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个男人在做什么,杀人弃尸?
叶梓嫔倒抽一口寒气,火速蹲在小march的另一侧,期望对方不会看见她。
别自己吓自己,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她拍拍胸口。
这种地点──阳明山的荒郊野外──怎么可能有人弃尸呢?
这种时候──深夜一点,四下无人──也不可能有人敢乱来!
呃,好吧!或许现在的条件还挺适合凶手弃尸的。
她探出小半颗头,从车窗悄悄地望出去。她的小march才停在一排树丛之后,从对方的角度应该看不到。小树丛有个V字型的微凹,正好就是她直视出去的视角。
在五十公尺的前方,一辆深色轿车停在路旁,后车门开着。夜色让她看不清楚司机的相貌,只能从剪影推断,他非常高大,体格颇为壮硕。
那个男人走进草丛里,窸窸窣窣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不一会儿──喝!他赫然从草丛里抱出一具软瘫的人体。
他他他……他不是要弃尸,而是要换弃尸地点?
那具人体似乎有些沉重,隐隐听他低喝一声,把整具尸体扛到肩上来,那个「人」软软的挂在他肩头,手脚随着他行进的动作摆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在呼吸的人类……
「天哪!我该怎么办?」叶梓嫔缩回车厢后面,一颗心怦怦地狂动。
对方应该要离开现场了,她必须保持冷静,不要让他发现她的存在。
身后响起一些闷钝的碰撞声,她止不住好奇,又探出头来偷看。
公路在他们后方,路灯的势力无法及于山道旁的畸零草丛,她只能就着微亮的月与星,看见隐约的形影。
高大男人把尸体扔进后座里,然后直起身,渴望地看着后车厢……有一瞬间,叶梓嫔以为他会把尸体抱起来,改塞进行李厢里,最后他只是摇摇头咕噜几声,把车门关上。
行李厢不是比后座更适合搬运这种「违禁品」吗?
「或许他扛的还是一个活人!」她低声自我安慰。
可是,看高大男人把那人抓起来又扔又摔的,对方一点声息都没有,除非是死人,才能忍得下对这种粗鲁待遇的抗议才对。
她心中天人交战,又刺激又害怕又紧张。
男人来回几趟,把草丛里的鞋衬皮夹捡回来,随便就往后座扔,不管东西摔到哪个角落去──人都死了,大体还要被他这样折辱,真是可怜。
他还很悠哉,一点都不急着离开犯罪现场,径自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意态闲散地快乐似神仙起来。
火光短暂照亮他半边的脸庞,叶梓嫔心中一凛,这男人好眼熟哦!可是她来不及看真切,他又侧身转过去,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了。嗯,身材倒是不错,宽背紧腰窄臀,可惜是杀人弃尸之徒!
半晌,他捻熄了烟头,确定火光已经消失后,弹进草丛里。
「乱丢烟蒂,没公德心,火烧山怎么办?」她撇撇嘴。
烟抽完了,尸体也抱上车了,他应该要走了吧?叶梓嫔紧张地想。
高大男人打开后座再检查一眼,一只绵软无力的脚丫子顺势滑出来──尽管她很努力想要说服自己,后座的人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活着,但是……那只脚丫能扭成那样的角度挂着,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它属于活人。
男人用过分粗率的力道把脚丫子塞回去,终于转身走向驾驶座。
……慢着,他为什么停下来?他为什么转过来?他在看哪里?叶梓嫔以为自己迎上他的视线。
「喝!」她火速躲回车子后。
身后突然响起细碎但明确的脚步声,朝她藏身的这排树丛走来。
惨了惨了,不会被他发现了吧?光线如此之暗,能见度如此之差,他应该不会「感觉」到第三者在场。
早知道她就不该上山!可惜,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可是她八点上山的时候,人迹还很多啊!尤其时序正值初夏,美妙的薄短衣衫正式上场,将整个台北城带进一种若有似无的动情氛围里。光是在山路上绕一趟,她就看到不少对相依相偎的爱情鸟。
一个刚结束新恋情的女人,跑上山来看人家卿卿我我,无疑是自讨没趣。然而,最近让她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公事和私事全选在同一个时间陷入瓶颈,再不跑上山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快要发疯了!
原本她只计划在山上找个空地坐一下,看看夜景就走。谁知,她的冷气如此舒爽,吹着吹着竟然睡着了;再醒来时,数字钟竟然映着凌晨一点。迫切的自然召唤让她来不及开车找厕所,只好趁四下无人时,很丢脸地找一块草地迅速解放,没想到她还来不及回到车上,就亲眼撞见歹徒前来移尸的画面。
她天生八字重,倒是不怎么怕那些魔神鬼怪,坏人还比较可怕。
脚步声走到树丛后停住!
好吧,这下子他一定看见她的小march了!但是,没关系,车上没人,他或许会以为只是空车停在这里。毕竟,这附近一入了夜就乌漆抹黑,很多小情侣会跑来「体验大自然」,草丛里停着车子并不奇怪。
慢着,为什么树丛的声音越来越响,这位凶手该不会是想……
刷!一个黑影猛然跳到她身后。
「啊!」她火速转身,举起包包对准那个人的脸。「你不要过来!我身上有防狼喷雾、电击棒和口哨!你敢过来我就大声吹哨子,把附近的情侣全都吵起来!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人在哪里,如果我半个小时之后还没回家,他们会立刻报警!」
歹徒保持沉默。
新暑的蝉声鸣唱得格外卖力,唧、唧、唧、唧──便连轻手慢脚的夜风,也都被牠们催得急了。
风头呼啸一声,从她的肩上滑过,遁入暗沉沉的山野里,薄薄一层的鸡皮疙瘩迅速在颈臂之间成形。
今天是出来散心的,所以她带的不是那种美女专用的「精致秀气小提包」,而是超大登山背包,举久了手很酸的叶梓嫔冒险把包包往下栘两公分,先看到光整的前额,之下,是一双粗犷帅气的浓眉,再下移──「喷啧啧,这不是我们的叶专员吗?」低音鼓般的男性嗓音,在她耳中有如恶魔在讽笑。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令人讨厌的口气对她说话。她放下包包,错愕地望进业务部课长陆议的眼底。
「姓陆的,是你!」让她每天都一肚子气回家的万恶祸首。
「叶专员,一个女人家三更半夜跑到荒山野地来,似乎不是个明智之举。」陆议侵入她的安全距离以内。
叶梓嫔下意识退后一步。那件松开两颗钮扣的衬衫让她一如以往的看不顺眼,哦不!她看不顺眼的其实是套在衣服底下的那个男人。
「小姐我艺高人胆大,不用你操心!」
「女人天生在体能上吃亏,难以抵挡歹徒的骚扰,更何况是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山区里?」白亮的牙齿在月色下闪动。
「我看是你跑来荒郊野外做坏事,心虚了吧?」她想起他后座的那具「尸体」。
姓陆的虽然讨她的嫌,又是个靠女人关系往上爬的差劲家伙,却不像会杀人弃尸的人,那具尸体八成真的是活人──可惜!
陆议回头看自己车子一眼,也不解释,亮晃晃的牙齿仍然碍眼的闪动着。
「怎么,车坏了?需要人载一程吗?」
「不必。」她轻哼一声,径自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头灯大亮的那一刻,一只被惊动的夜鸟扑簌簌地拍动翅膀,飞进林荫深处。
她迅速倒车,连正眼都不想瞄向眼中钉的方位──虽然陆议其实是个挺好看的男人,抱歉,她和他就是不对盘。
「叶子冰小姐……」他戏嘲的声音追上来。
嘎吱!车子紧急煞停。
「你叫我什么?」她探出头来,猫眸充满危险性地微瞇.「叶小姐……」
「不,你叫我叶子冰。」她打断他。
「不对吗?」他挑了挑眉。
「不对!本人名字的发音叫「紫频」,叶梓嫔,请不叫错了,谢谢!」国文程度真差!
「好吧,叶「紫频」小姐,」他故意把她的名字咬得特别清晰。「明天请记得把业务部上个星期就交代你们做的公关稿拟出来。阁下长袖善舞,号称司公关部第一人,不会连这样一件小事都办不好吧?」
叶梓嫔气得银牙乱咬。他明明知道,她「公关部第一人」的称号是怎么来的,说来还是拜他老兄所赐呢!呸!
嘎吱!轮胎尖锐地摩擦柏油路面,小march才在公路上狂怒地喷吼,彷佛有极短的一刻,考虑冲到他的Astra,给它一点颜色瞧瞧。最后闷吼了两、三声,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冲进黑幕里。
第二章
说来,她和那个姓陆名议的家伙,真是一段孽缘!
这男人平时看起来人五人六,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还真想不到他的本质竟是如此……没用!
事情的起源很简单。一年前,她刚从南部出差四天回来,就听说业务部来了一位新课长──「会计室那些小姐迷死他了,一直说他「超有型」、「帅到不行」,他才来上班两天,全公司的香水浓度升高一倍。业务部外面,每天有女同事借故走来走去,就盼这位陆帅哥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可以找理由攀谈几句。」午餐时分,她的死党郭允诚啃着一根油腻腻的鸡腿,一面提供最新情报。
新主管是否真有这么「白马」,还在其次。根据公司生态,每个新进门又未婚、长相还看得出是个人类的男性同胞,都会有一年的赏味期,之后其它的后起之秀就会抢走王子宝座,旧人打入冷宫。所以谁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新王子把上手,谁就是赢家。
「他多大年纪?」叶梓嫔把最后一口生菜色拉吃掉,眼中蕴着不可磨灭的兴趣。
「我周围的女人们都打听清楚了,帅哥姓陆名议,今年三十,高大威猛,无妻无子。」小郭的办公桌就在她隔壁,两人也不知道怎地,「爱情上」迸不出一丝火花来,「友情上」倒是百分之百的来电,下了班还会约出来聊天看电影,很典型的死党。
「好,难得新来一个帅哥,我不去欣赏一下怎么可以?下午再找个理由到业务部晃一晃。」她满意地点点头。
「勤誉信息股份有限公司」的主事者是台籍老板娘周晴?罚缓笕从腥占煞虻淖式疝谧ⅰR滴癫吭谒枪鞠蚶从小附鹜棵拧怪疲艿鄙暇碛肟纬さ娜耍舨皇抢习迥锏陌褪亲急柑岚紊先ブ赜玫淖夹母埂R虼耍滴癫康恼泼湃搜∠蚶词枪镜姆缦蚯颍母雠上档檬苹蚴疲灰纯此滴癫康拇笪患纯傻弥?/P>
目前业务部经理是由老板娘的千金周静坐镇──公司里私下都称她为「公主」。公主的原名其实叫伊藤静子,但是在台湾,老板娘想淡化女儿「外籍人士」的身分,让她和大家打成一片,因此在台一律要求她使用中文名字。
难得老板娘这次破例,竟然从外头挖了个帅哥课长进来,该不会是未来的驸马爷吧?这种好戏怎么可以不看呢?
「好啦,叶子,去把那个陆课长给迷得半死!」另一位饭友玉仪也怂恿。「前几天妳不在,公司尽是一些中等之姿,现在就让陆课长看看真正的美女是什么样子的。」
玉仪和小郭兴致勃勃地望着她。
有时他们实在不得不羡慕她!叶梓嫔从来不需要特意打扮,她天生就是如此抢眼,同样平淡无奇的淡蓝色套装,穿在别人身上是保守的剪裁,在她身上被圆润饱满的玉胸一撑,领口便隐隐现出小沟来;同样是规规矩矩的A字裙,别人穿起来像欧巴桑或教官,她玲珑的翘臀和修长的玉腿一撑,硬是将「教官」化身为「辣妹」。那对闪闪发亮的大耳环,增加了她的香艳风情。
有人不惜花几百几千万,勉强也只整型成中人之姿而已。有人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随便站出去就是个光彩照人的大美女。如果真的要怨,只能怨上天吧!
「叶子,妳不妨看看陆课长有没有办法治好妳的「隐疾」,嗤嗤嗤嗤──」小郭窃笑。
「什么隐疾?叶子有隐疾?我要听、我要听!」玉仪大感兴趣。
叶梓嫔狼狈地瞪他一眼。只怪她自己某一天晚上喝太多,不小心把心里的秘密泄漏给「大嘴锅」听晓。
「吃完了,我要回办公室打个盹!」她咕哝着,把托盘放回置物架上,娇娜离开员工餐厅。
无数惊艳的目光送着她的背影而去。
她回到办公桌位,拿出大梳子用力刷亮蓬鬈的长发。对了,她今天放了一颗苹果在公司的小冰箱里,差点忘了吃。
叶梓嫔放下发梳,绕到公关部隔壁的小厨房。拿出苹果后,想到办公室里大家都在睡觉,她坐在位子上喀喇喀喇地啃苹果,似乎很不好意思。
去大会议室好了。
他们公司的会议室呈「凸」字型,多出来的小空间本来是档案室,后来上头教人将档案室打掉,中间用一道屏风隔开;以后人数少的会议就窝在小隔间里举行,偶尔同事想摸鱼也会躲到那儿去。
她来到会议室,钻到屏风后一看。呵,今天的午休时间没有人来打盹,整间都是她的。她拉开一张椅子,满足地坐下来嗑苹果、翻杂志。
翻着啃着,有些累了。她把苹果核往角落的垃圾桶一丢,顺势趴下来小睡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从浅睡中醒过来。
「……我打算明年离开公司,去法国念服装设计,妈咪已经答应了。等我离开之后,这个经理的位子就顺理成章交给你。」轻柔的女声诉说着。
外头的大会议室有人?她的耳朵拔尖了。听起来像周静公主的声音。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回答的男声听起来相当陌生。
这副嗓音真好!她不禁心头一赞。低沉,共鸣,带点慵懒的腔调。
好听的声音比好看的脸孔更能吸引她的注意。不晓得这男人是谁?
「陆议,怎么能明年再说呢?你这人就是这样,我事事帮你担心,你却一副没要没紧的样子。我千方百计把你挖进勤誉,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够爬到……」
男人打断公主幽怨的轻语。「我能够爬到什么样的位子,并不是妳我协议好就够了,还要看董事长怎么想。」
「你干嘛叫得这么生疏呢?你可以跟着我叫「妈咪」的……」
原来这声音的主人就是新来的课长。叫「路易」是吧?听起来公主对这位准驸马爷情有独钟呢!可惜人家听起来却冷淡得紧,莫怪乎公主要心急了。
「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早了吗?」陆课长顿了顿,又加一句,「等我接了经理的位子再说吧!」
所以他也不介意靠裙带关系升上去就是了?虽然现代的社会里,人人都在走后门,叶梓嫔对他的评价仍然贬低几分。
「那你是答应啰?」公主大喜。「好,我们两个就这样说定了,以后那些令人头痛的公文就直接交给你,我碰都不想碰一下。」
「这种事不好做得太明显,名义上妳才是业务部经理,妳该负责的事情还是要接过去做。」陆课长的声音变低沉。
「你以为大家真的服我吗?你没来之前,业务部的重大公事都是前一任王课长在裁定的;你来了之后,顺理成章地接过去也没什么不妥,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只是个签签名、领干薪的虚位经理。」公主自我解嘲的笑了几声。
「嗯。」陆课长轻应一声,不再多说了。
「其它的事情,短期之内也急不来,等我从法国回来再说上追两、三年,就要先辛苦你了。」公主柔声道。
窸窸窣窣一阵衣袂摩擦的声音,叶梓嫔猜想,公主应该是抱了陆课长一下。
「时间差不多了,妳先回办公室,我晚一点再进去。」陆课长的语气变得柔和。
「总有一天,我们两个会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变成一家人,我的一切,全都和你分享……」公主低声轻语。
外面沉然无声,可能正抱在一起卿卿我我。
叶梓嫔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尴尬,因为无意间撞见公主和金刀驸马的好事;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她总认为靠女人往上爬的男士有那么一些些没水准;也有些兴奋,原来听壁脚的感觉这么刺激又新鲜。
两个人又低低说了些话,然后公主的高跟鞋慢慢往外走去。她屏气凝神,等着陆课长也离开现场,她才能跟着脱身。
终于,沉缓的皮鞋声也向外踩出去。
「呼──」她松了口气,原来当壁虎也不容易呢!
皮鞋声一顿,突然快步走回来。啊啊啊,她没地方躲!
刷!屏风被人用力拉开。
「喝!」她从位子上跳起来,撞到铁桌边缘。
「妳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一双凶猛的黑眸盯住她。
有片刻,叶梓嫔只看得到那两把怒燃的黑色火焰。
为什么会有人认为陆议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他的线条太严苛,狭长的脸型犹如以钝刀雕划而成,两三斧便凿出粗砺的线条;他的眼眶太深邃,盯起人来像老鹰觑小鸡;他的**太平薄,即使笑起来也缺乏亲和力;他的鼻梁太挺直,让人有替他制造一点歪折的冲动。
这是一张完全原始而阳刚的脸庞,一点都没有都会男子的文明与温和感,与她应付惯了的公子哥儿更像是不同星球的生物。
连他的衣着也不合宜。他没有穿公司规定的西装外套,领带不知所踪,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却该死地贴切极了他粗犷的外型,他根本就该是个扛着利斧或铁锹的山野樵人,怎么会出现在现代化的办公大楼里?
直到自己吐出愍住的一口气,叶梓嫔才发现她忘了呼吸。
见她不回答,他气势迫人地踏入小隔间里,刷一声反手把屏风拉上。她一七○的身长已经不矮了,这个男人更足足高她一颗头。
「妳是谁?」他严苛地审视她。
「我……我姓叶。」
「妳为什么躲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
「你……你们……是我先来的。」
「那妳为什么不出声,躲起来继续窃听?」他的眼底闪过浓浓不悦。
叶梓嫔到底是叶梓嫔,假若让男人两、三句话便吓倒她,她也就不姓叶了。
「谁躲起来了?午休时间,这个小会议区本来就是大家吃饭或睡觉的地方。我睡得好好的,是你们自己要走进来的,说话之前又不先清场,关我什么事?」她挺了挺胸,昂起下巴反驳。
「妳可以出点声音,让我们知道屏风后有人。」他冷笑道。
「我都已经说了,我睡着了,是被你们吵醒的!我没怪你,你倒是来兴师问罪,真是莫名其妙!」她盘起双臂,等着他进一步反击。
陆议的怒意突然敛去。
他用一种蓄意的眼神,从上到下,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她柔柔亮亮、闪闪动人的黑发,艳光四射的姿容,挺翘傲人的**,玲珑窈窕的身段。
「请问小姐贵姓大名?」修长的手指抚了抚下巴。
「叶。」她一点都不喜欢他突然彬彬有礼的态度。
「啊。」他语气如丝地**头。「您该不会是艳名远播的叶梓嫔小姐吧?公关部第一美女?」
「客气。」她升高防卫心。他突然其来的和善,怎样都让人觉得有问题。
「业务部课长,陆议。」他率先伸出手。
路易?我还皮耶呢!但是人家既然表示友善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做公共关系的人,就是要广结善缘。叶梓嫔勉强牵动一下嘴角,握住他的蒲扇大掌。
这是一个错误。
她只觉得右手一紧,接着,双手先陷入他的掌控,再下一瞬间,是她整个人。
他猛然将她逼进角落里,背心撞上墙边的档案柜。
「噢!」她痛呼一声。
一张阴晦的脸孔抵向她眼前,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性体味。可恶!他用的正好是她最喜欢的那一款男性香水!
「妳在我们说到哪一段话的时候醒过来?」他的轻语如微风一般。
「就……就……你们在讨论……公……公主要去法国念书的事。」她吞了一口口水,刚才的勇气突然蒸发了。
「然后呢?」他的眼睛瞇了一瞇,嘴角浮起迷人的微笑──像鳄鱼一样迷人。
「然后……公主就……就说,经理的位子要……要让给你坐……」这下子被他知道她听见他的丑事了。
「接着呢?」他的笑容越发和蔼,深幽的眸也越发冷冽。
「公主又说她……她离开之后,要让你……呃……总之她的是你的……」慢着,叶梓嫔陡然醒悟。她根本什么都不该承认的!他就是要她的「遗忘」!
「还有呢?」他居高临下,迫视她突然瞠圆的明眸。
「没有,我全都忘了。」她突然机灵起来。
「是吗?」他微微一笑,铁掌的箝握丝毫不肯放松。「妳方才不是说了一些跟周经理有关的事?」
可恶,可恶,自己有脸攀女人的**往上爬,便没脸让人家知道吗?她在心里怒怨。可是,人在屋檐下,还是识时务一点的好,不然等他哪天爬到高级主管的位子──而这一天绝对会来到──第一个抓来开刀的人就是她。
「我没听清楚,自己乱说的!」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妳确定吗?毕竟我是一个新来的中阶主管,承受不起太多的流言与恶意中伤。」他稍微后退一步,她的呼吸马上顺畅起来。
「我……我才不会抹黑你!」该死的家伙,欺人太甚!
「那就好。」他终于完全的退开来,唇角的耶抹笑意没有进到他眼里。「叶小姐,希望将来公司里不会流传任何与今天有关的闲言闲语,否则,我会很清楚应该找谁负责。」
「喳。」她甜甜地挤出假笑,用力把手挣开。
陆议挑了挑眉,仍然松开手。
哼!她恨恨瞪他一眼,推开屏风往外走。
身后响起亦步亦趋的脚步,她前脚才刚踏出走廊,手肘猛地被身后的他拉回去。
「陆课长,您还有事吗?」她神色不善地回眸。
「别忘了我刚才「劝告」妳的话,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妳回去好好工作,凭自己的能力开创一片天,这样子做人才实在,其它的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自己也是新上任不久,能帮上妳的地方不多。」陆议突然换上正经八百的表情。
哼!他也知道凭自己实力开创一片天的重要性?
「听见了,陆课长,您刚才在里面就已经「劝」过我很多次了。」她假笑两声。
身后突然响起好几声尖锐的抽气声,她莫名其妙地回头。
几个妙龄女同事僵在走廊上,震惊地望着她。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狠狠瞪回去。每一双和她对上的目光都匆匆转开。
这还差不多,她轻哼一声,纤腰款摆地走回办公室。
「叶子,妳怎么现在才进来,都一点半了,「伟益电讯」的业务已经打过两次电……」小郭看清她娇颜的那一刻,突然打住。
「干嘛?看到鬼?」她没好气地拉开椅子坐定,抽出档案夹开始办公。
小郭比比自己的**。「妳的口红怎么糊得**边边都是?」
嗯?她怔了一下,连忙拿出小镜子来。哎呀!一定是刚刚不小心伏在桌面上睡着,把口红给压到唇线外面了。
「真丢脸!我刚才还顶着这副鬼样子走过半个公司呢!」她连忙抽出面纸擦掉,再重新补上。
「老实招来,刚才跑到哪儿跟人家你侬我侬了?口红都被吃掉一大半。」小郭笑得贼武兮兮。
「抱歉了,小女子刚才在小会议室──」
「卖骚!」
她话还没说完,向来跟她是死对头的一位女同事突然接口。
「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生气,挂着灿烂的微笑,千娇百媚地把娇腿往身前交叉,知道这样更能激怒对方。
果不其然,死对头看她一副轻轻松松无比娇艳的媚态,银牙咬得更紧。
「也没什么意思,只可惜我们陆课长一进公司就被蜘蛛精缠上。」死对头一边整理几份公文,一边冷嘲热讽。
「唉!可惜课长不领情。」坐在她旁边的秘书小姐和她同个鼻孔出气。
「别这样说嘛!课长也是一片好心。他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人哪,还是凭自己的能力开创一片天比较实在,别想用那些旁门左道,一步登天。」死对头细声细气地学腔。
叶梓嫔娇容仍然挂着笑,但是很明显开始不稳了。
「公关部今天下午很忙──天美,妳不是要出门了吗?秘书,这份公文头头要妳帮他跑一下,两位快快行动。」小郭眼看气氛不对,赶快将两个长舌妇遣走。
两个女人哼着气走了。
待敌人离开听力范围,叶梓嫔陡然咬着自己的手背大叫。
啊──「喂,叶子……」
「他是故意的!」她跳起来,用力拿档案夹敲办公桌。该死的男人!该死、该死、该死!
他明知道她歪掉的唇印会引人误解,才故意在会议室门口拉住她,说那一堆有的没的,让人家以为她刚才在里面想色诱他!
他X的!那个陆议陷害她!而她居然没发觉!
啊,她揪住头发,无声地尖叫。
「妳冷静一点,大家都在看了。」小郭连忙把她拉回座位上。
「卑鄙的小人!无耻!下三滥!我不原谅他,绝对不原谅他!」她的两只手纠结,扭曲,恨不得手边就有一段姓陆的脖子让她指碎。
「怎么样?到底发生什么事?她们刚才说的课长是新来的那个金童吗?」小郭严重关切。
「金你个头!」她**抓住小郭的肩膀,顾不得自己看起来有多吓人。「我本来想跟他好来好去,他竟敢先阴我一步,好!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叶梓嫔跟那个姓陆的誓不两立!」
虽然有了个崎岖的开始,本来他们的恩怨可以友善化解的。
但是,也不知道两人天生八字不合或怎地──事实上,依照叶梓嫔自己的角度来看,那只姓陆的根本就是打定主意找她麻烦。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两个人不碰头还好,只要一有需要互动的案子,最后总会互相杀得你死我活。
连她顶头上司都签过的企划案,凭什么他业务部的小小课长可以用一句「不满意」就退下来要她重做?说很好听是:「这些企划案旨在配合我们业务部方针,为我们的业务需求量身打造,当我发现不适用之处,当然可以提出异议!」那为什么每一次被打下来的案子都是她负责的?明明就是故意找她确,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骗鬼!
偏偏这男人深深明白小人长戚戚之道,害她这位心直口快的君子就显得格外理屈。
每一回过完招,都是她气得回桌位上摔公文,他在另一端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做他的「假课长、真经理」。
让她和他彻底决裂的那一回,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关部第一人」事件了。
事情的起因也不复杂,而且甚至不关她公关部的事,她只是帮同事一个忙。
那年他们公司推了一套新的帐务数据系统,业务部的同仁查尔斯负责跑这个案子。他相准了一间极为知名的民营企业,如果这个新系统能够推成功,再加上事后的维护合约,签约金可望在八位数以上。
查尔斯辛辛苦苦地找上了一位中间人:某3C计算机集团的陈总裁,陈总很爽快地答应帮忙穿针引线,条件是事成之后要给他零点五成的佣金。
中间人私下收受介绍费的情况,在业界是常见的事。问题就在于,陈总突然反悔,把佣金提高到一成。
查尔斯把消息回报给陆议,咱们陆大课长想了想,只说:「这件案子先停住,我回去再研究一下。」然后就没有下闻了。
查尔斯只能坐在旁边干著急。毕竟,能做成这个案子,他今年的业绩不但好看,红利也可以多抽一点,正好拿来补刚出生儿子的奶粉钱。
某一天吃午饭时间,查尔斯突然问她:「叶子,妳不是跟那家计算机集团的陈总很熟吗?」
「还好,以前我们两家公司合办展览,我跟他有过接触,你有事吗?」她吃了一口瘦肉粥。
查尔斯把情况大致描述一下。「陈总现在临时加码,课长那里好像没有点头通过的意思,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妳有没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只是她干嘛去帮业务部的人?哼!
「查尔斯,午休结束之后,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我们谈谈抽佣金的这件事。」无巧不巧,陆课长吃完饭,经过他们桌位旁,顺道丢下一句交代。
叶梓嫔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敏锐感觉到身后强烈的存在感。
「课长,案子……过了吗?」查尔斯满怀期待。
「陈总一成的佣金太过分了,我们抽回来换另一条管道,下午再细谈。」陆议简洁地道。
「噢。」查尔斯当场垮下脸。
身后的热气并没有立刻离去,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心上。叶梓嫔悠哉地叉起一颗小西红柿,头都不回一下。
待天敌一离开,她马上漾起满脸甜笑,「没关系,查尔斯,我帮你!」
和他作对是她的乐趣,他不喜欢陈总?她偏要让陈总跟查尔斯合作。
她把这位陈总的性格摸得很熟,他自己的3C计算机集团,年收入要用十根手指头来算,怎么会看上那区区一成的佣金?一定是查尔斯不知怎地得罪了老人家,才让陈总故意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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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当天她便约了老人家出来吃饭,并且嘱咐查尔斯在家等消息。「……好啦,老实招来,今天晚~怎么没出去约会,跑来找我老人家吃饭?」饭后的黑森林蛋糕一~桌,陈总笑呵呵地拿起叉子,开始~。叶梓嫔对他挑挑眉,他装作没看见。她故意嗯哼一~,他终于心虚地放~叉子,~到她面前去。「真小气,借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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