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毛子真漂亮。”周喜良不无羡慕道。刚才就在泳池这边的吧台间,七八位毛子吵吵嚷嚷涌进来;其中一位女毛子,扭动苗条的身姿,金色的头发盘在头顶,一朵浅粉色的塑料玫瑰俏生生插在上面。显得既别致又活泼,让他赞不绝口。泳池的这间吧台,可要比桑那浴那边的宽敞得多,足足有十一二平方米,吧台也显得富丽堂皇,气派得多,墙的一侧还有幅开业时某单位送来的匾,上面各式各样的水果让人垂涎三尺;通往泳池的两侧各有间宽敞的男女通道,以便客人们更换衣服。
“漂亮吗?——再漂亮,你也捞不着。”男常勉强挤出笑,不自然地倜侃道.说实在的,他既紧张又害怕。泳池里面传来毛子的笑声。他们真快乐,有钱的日子。他想,他羡慕起里面的人,渴望自已也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玩呀,闹呀,喝呀,跳呀什么的,过着潇洒无忧的生活。可他这时候,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这帮毛子……在庆祝生日有个男毛子过生日,那个漂亮女毛子是他的情人。毛子,一个没有储蓄习惯的民族。
“啥思想呀……”周喜良轻蔑地一笑,剩下的话被冷丁撞开门的李翠红打断,于是他又有些慌张地问她:“那边,那边都谁在呀?”
“**和小梅在那边。”刚进来的李翠红脸色微红,一点也不自然地补充道:“赵明陪张经理上楼睡觉去啦。”
接着,沉默了片刻;只有那个大笨钟悄悄嗒嗒跟着时间跑。
其实,男常想说都三四十岁的大男人啦,晚上睡觉还怕什么;但压抑的气氛使他没说出来。
“咱们把门锁上吧。”钻进吧台里的李翠红转过身说道。站在那里,她显得比他们俩个男人都有高,那是因为里面铺的地板比外面的磁砖高的缘故;再说,她自来也不矮,一米六四的个头呢。她望了眼通往走廊的门,忐忑不安。
“跟趟。你先进里头看看,看他们干啥呢。”周喜良吩咐道。他搭在吧台上的手颤了颤,胸口砰砰直跳。他们仨的目光相互回避着,尽量不去瞧对方的脸,只有眼角余光相互偷窥着。
“你去呗。”李翠红倏地钻进吧台,笑模喝喝地说道。这下,她没男常高啦;不过,她还是和周喜良差不多高。
“行,我去就我去。”周喜良完全没了平时的灵牙利齿,不自觉地赶紧接道,然后拐着罗圈腿走进女通道。
笑声,闹声,涛音一样阵阵传来。噢,他们还带来了录音机,他们在放流行欧美韩日的摇滚乐,到处植皮的麦克尔。杰克逊,一个自卑又自大的换皮黑种人,披着斑马皮的非洲犀牛。扑通一声,有人跳进泳池。他站在泳池入口。昏暗的光线中,几个脑袋,金发碧眼,在水中起伏漂浮着,偶尔掀起水花;接着,一阵咯咯的笑声吓了他一跳;原来是身旁白色塑料躺椅上传来的笑声,那漂亮毛子倚在一个年轻的男毛子身上,手里拿着那朵浅粉色的玫瑰假花,正往男毛子的下巴扫去;男毛子仰着脖吹啤酒。远处,泳池那头的躺椅上,分别坐着俩女毛子;其中一位还遥遥地冲他挥挥手。这些毛子玩得正高兴。他心里忐忑,翻腾,转身离去。
“门锁上了吧?”回到吧台前,他极力镇静地说道。
“锁上啦。”男常……
“锁上啦。”李翠红他俩不约而同地说道。显然,他俩既紧张不安,又感到不耐烦。
于是,这仨人一同走进男通道。李翠红落在最后,夹在中间:男常慌里慌张赶到周喜良头前嘴里一边忙不迭地说:“去看着泳池这边。”
周喜良忙回过头;李翠红站在门口,裹足不前,见他瞅她,她脸又是一红,急忙解释道:“我看着这边。”
周喜良没再吱声,只觉得两腿发软,同时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他的脑袋里**,手颤微微地伸向裤兜,寻找那把备用钥匙。老半天,他才触到那枚小小的金属。往锁孔插时,他很紧张,连插了两下才**去。往左扭一下,没开;又往右扭了下,使劲……心蹦蹦地跳,红褐色的衣帽柜门硬给拽开,略高于视线的地方堆着散发膻味的衣服,还有柜下方的一双棉皮鞋(中间挂衣服的地方空着)。他忙向泳池那头望去。半掩的门后是一个瘦长的人影;再一侧头,穿着浅灰色套头衫的李翠红张着胖嘟嘟的脸正盯着他。他脸一红,小眯缝眼又转向那堆散发膻味的迂腐上去。
没有,怎么啥也没有。他麻麻木木地想,又急又怕,脑袋里一阵乱,脑门子发热。他拎起一件厚重的皮夹克,目光游离着,集中不起精神;另一只手探进其中的一个兜里。里面空空的。接着,是另一个兜。他的手直颤,特别是手背,很明显地抖动,不停地抖动,手背上勃起一根青筋,手心沁出了汗珠。
“喂,找着没有?!”李翠红压低嗓音问道,声音里蕴藏着慌张与胆怯。
“没有,啥也没有。”周喜良紧张地向泳池那头望去。瘦长的人影凑到半掩的门口边,也用同样紧张的腔调直催他:
“快点,找着没有?!”
周喜良麻麻木木的手指在机械地摸索。听到男常的声音,他的脖子神经质地扭动了下,心里更慌啦,嘴里不耐烦地低声说:“没有,啥也没有。”
刹那间,他甚至想到放弃。他没料到干这种事竟然会这样紧张,心会跳得这么厉害。你们,你们咋不过来呢,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他忽然有了不平衡的念头,开始愤愤不平,胸口涌起莫名的火气;因为他感到恐惧,意识到万一出事,他也许将担下绝大部分责任:主谋,主犯。耳朵根里嗡嗡直响,两腿发软。而他们……接着,他想起这几天来他们仨的密谋;那阵子,他俩一个个的,说的都挺好,好象经历过比这还危险的事,好象走过多大风浪似地;可现在,事到临头,他俩躲到一边,瘪了茄子。
“常哥,常哥,”李翠红轻轻招呼到,这使得两个大男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去啦:“你过来和周喜良一起找;我过去,给你们看着点。”
胳膊猛地一抖。周喜良抬起头时,那小丫头片子已经走到泳池的那扇门,把男常换了过来,这是,他哆哆嗦唆的手也触到皮夹克内侧的口袋,里面发出沙沙的钞票声。他忙颤着手,抓起一叠钞票,绿色的,耀眼的钞票,美立坚的货币,它激起多少人的憧憬呀。他的另一只手忙不迭地将打劫过的皮夹克放回去。
“锁上。”
说完,周喜良后退了步,感到手有些不好使,僵硬颤抖。男常忙关上柜门,去拔钥匙。周喜良看到男常的手也在一个地劲地抖,同时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泳池那边,毛子们还在玩呀,闹呀,喝呀,唱呀。这帮傻□毛子,过个生日就这样,有钱烧的。他既羡慕又嫉妒。听说毛子,特别没结婚的女毛子从不把和男人睡觉当回事,很开放,只要有感觉就上。他胆颤心惊地想,她们……那几个女毛子是俄罗斯餐厅的女服务员,皮肤白白嫩嫩的,异域风味。周喜良的脑袋微微热着,倏地又想道。
“找着了吗?”李翠红看到柜门被关上,也慌张走回来。两个男人冷丁吓了一跳。
“找着啦……我锁不上啦。”男常带着颤音,哭似地小声说;他那样子,小孩子做错了事似地,充满了乞求和急切,可怜巴巴。
“我锁。”李翠红满脸不耐烦地走上前,扭动钥匙。无意间她碰到男常的手,一双冰凉恐惧的手。她推了下柜门,觉得锁上啦,就拨下钥匙,眼睛盯向周喜良手里的钞票。
“多少?”她咬了下**,问。她的胸膛里砰砰直跳,赶紧向通往泳池的那扇门张望一眼;两个大男人受到她的影响,也条件反射地向那张望了眼,这间男更衣室和泳池之间还隔着安装了两个淋浴喷头的沐浴间和一小段走廊;那里并没有动静。
“不知道。”周喜良说完,头一个离开是非之地;另外两位也慌张地一前一后跟了出来。这时,泳池吧台间咣铛响了声,这仨人脸色刷地煞白,心脏不约而同地狂跳了下。然后又同时向女通道门口看了眼。原来那座落地大笨钟到了时刻的撞击声。
小偷,贼。刹那,周喜良脑子里闪出一个词汇。似乎周围有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着他,戳着他的脊梁骨。烙人地刺向他。他的耳朵里嗡嗡直响,整个身子就象大病一场似地,两腿发软,浑身乏乏的,就想躲在没人的地方躺一会儿。他猛地扭了下脖子,快步走到吧台前,站住。
他们惊魂未定地倚着吧台,面面相觑,倾听着泳池里热闹的声音;然后,才不约而同地盯向绿花花的钞票。
摊开钞票,数了数(其实用不着数),两张一百美元,五张面值五千的卢布。他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下,把五张卢布递给李翠红。大概,不到两百块钱吧。他机械地想到。谁叫你们躲在一边的;轮到真张逞时,你们就瘪茄子啦,还得靠我上前。即然这样,又凭啥给你们那么多?!
“给我一张。”男常说;并且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抽走一张美元。周喜良怔怔神,忙把剩下的那张揣进兜里。
这时,有个人拽了下门;他们仨又都吓了一跳,心里虚晃晃的,神经质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脸色煞白,脑袋里嗡地一声,心跳加速,脉搏加速,意识**,恐惧无形中膨胀着,压了过来。接着,有人敲门,梆,梆,梆,梆,梆,梆,不急不缓的。
“谁?!”李翠红壮着胆喊了声,走上前。
“我。”门外,有人回答道。
**……他听出声音。周喜良松了口气。怎么没听见脚步声呢?豁然,刚才在男通道里的情形闪过脑际;他开始后悔,不敢想象东窗事发了会咋样;可此刻已覆水难收。红褐色的门敞开,**孩子气的脸出现在门口。
“锁着门干什么。”**笑么喝喝的,扫了他们一眼(言者无意,听者有意),没等他们回答,就对周喜良说:“周哥,那边来了四位客人,他们要找小姐。”
他们……脸红什么?神神秘秘的。**想。他在心里打个晃忽,然后就把这印象遗忘到脑后,眼前浮起那四位客人的模样,还有张经理的面孔,那张肥肠满肚红光满面的脸,他怕,畏惧;怕那四位客人有意见要耍酒疯,怕张经理训他;尤其是张经理——虽然那张面孔似乎老在笑,但他隐约觉得那笑的面孔下还有另一层面孔,阴森肃穆,象轱辘下面的水井,深不可测。
“他们都有要吗?”周喜良又问。
“他们都要;现在还差一个……小梅,女常和玲玲她们都在那边呢。”
“赵明呢?”周喜良说。一张满是粉刺的脸令人厌烦地闪现在他的脑际。他看到男常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下。王八,活王八。人家都说海伦没好人,男的是炮,女的卖□;我看你俩都不象好人,做贼都没胆,你还出来混个屁呀。听说,小梅和赵明是老乡,鹤岗人。周喜良想道。
“你梅姐也在那边?”男常问。
费话,你耳朵背呀。周喜良怪怪地乜斜了男常一眼。
“嗯哪……赵明上张经理那里啦,现在还没回来。”
**这么一说,周喜良才想起来,这一阵儿,他的脑子都有乱啦。这臭小子,又不知上张锐那里告什么黑状去啦。周喜良心想。他心里似乎隐隐着一根刺,让他不舒服。原先,他在这里挺好,除了经理,没人敢管他,可以说想干啥就干啥;自从张锐接管后……自从赵明这个小奸细混进来,一下子全改变啦,他简直成了靶子,整天被张锐看着,还有整天被赵明打小报告,真没劲,他恨得牙直痒痒,恨不得把赵明宰了才解恨。前几天,不差点被张锐炒了鱿鱼。要不是在这里能挣钱,要不是这里比别的地方好挣钱,他早就不在这儿干啦,谁愿意在这里受窝囊气呀,谁起个大早不想图点利呀。想到这里,他厌恶地皱皱眉,说:
“他什么时候去的?——你打电话找赵明,让他再找一个不就行吗。——这事都办不明白。”
哼,让赵明找去吧。我一不是领班,二不是吧台,管那屁事呢,到时让他干着急去吧。他乐祸地想。他似乎忘掉了他一直都在热衷干这种拉皮条的事。他打定主意,等着赵明前来求他,或者就站在一边看热闹。他揣测,赵明是找不到小姐的。他的手抻进裤兜触到那张沙沙作响的崭新的美钞,手指头机械地抖了下。
“不用打电话,你回去吧;我帮你找一个。”男常忙接道。
**放下重负似地应了声。他刚转过身,男常又忙跟上去,似乎这屋里有什么晦气,要急于摆脱似地说道:“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贱种,怎么哪都有你?!周喜良不满意地斜乜了男常一眼。不由地,他脊梁飕地一凉。
“喂,小常,你等一下。”周喜良猛地想起什么,忙把男常叫住,同时吩咐**:“你先回去吧,我跟你常哥说点事。”他看着**悻悻地离去,才压低嗓音和男常说道:“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男常一怔,迅即醒过味,掏出钥匙。
钥匙,钥匙,确凿的……罪证。周喜良心有余悸地接过钥匙,看到李翠红已经钻进吧台里,背对着他,在张纸上划拉着什么。他打心里就不信任这个娘们气的男人。钥匙滑溜溜的,沾上了男常的汗液。
“赶紧放起来呀。”吧台间只剩下他和李翠红时,他把钥匙扔到吧台上。
这俩玩意,等于白拿钱。坐地分赃。担惊受怕的他妈的全归我,有什么好处你俩还要分。周喜良惊魂未定地想起刚才那一幕。跟着,思维跳跃,不知怎么他又从男常那里想到了玲玲。玲玲骚货,炸炸哄哄的,也是个欠蹬。前一阵子,我还请她吃饭呢。他想起那天请玲玲吃串的情形。跟着思维又是一转,又想到别的啦。小梅跟他……真白瞎,怪不得人家说癞汉娶花枝呢,世间就有这样的事。他拉开门,准备往外走,却给那个丫头片子叫住宅。
“喂,周喜良,你别走,我害怕。”
“怕什么,有啥啥害怕的?!你也不是小孩。”他冷冷地一笑,走了两步,又恶意地补充道:“你要是我对象,我就留下来陪你。”
“去你的……”
哼,你也害怕啦?!知道怕就好,让我干一下,我就陪你。死丫头片子,心眼真多。周喜良想。刚才在男通道的那一幕又胆颤心惊地溜回他的意识里。他故作镇静地迈着方步往外走。其实,他心里在一个劲地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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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三节(1)』
怎么,谁不惧怕~?~神张开无形的翅膀,暮色般踏着暗夜悄悄降临。暗~色的星点逐渐熄灭。可每回临到炮亮快没时,又给他~了~,于是暗~色的星点又重新闪亮起来。他~,混账王八蛋,算计到老子头~啦。~么说,现在出门在外,别有用心,给啥也不能随便~,说不准那是啥陷阱,就象头两天,不过是在电梯间接过那小~崽子递来的一枝烟,就吃了这么大的亏。难怪过后直~那小小~崽子的烟特有劲呢。苦,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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