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舍关灯的前一秒钟,曼琳才晃悠晃悠地回来,周小丹已经睡得死沉,发出轻微的呼噜声,陈美丽还靠在床头打着手电看言情小说,见曼琳回来了,便问:“喂,去哪儿逛去了?在才回来,十点半的时候你姑姑来电话了,我说等你回来就给她回电话。”
“知道了。”曼琳用盆子接了一大盆水,冲了脚,草草地刷牙洗脸便合衣躺在**。
“曼琳,叫你给你姑姑回电话……你刚才下楼去没打电话吗?那干吗去了?咦,好大一股酒味儿,你喝酒啦?”
“明天再打……忘记带钱了。”曼琳懒懒地说。陈美丽不死心地问:“你怎么了?刚才出去不会是遇到什么帅哥了吧?被戒色了,不可能吧?……”
“我说你烦不烦啊?你这么关心别人的事情,干吗不好好关心关心自己?”曼琳没好气地说着捂头而睡,陈美丽自讨没趣,只得怏怏地躺下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蔓琳听见下铺的周小丹传来模糊的呓语,不久又是磨牙齿的声音。曼琳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睁得大大的,丝毫没有睡意。她从枕头底下拿出A-J的来信,借助阳台上微弱的灯光看起来。A-J熟悉的字迹和热情洋溢的话语跃入眼帘。A-J说她在学校挺好的,舞蹈、绘画、公关等协会里、英语角里她都有参与,生活忙碌而充实,曼琳有些嫉妒A-J了。曼琳的生活,单调乏味,除了教室宿舍便是图书馆,偶尔去学生会办公室转转,除了会写几个中文字,她真不知自己还会做些什么。她把信笺纸叠好放进信封,A-J的信笺纸不是草稿纸就是书纸,有两次还是手纸,让人感觉又亲切又难过。
不过,却也有人用规矩的信笺纸给她写信,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写信的那个人是谁,她只知道那个人是个男的。从高中开始,每隔两周,她便会收到一封信,同样的信笺纸,印有兰草的带着兰花馨香的信笺纸,钢劲有力的正楷字铺在纸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是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信上没有地址,也没有名字,只有从邮戳上才知道,写信的人在很遥远的城市,那个城市曼琳从来没有去过。“他是谁呢?为什么一直给我写信?”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曼琳,“他认识我吗?他喜欢我?”曼琳笑出了声,要是那样可就真的是幸福死了,可那却是不可能的,神秘人的来信,或说学习,或说生活,或说读书感想等,就是没一句话涉及感情的。不过曼琳却很喜欢这样的通信,周小丹甚至说曼琳在和那个神秘谈精神恋爱,曼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不过对那神秘信件的期盼却成了曼琳的习惯,有时候迟到了几天,她反倒有些心神不宁。这个神秘人的来信一直到了大二上半学期,再没音讯,曼琳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为什么突然不写了?上一封信他还说等寒假的时候他就要“现身”了,却一下子消失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还是觉得这样写信写得烦了?还是他原本就是一直在玩耍?……不,肯定不是!曼琳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原因。还是是因为……他有喜欢的人了?一定是了。曼琳死死地认定了这个原因,就像她否认他是在玩耍一样。他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再和别人有过多联系,怕那个人误解,心里就只会装着那一个人。曼琳是这样想的,如果换作她自己,如果她真有了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再和一个陌生男生联系,就算是熟悉的男性朋友,她也不会过于频繁地和别人联系。曼琳把那些信收到箱子里,有时候烦闷了,拿出来看看,信中**四射、阳光般的文字便如清洁剂一样把心里的烦恼赶走了,不管怎么说,那个人的信件,曾经一度时间里成了她精神上的寄托,帮助她度过了最难过的时期,一想到这,她的心里就宽慰许多,充满感激,他有了喜欢的人,就应该祝福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总去在意别人的生活和看法有什么意义呢?”
回想起晚上和赫亚东聊天的情景,曼琳收好信,满脑子里都是迷糊的问号。从进大学开始,看见学校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们,再看看自己,长相身材一样也没有,除了个子高一点和天生的乐天派性格,好象再没什么优势了。学校里男生女生的人数持平,优秀帅气的男生也不在少数,因为是民族学校,来自各个民族、地区和国家的人都有,能说会道者、能言善辩者、能歌善舞者应有尽有,曼琳和周小丹一起,为追求那些她们喜欢的男生,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可是对他们,曼琳怎么就找不出一点儿“喜欢”的迹象来呢?可她确实很欣赏他们,不管他们有或者没有女朋友。
晚上,赫亚东请曼琳吃烧烤,他开了一瓶豆奶放在她面前,问:“和我聊天,你会不会有压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很难了。”
“那有什么?老师不也是人啊?我不喝豆奶,喝啤酒怎么样?……哪有和朋友聊天,一个喝豆奶,一个喝啤酒的?老板,再拿一个杯子来!”在人多的地方,曼琳就活跃起来了,有什么好害怕的,这赫亚东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鸟,只是曼琳有些担心,听说在学校有很多或仰慕或暗恋这姓赫的,万一在这儿碰上什么熟人,明天不就要被女生的唾沫给淹死了?可是自己刚才又把话说得那么决绝……
赫亚东之前还被曼琳的“豪爽”给吓住了,这会儿见她眼珠一转一转的、眉毛拧在一起,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便说:“女孩子还是少喝酒的好……”
“谁说女生不能喝酒了?你今天罚我站了两个多小时,把我的腿都给站麻木了,现在有机会宰你一顿,哪能那么容易就放弃机会了?”曼琳说着给赫亚东和自己都倒上啤酒,碰杯,一口气喝下去,见赫亚东只喝了小小的一口便要放下杯子,她忙说:“喂,你没诚意哦,第一杯满心满意,要喝完的。”
“是吗?好,一口喝完。”赫亚东一仰头喝完一杯,曼琳又给他倒上,这一次,曼琳还没有说话,赫亚东已经空了杯底。曼琳小心翼翼地给他倒酒,看他一杯就一杯地喝,也不知道该不该劝阻,该怎么劝阻。猛喝酒的人肯定是因为心情不爽,别人买酒浇愁不行么?可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啊!待会儿他要是喝高了,那可怎么办?
好象看出了曼琳的疑虑,赫亚东说:“别担心,我不会喝醉的。你怎么不吃?不好吃吗?”曼琳小心翼翼地问:“赫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很高兴啊,今天是我生日,知道吗?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一起给我庆祝,好热闹的!……好多年没过生日了,我倒是宁愿不要过生日……”赫亚东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眉心集结成一团。曼琳悄悄地把他的啤酒换成了豆奶他也没发觉,端起来一口就喝了下去。
“原来他过生日……那么多人陪,干吗还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该不会是为了美丽说的那女人吧?切——关我屁事!”曼琳拍拍自己的脑袋,赫亚东请她来是东西的,又不是来察言观色的,想到这,曼琳心情大好,管他赫亚东喝多少酒呢,她抓起盘子里刚刚烤好的排骨羊肉串大块朵颐起来,不过她还是有点良心,随口念道:“小心啊,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相思泪……若有相思泪,随酒入愁肠吧,来,干!”
两个杯子碰得“啪啪”响,曼琳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一时心直口快地问道:“该不会是为了女朋友吧?”赫亚东出了一会儿神,笑道:“算是吧……不说了,咱门吃东西吧,等会儿回学校,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待得太晚,知道吗。”曼琳点点头,想起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些人来,可有一个男人会为她买醉解愁的么?
曼琳沉沉地睡去,天色微明时,模糊中她听见有人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一直到中午,周小丹吃了午饭回宿舍看见曼琳的蚊帐动了动,才发觉她还赖在**没起来。
“亲爱的,今天周末呢,我还以为你约会去了呢?怎么还在**?尿床了吗?”
曼琳没有回答,周小丹继续说:“刚才我吃饭的时候听人说昨晚我们亲爱的赫老师在路边的烧烤摊上喝啤酒,而且还和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生一起,你相信吗?我可是一点都不相信呢!”周小丹一边说着一边爬到曼琳**,见曼琳满脸通红,伸手一摸,滚烫得跟火炭似的。
“亲爱的,你怎么了?快醒醒,你怎么了?”周小丹嗅到酒的味道,大惊道:“亲爱的,你是不是喝酒啦?我的天啦,你上次喝酒了也是这样子,医生不是跟你说了你对酒精过敏吗,你怎么还……亲爱的,快醒醒,我送你去医院!”周小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拖动曼琳,饶是曼琳站在地上,周在丹也背她不动,更何况是在**呢?曼琳可整整高出她一个头呐!
“这可怎么办才好?公共汽车!”虽然周小丹不喜欢陈美丽,可为了救曼琳,她还是迅速地拨痛了陈美丽的手机号,不过此刻的陈美丽正和一个帅哥吃中饭,哪有空闲理会周小丹?
“死公共汽车!”周小丹哼哼地骂道,只得拨通了120,于是乎,“瞌睡大王”尚曼琳“酒精中毒”的消息只一下午便在学校里传开了,校园网上甚至出现了激烈的讨论。
“现在的学生可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李勤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办公室里的老师立即围上去问东问西,然后进行一番毫无意义的讨论。
“可真丢了咱们民大的脸呐!”李勤总结性的说了一句,众老师立即附和着重复了一遍,于是散开了去。燕京坐到赫亚东的对面,小声说:“那学生是你班上的?”
“恩。”赫亚东兀自看书,书里的铅字却犹如被文言化了,一句也看不下去。燕京又小声说:“听说昨晚你们……”
赫亚东抬起头望着燕京,燕京识趣地闭上嘴,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妇幼保健院303病房。”赫亚东看燕京离开,其他教师装模作样地办公,无一不是在看热闹。郑洁的来电惊醒了这群人,赫亚东很客气地说:“晚上……晚上我有事……你的脚好些了吗?好了就好……没有,有事随时联络……好,再见。”赫亚东走出办公室,打电话叫了燕京,两人打的士直奔妇幼保健院。
燕京有些不解地问:“昨天晚上……我们都以为你和她在一起。”
“谁?”
“郑洁啊,谁知道你……她真的只是你班上的学生?”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老牛吃嫩草么?我昨天才上他们的第一节课,昨天才见到她。我说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了?还是我的死党呢!”赫亚东讪讪地笑笑。燕京也笑了说:“我想也是,只不过说的人太多了,就真急难辩了。听说那女孩子的长相、行为都不工农恭维,以你的条件,至少也不能找一个比郑洁差多少的……对了,你和郑洁……”
“喂,你越来越八婆了……幻想可以,但可别过头了……燕京,咱们可是换过帖的兄弟,我也没什么可以瞒你的,郑洁嘛我现在是真的有些困惑,她这次回来难道是为了我?”赫亚东把头装向窗外,一辆洒水车驰过,飘起的点点水沫掺杂着尘土的味道从没有完全关好的车窗处飘了进来。燕京叹了口气,说:“我想应该是吧,不然她回来做什么?我看你一直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也是……”
“我在也搞不清楚了,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在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也好,向前看吧。”燕京拍拍赫亚东的肩,又问:“你怎么会和那个女生一起喝酒呢?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收场?可是有好多人正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呢!”
“想抓就抓吧,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她没事就好,待会儿你帮我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别告诉她来过,我去付医药费。”
燕京还没说话,赫亚东已经把花塞给他,自己去缴费处了。燕京自言自语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啊?肯定有问题!”
赫亚东肯定没想到,他那个拜把兄弟一进门就说:“小妹妹,你的老师赫亚东同志让我把这花送给你,你不用担心医药费,他已经去付了。”
曼琳睡得昏昏沉沉的还没醒,守在一边的周小丹却是乐了,果然是赫老师,她极热情地请燕京坐下,又是倒水又是削水果,问:“帅哥,请问你是赫老师的什么人啊?”
“同事加朋友,我姓燕。”
“燕……我怎么没看见过你呢?燕老师,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事情啊?”
周小丹贼兮兮的样子让燕京有些发麻,不过他还是忍住想走的冲动,说:“什么事?你说吧。”
“赫老师是不是喜欢我们家曼琳啊?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赫老师也真是的,他若真的喜欢我们家曼琳,就不应该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有啊,他也真够粗心的,连我们家曼琳对酒精过敏的事他也不知道……”
燕京喝到口中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周小丹递了纸巾给他,好心地说:“燕老师,你怎么了?还好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燕京左右为难,听赫亚东的口气,似乎对这个女生毫无兴趣,巧合而已,但如纯属巧合,他干吗还大动干戈地不自己抓来,又是买花又 是付医药费?如果他对这女生确实有点好感,那么自己现在的答案岂不就是很关键了?……
“你怎么不回答?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大概是吧……我有事先走了,再见。”燕京逃也似的走了,不过他可没胆量把刚才被“逼问”的事对赫亚东说。待燕京走后,曼琳才悠悠醒来,问:“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周小丹的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和紧张反倒把曼琳唬住了。曼琳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周小丹问:“你是不是在和赫亚东恋爱?……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曼琳啊曼琳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啊?你竟然和他……你你你……”曼琳的脑子还处在短路的状态,对周小丹的话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微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周小丹看着曼琳的模样,以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捉弄她,“噗嗤”一下子笑出来,说:“喂,对酒精过敏,不会是脑子也过敏了吧?我跟你开玩笑呢!……唉,不过说真的,你们还真是秘密,连我这个你的枕边人也被你蒙在鼓里,亲爱,你们开始多久了?你们可真是浪漫,一个学校,天天见面,还写那么多肉麻兮兮的情书……”
“什么情书?”曼琳问。
“就是你收到的那些神秘信件啊!”
“不是他。”曼琳皱起了眉头,周小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不过周小丹可不管这些,还沉浸在她自己所勾画出来的一片美好情境中,说:“赫老师可真是用心良苦,为了你,竟然把信邮到一个遥远的城市,再请人邮回来,真是用心良苦……哎呀,他可真是可浪漫的男人!……”
曼琳真的是被周小丹大败了,索性闭上眼睛,她当然知道赫亚东是为了什么而来,只有像周小丹这样屡屡被男生拒绝的“白痴”才会有那样无聊的遐想,曼琳有几斤几两重,她自己明白,倒是周小丹说的那个神秘人,曼琳想起他来了,如果她知道他的地址,多么想给他写封信,倾诉一下心里积聚下来难以发泄的郁闷啊。周小丹看曼琳重新躺下,对自己说的豪无兴趣,便不再聒噪,在一边静静地想起自己的事情来。周小丹最近心情特好,是因为她找到了一个理想中的白马王子,那天见那个男生从图书馆出来,他健壮**但又不失飘逸的身影便日夜缠绕着她,帅气、认真好学、身边没有女孩子……这样优秀的男生,大学里还有几个啊?经周小丹多方打听,终于查到了那个男生的一些资料,他叫吴利群,是大二建筑与环境工程专业的学生,内蒙古人,喜欢排球和爬山,目前还单身。吴利群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飘逸的样子帅呆了,他肯定用的是“伊卡璐”洗发水,因为周小丹自己用的就是“伊卡璐”,她期待的就是她的王子某天能来吻醒她……周小丹想着想着笑出声来,曼琳见周小丹笑起来,也跟着莫名地笑起来,两人都没看见站在门外的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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