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3
诗人总是说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光阴似剑日月如梭,的确如此。这三点一线式的生活过久了就不会去过多的发现新事物,甚至这百日冲刺后再漠然回首才发现比一百多年前的百日维新要更快,或者能跟二战时的波兰闪电战一决快慢,要么用点什么“一霎那”、“须臾间”、“白驹过隙”或“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来衬托一下。
中原苦恼得很,因为心迹不敢表露。他某日看电视上的男女主角相互知心,内心痒痒的。想着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便买来一本花信纸,给Spring写信。信改了八次,笔都写坏了两支,信纸也因此损失了大半。没有把握,只好偷偷去临街的小书店里买了本《写信不求人》的书,回去对照着自己硬套了两三页,见还没达到理想效果,就自己绞尽脑汁又拼出了一页。说些“不堪忍受寂寞,只想结识知己,若答应请于毕业前给我回信”的话,觉得不错,满意得笑了。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生怕疏漏、写错了字词。
中原自从信寄出去后,时时刻刻盼回信。可是这信如夏日农民伯伯诚心期盼的雨,期望值越大可能的概率似乎微乎其微。
另一方面,Spring收到了信后,感到震动,更有感动。她似乎感到了他的真诚等待。她把信给Shaly看了,向她讨主意。未料Shaly也掏出一封信,不,是一摞信,总装在一个信封里的。Shaly欣喜地说这些是余光中写的,我想暂时考验一下他,让他写下去,到我真正感动为止。Shaly调皮的笑了一下,又说不如也考验一下钱中原的决心与耐心,等他的下一封,一直到被接受为止。Spring想了想,说只好如此。就把Shaly的信收去看了。看完了第一封信,满脸红彤彤的,就又还给了Shaly,说这明明是情书啊。Shaly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直到中考完毕,还不见Spring的回信,这让中原有了一个害怕毕业的理由,可是时间愈过得慢,心愈会狠狠地抽紧,仿佛弓弩手正在紧拉着的弦。
中考后身心得到一定的释放,刚一出门就有一两个发招生简章,硬给中原献简章后就又去找其他同学,中原还依依不舍地抬头望了眼前的路,很多人早已离去。他多么希望能在此时遇见Spring,哪怕是一句拒绝的话¨¨¨
没走几步又看见前面柏油路边一个拉二胡的乞者,衣衫破旧得还能勉强起到遮羞的基本功能。老者拉的是《梁祝》,他想乞者能把梁山柏与祝英台的命运拉得这么逼真,而他自己的命运却还为何这么悲惨呢?!他将身上仅剩的五元零用钱轻轻放进了老者的黑乎乎的钵里,蹲下身说:“老爷爷,您能拉《赛马》吗?”
老者操着一口皖音说:“能,能¨¨¨”说着就拉起了气势磅礴的《赛马》曲,他听着,用心听着,听着他心里一滴滴辛酸的眼泪。
分数出来的时候,中原打电话去查了,才三百多分。觉得有点丑。放下话筒的一瞬间,他觉得应该举动打个电话给Spring。他很利索的按下了一串娴熟的电话号码,过了两三秒,电话通了,那头是熟悉而且亲切的一句:“喂!”他的脸顿时红了,心也如七上八下的水桶跳个不停,匆忙挂断了电话。他挂了电话后觉得自己连走路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呆呆地看着电话机,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他开始觉得电话机也在跳动。他开始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事先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料到这个电话会让他如此局促不安--他觉得这件事情比自己小学时趁没人注意闯进女厕所一探女厕所的究竟还严重!
十六岁的中原开始产生科学的幻想。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有一种叫做可视电话的东西,会在你接电话的时候看到跟你打电话的那个人。中原想起这么一个玩意儿的时候简直把自己吓坏了,连忙从电话机前退了几步。这还不够,他马上又弯下身子躲到了床底下。他把自己的头埋了起来,还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脑袋上。他一直讨厌床底下的那些灰尘总是扫不干净,此刻却完全不顾。中原只觉得他的面前一片黑暗,过了几分钟他才终于沉静下来。
“要是她家里装了这个东西,我们家一定也会装。”中原做着这样的推测:“而我们家没装,所以她家也不会装吧?”中原最后心存侥幸,开始安慰自己。接着他就从自己的床底下爬了出来,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然后就笑了。
Spring接到中原的电话前,是在看她姐李春雨从华中师范大学寄回来的包裹的。里面是些名著,共五本,书下面平躺着一封信。
小妹:
展信佳。
妈一切都好吧,你也一切都好吧。
本来打算暑假回来度过,后来同学说去搞家教,就改变主意了,你不会怪我吧。
初中毕业了,以后的读书计划计划好了吗,我想你肯定已经决定下了,这五本书,你凑合着看吧。
祝你度过一个好暑假!
很简短,找不着一个字的废话。
她姐春雨下半年将进入大四,华师中文系。他们家的骄傲,妈妈常训导她的时候就拿她姐做参照物:“你要是有你姐那么听话就好了”、“你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哪像你啊”,等等。
想到以前,突然很怀旧了。
往昔的岁月如同一把过时的折扇被收藏起来,当在打开时它不会还是原来的模样。
Spring想起了那个可以整天陪自己瞎逛的Shaly,那个一半明媚一半抑郁的钱中原,那个爱剽窃余光中先生作品的余光中¨¨¨那个总将“若”字草写成“苕”字的数学老师,口头禅是“雷打不动的真理”的满嘴方言的英语老头儿,“磬”字都认不得的语文老师¨¨¨
正当他进入回忆的旋涡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抓起话筒“喂”了一下对方又挂断了。看一看电话号码是个陌生的号,就拿起通讯录翻查了半天,最后查出是钱中原的,心中也咯噔地响了一下。不过她不象中原那么胆怯,因为她还没陷入感情的旋涡。她提起话筒按了下回拨,那头的“嘟嘟”声响了起来。
中原刚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吼眼上,声音发颤地“喂”了一声。这头Spring就说有事没有。中原就说有,于是两个人一人一句说了起来。问对方考得怎么样,都回答说考得一塌糊涂;又问对方过得如何,都说还好还好;再问下半年准备读哪所学校,这倒算交换了各自的意见。中原情绪还有些激动的说想读理工中专,Spring愣了一下,说自己考得这么差也不打算有什么奢望以后考什么好大学,以免抱太大奢望换来太多失望,说也有这个想法。
最后中原问信收到没有。Spring狡黠地问是什么信,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害得中原又把脸又憋红了,许久才说出是交友的信。Spring没说什么,只呵呵地笑了几声,就说了声“再见”,挂上了电话。
中原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想Spring没有明确表态,这暧昧的回答到底象征什么。
岁月像空气漂浮的尘埃,对着它弹一指间,忽然在某一个看不到的落日的黄昏,和着冰凉的泪,一起坠入了时光的河。于是,年华与华年同在。
生活就这么悄悄过下来了,没什么波澜。只是有时有些莫名的愁苦。可是哲人说得好:痛苦是一切幸福的前奏曲,而幸福的散场则意味着痛苦即将来临。
中原痛苦着,并痛苦地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像个痛苦的猪。曾有人这么说过:快乐的猪与痛苦的苏格拉底我历来向往前者,可是残不忍睹的现实不得不使我成为痛苦的猪。
但有些时候倒希望以后似乎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生老病死,草木枯荣。
某日忽然接到余光中的电话,说明早早起一起去爬山,游观音山。希望他能参加,并叫他把Spring也叫上。中原也觉得终日闷在屋里也不怎么爽,就爽快的答应了,未料还有后面的条件。想这就是数学里所说的充要条件吧,又只得悻悻答应。
Spring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发现阳光已经很刺眼了。其实她早已听到电话了,不想接,让它响。她这人天生适合在恶劣的环境中继续持续安逸的姿势,譬如这种情况,她估计再弄五个电话一起响,依然能睡得口若悬河。不过她妈不行。妈围着围裙就一边训斥一边来接电话,她也只好起床了。
不幸的是这回电话里的那头的矛头也指向了她,她左耳接受着妈的不伦不类的训言右耳接受着中原的问话可谓是打破了佛教所说的“不二法门”。
中原支吾着说出了余光中的提议,她想这一个多月来,还没有室外活动的记录,长时间在家呆着不得抑郁症才怪呢,于是乎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吃完饭就双手空空浩浩荡荡地奔赴会合地点,出门的时候她妈还唠唠叨叨个不停,她想回敬一句:“您更年期提前了吧!”又想妈未必知道更年期是什么,只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实际此次登山也不过是余光中、Shaly、钱中原和Spring一行四人。Spring与Shaly相见如故,手拉着手浩浩荡荡地奔赴前途了。余光中与钱中原虽然有些接触,但不免还是有些貌似神离。余光中想邀钱中原只不过是听Shaly讲了他写给Spring的信,觉得这人也是感情过早迸发的性情中人,与自己似也有缘;钱中原还不知道Shaly与余光中的关系,也以为是为了纯洁伟大的同学情谊。俩人有各自的算盘。
其实Shaly早就告诉了Spring她与余光中的恋爱关系,Spring一面惊愕Shaly的早恋行为,一面苦口婆心地劝她别误如歧途。而Shaly脸上洋溢的是幸福快乐的微笑,Spring想也许是真心相爱吧,也就只好回头祝愿好友了。
至于余光中追上Shaly的过程也很简单:他伸知女孩儿喜欢浪漫而不喜欢浪荡,就一面继续假装着深沉,一面不停地制造带有浪漫色彩的情景,果然,Shaly头脑没Spring敏捷,就把自己的初吻在某个黄昏当余光中抱着那当初被Spring退回的横笛准备送给她的时候献给了他。
此时俩女俩男一前一后紧随着,话语也随着这路途的长而长张了许多。就这样,停停走走。走马观灯的,待上到观音山主峰顶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举目远眺,远处的天空,沉默高远;腑手瞵视,山底下的屋角鳞次栉比。
毒热的太阳差点儿烤熟了他们。赶忙躲在堂皇肃穆的庙宇的屋檐下。那大堂门的对联很是工整:
无忠无孝,休在他乡求神佑;
有理有法,方来此地敬菩萨。
大门之上,便是金匾一副:“观音寺”。
进了殿堂,里面观音菩萨庄端神圣的高高在上,俯视着这里的众生。四壁是各路神仙的浮雕,屋子正中有几个排得整齐却稀乱得很的蒲团。四人谒拜完菩萨,就准备到附近寻吃的,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看门的俩个着袈裟的僧人拦住了,说进殿遏拜后得交纳每人五远钱的香火费。只好掏钱包,心里安慰自己说和尚也怪可怜的施点钱也是应该的。
来到一个名字叫得铿锵有力的“文明酒楼”。门上也有一联:
你求名利,他卜吉凶,可怜我全无心肝,怎出得什么主意;
殿谒风云,堂列钟鼎,堪笑人供此泥木,空费了多少钱财。
横批:不如吃饭。
要了四碗素面,来了五瓶啤酒。吃完一结帐,老板说四十五,大伙儿瞪圆了眼睛。那老板竟有板有眼地算了起来:“面五元一碗,啤酒五元钱一瓶,四五二十、五五二十五。……一共四十五……”,大伙儿想就当买个教训,结了帐就匆匆走了。那老板嘴笑开了花:“下次再来啊——”在伙儿心里想下次还敢再来那除非有钱没处花。
溜达到一片树林里,大家就聊起了下半年的打算。
中原说:“我认为全县唯一的一所中专可以考虑,因为它是综合性学校,有高中、对口高中、中专、大专、师训什么的。”
Spring也极力鼓动大家去读:“听那招生老师说那都是一流的老师队伍和教学设施呢……”
Shaly当然会在Spring的背后支持她,说她也有这个想法。
余光中见大伙儿都是选择理工中专,也发表了一些“高见”,说理工中专学校环境好办学力量雄厚。
幸亏这些话没给理工中专的校长听去,其实这都是理工中专招生工作做得好宣传有方。校长没有忘记学校管理课上老师讲的学校常规工作管理包括招生工作管理和学生入学后的管理。所以把招生工作管理放在第一位置上来抓。
接着中原说请余光中和Shaly回避一下,他说有事要跟Spring说。余光中识趣地拉起Shaly的手,悠然地走了。Shaly还不忘回头说一句:“好说不避人,避人没好话。”
沉默了好一阵,中原问Spring是否愿意听自己的身世,Spring点了点头。
于是中原就把自己的灰色童年和压抑情感讲给了Spring听,说知心朋友好难找。Spring说不难找,我不是吗?中原怔了怔,欣喜地笑出了声。
Spring抬头望着他那炯异的目光说:“你猜我在你眼神中看到了什么?”
“什么啊?”
“高贵的……眼屎啊……”
他也被逗乐了,用右手食指抹了抹眼角,并未发现眼屎,想自己怎么就这么给人忽悠了,更乐不可支。
余光中和Shaly顺着窄长的土街慢步走去。不一会儿,余光中问Shaly是否知道观音菩萨的性别。Shaly说是女性,余光中就说下是,观音菩萨是男的。而Shaly力理据争,余光中就说按照后世的说法菩萨都是无性的,所以观音菩萨是男是女都一样的会保佑我们这些众生的。
说到这里,眼前出现一个纪念品专卖店。双双走了进去,余光中挑了一个“玉观音”买了下来并亲自给Shaly戴在了脖子上。Shaly感动不已。
Spring和钱中原后来赶了上来,来到一个风筝店,风筝店的后面是个天然的放风筝的场地。于是就买了四副不同的风筝,屁颠屁颠地去领略高处不胜寒的惬意。
风筝放完了,口渴得像沙漠里行走的骆驼。去买水喝,一问,百事可乐随着这海拔一路狂升至每瓶十元。想古代有洛阳纸贵,现在有高山物贵。没办法,只得任人宰了。
回家后都累得快没气了,汗和疲倦一起袭来。呜呼睡去。
Spring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夏天晚上七点钟还是很高,田野里的青蛙,树梢上的知了,都唱起了自己的歌。吃了饭,洗了澡,拿了本还没看完的托尔斯泰的《复活》,边看边着巴金老人的话:“生活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妈边看着电视边问她下半年读哪儿,她说读理工中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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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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