慰,有兴趣,我用摩托车带你去吃夜宵。”建华站起来。
“不不,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我需要你和你爹的帮助,我把事实真相和我受欺侮的过程说出来,我要做个女强人,是的,我们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
“我是90年高中毕业生,高考的比例只有12%,你知道我们那个穷山区,十九岁的女孩除了嫁人生孩子就是在家养些家畜之类,自己想找些有意义的事便在家和父母吵了一次嘴后,和村上一个女伴出来了。她的思想解放些,去了舞厅做陪舞女。我们刚拿上身份证,真正成为公民二个月便出来闯荡了。我是在汽车站的招贴栏里看见江南大酒店招聘五官端正中学文化的女服务员来到这镇上的,我来江南酒店已经三个月了,可是老板没发一分钱工资,身份证又扣在他手里,老板老是推说:‘生意不好,刚过春节,只要你们见着客人多了就发工资。’我们就等着,我出来时还穿着冬衣,现在要换春装了,没有钱不行。前天晚上,来了一档客人,其中三个老板,二个驾驶员。老板说只要把客人招待好,服待好,就给我发工资。为了拿到工资,我陪了三个老板每人敬一杯酒,当我喝完三杯酒时,三个老板要反敬我,我不喝,他们就脱了我**,把上衣卷起矇住我的脸,把我抱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这一帮畜生到半夜。老板进来,在我脸上搧了两把掌,他说玩玩就玩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把人家的脸抓伤了,弄的人家满肚子不高兴。我要向老板拿工资,他不给,我嘴犟了几句,最后我说:‘工资不要了,把身份证给我。’老板说:‘身份证不会给你的,让你象个无头苍蝇乱飞。说不定又只能回来到江南酒家找我,说实话,你这漂亮脸蛋浪费了太可惜了。’身份证都不给我,把我赶出店门后,我走在街上,觉得胸口隐隐地痛,我麻木的心此时才感到**辣辣疼痛,用手摸有血痕,这些东西,把我的**都咬破了,我在街上溜达几十个来回,原来想在黑夜就跳河,我怕自己死了连尸首都没有,那就太怨了,便宜了害我的那些畜生,熬过了最痛苦的一夜,昨天早晨听说是这个镇的集场,人一定很多,我就想制造新闻,让好心人替我洗刷怨仇。”
“竟有如此恶狗虎狼,我一定会把这事告诉爹,让他帮助你,可以去法院告他们,我爹是人大代表,对司法部门起监督作用。”
“那我就不走了,住在你家等待着这帮恶鬼绳之以法。”石榴紧皱眉头舒展了一下。
“可这件事目前不要和任何人讲,天知地知我爹知。”
黄毛听说爹救世主了一个大美人,没再到赌场去转悠,连续几个晚上来找建华,“建华讨厌三哥,在我房间里不要乱翻,尤其是那些书。”
“瞎起劲,几本破书,又没有带颜色的,我买的VCD碟片,绝对的刺激,都是外国原版片。”
“神气个屁,三十好几的人连媳妇都没找着。”建华说,他自己用洗衣机洗着衣裳,“嘿,小阿弟,你真是牛眼看珍珠,识不得货,我这种条件,爱我的女人不要太多,我是在寻找一颗最美丽的星星。”初中没毕业的黄毛文化不高,社会上的歌星明星了解的一清二楚,什么刘晓庆人老珠吴,宋祖英是个政治歌星,刘欢只一个调门,他常常在半夜去跳迪斯科专场,凭着细长的身材勾引良家妇女一个劲地吹嘘自己是舞王,他原本不是近视眼,偏戴一副镀钛眼镜,假装斯文,他常对脑子不管用的大哥说:“大毛,我带你泡妞去,说你是我老板,包管小姐们抢着和你接吻。”他私下里对建华说:“咳,靠我们老 爹爹的花轿,到啥时候能成个富翁,要是我遇见个富婆,我说作上门女婿,和这个家goodbye了。”
他没见着爹,先在阳台上看见了晾晒衣裳的石榴。
“我家来亲戚了,这是哪里来的亲戚,我可从来没见过。”黄毛的双眼皮扑籁了好几下,假装惊讶的样子。
“石榴,你的衣裳掉下楼了,”建华在楼下抬头朝上喊,他知道三哥见着漂亮女人就象野猫见着小鸡崽一样动着歪脑筋,他怕石榴被黄毛骗。
“建华,谁做晚饭,我出去买几个冷菜(江南一般指凉盆菜)晚上好好招待漂亮的亲戚。”黄毛哼哼跳跳奔下楼。
石榴大声说:“你爹买的菜在冰箱里放着,不要再买了。”
“随他骈,有了几个钱烧的很,我们就饱饱口福,”建华和石榴一起在不锈钢杆上晒衣裳时,轻声对石榴说:“我三哥贪吃懒做。”
“现在有几个人还愿意象老吴牛一样干活,西方电影电视里的东西,不汲取优秀的品德,先进的技术,乱学一通。”石榴说,“你歇着,我来。”
“我们这一代,简直不知道一天到晚想些啥,石榴,晚些睡,我把爹的意见告诉你。”建华下楼去做晚饭了。
“行,听你的。”石榴看着这个就要高中毕业的懂事的建华,落下几滴泪花。
龙宝一般不在外面吃晚饭,今天例外,镇上几个商店的老板都知道他有钱,把他位住了,“龙宝,钱多不是个好事,玩几圈麻将,长城不砌江山要倒。”
“不是我不陪各位老板,我对这个麻将,兴趣不大。”
“对这个兴趣不大,对女人兴趣大有啥用,没有女人每天还不是搂着个枕头?”
开浴室的杜老板侧着头轻轻摸摸拴说:“我老婆么,闲着不用,这老婆又不能出租,常到我浴室来泡泡,麻将桌上坐坐,说不定在麻将桌上能碰个女对手,要不,龙宝,我给你找个小阿妹,一次一百块,太便宜了。”
“今天是要我打麻将,还是作媒讨女人,打麻将就打麻将,不要废话。”龙宝可是说话算数的,他有自己的目的,和这些公共场合的老板们搞好关系生意就多。
黄毛确是和父亲脱了胎盘,油腔滑调,晚饭时,他要喝酒,建华说家里只有“老白酒”,黄毛说:“我看见爹拿回来一瓶干红葡萄酒,石榴没喝过,好酒要给亲戚喝。”建华说,“我不喝,你们谁要喝就喝。”石榴说:“身体不适,我不喝。”黄毛坚持要石榴喝:“你不喝,我一个人喝,没劲头!”石榴说:“在酒店当服务员喝酒把胃都搞坏了。”
此时,龙宝怒气冲冲敲响门,“吃夜饭,关大门,谁关的?村里哪一家吃夜饭关大门的,一年只关一次只是大年夜,这是村里的习俗。”
石榴赶快开了门,扶住已经酒气扑鼻的龙宝:“大伯,别搞坏了身体,酒不是个好东西。”
“酒是好东西,人不是好东西,打麻将就打麻将,搞鬼花头,踢脚递眼色玩我,和贼骨头掏我口袋的钱没什么两样。”
“爹,镇上一帮子人厉害着呢,有些人不干活,打麻将,玩人家老婆都是行家,以后我们把公司开到镇上,又住到镇上的话要当心呢。”建华提醒着父亲,“这帮鬼孙子,要好好治治他们。”借着酒力,龙宝狂言吐出,建华心里一惊,黄毛站起身来:“对,爹是男子汉,财大气粗么。”
“你这是废话,可别找麻烦,让爹上火。”建华说着和石榴走进厨房:“走,我们洗碗去。”建华对石榴撇撇嘴。
“石榴,你不要去,你马上把话和我说清楚,我找他们去,帮你出出怨气。”龙宝叹了一口气在西间的棋牌室走去,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石榴不敢坐下倚着门框站着。
“你说,有啥话直说,大姑娘家不要害臊,我这人没有啥文化。”
石榴擦着眼泪把自己受辱的经过叙说了一遍。
“不哭不哭,这帮披着人皮的狼,人家都叫我龙宝,我这条狗今晚上带你一起去和这群狼较量一下。”
“爸,这叫狗急跳墙,你今晚喝了不少酒,是不是冷静计划一下,明天再去?”建华虽然年少气盛却很有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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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黄~,建华,用~托车送我和石榴去,喝这点酒算啥,老子年轻时喝两坛黑酒~过二天,~忘了,过一小时让花轿到江南大酒店接我。”龙宝和石榴走~江南大酒店时,底楼大厅的~~员正在收拾桌面。只有烂醉如泥~的包厢还有碰杯的~响和~~的说笑~。“老板在哪。”龙宝大~问。“在楼~招呼客人,玫瑰厅。”~~~绿~的~~员说。正当龙宝转个二楼楼梯~时,老板开了门人玫瑰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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