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奥普斯老奶奶死啦。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更使我麻木。希拉告诉完我，就残酷地盯着我，开怀大笑。普罗米修斯这位官卑职微的百夫长同情地望了我眼，垂下头，满怀内疚，就象他有什么过错似地。听到希拉尖刺的笑声，宙斯不耐烦地皱皱眉；勒达半遮颜面，变了脸色，他们一齐向这边望来；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他们笑啦，然后再也不往这边瞅，两个人越来越放肆，毫不忌惮大庭广众下道道的目光，最终坐到一辆战车上。宙斯成为大献殷勤的御者。
我向灰眼睛的希拉请求，准许我到奥普斯老奶奶的坟前去一趟，却被她断然拒绝。我欲哭无泪；普罗米修斯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角；我竟然对他产生信赖，恭敬顺从地站到一边，不再打扰希拉。
竞技大赛继续进行阿提密斯将花环戴到她的颈上；阿提密斯简直就是希拉和勒达奇妙的混合的翻版；她得意洋洋，故意在阿波罗面前走来走去，炫耀她的健美。阿波罗漂亮的头颅凝止住，他在思索着什么。
希拉越来越愤怒，她信手操起一根标枪，使足气力向勒达掷去；标枪划着优美的弧线，刺中马的臀部，枪杆颤危危的直晃。烈马受惊，嘶嘶狂啸，奔腾不已；勒达面无血色，坐在车上，一动不敢动，尖叫惊号；宙斯则爆燥如雷，一边咒骂，一边竭力勒紧缰绳，想使战车停住。竞技暂时停止了，宙斯和勒达成为全场人注视的中心，焦点，王和贵族们个个瞠目结舌，恐惧，惊骇，对这几天发生的事即迷惑，又打怵，以为两位最强大的王会在一两天内相续发生意外。希拉的脸色变了变，为自己闯下的祸感到胆怯。
始终没人伸出援手，个个都在观望。阿波罗和雅典娜似乎没看到这件事，他们依旧观汴着竞技赛场，尽管那儿已没人进行比赛啦。阿特拉斯，这塔似的巨人，竟然也这么怯懦，他悄悄用舌尖舔着干燥的**，不安地偷窥着希拉，一步一步向这骄横的女人靠拢。阿斯摩迪和赫尔美斯赶紧走到阿波罗跟前。他们……察颜观色，在铺垫后路。
普罗米修斯，这位骁勇的百夫长，危急时刻，他迅速解下最近一辆战车上的骏马，骑上去，飞似地向那战车驶去……近，越来越近，更探听产。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套在战车上受伤的马突然拐了个小小的弯；就在这短暂的机会，普罗米修斯跳到受伤战马的马背上；一番激烈的较量，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痕，战车拖着扬起的尘埃停住了。勒达稀泥似地倚在那里，面色苍白；宙斯楞楞地盯着那把标枪，似乎为刚才的危险心有余悸。其他人，**铠甲的武士们，阿特拉斯，赫尔美斯，阿斯摩迪，纷纷摈弃危难时的束手无策，聚上前来。普罗米修斯，他不引人注目地骑着马跑回我身边。
23
暴燥的宙斯
他省过神，缓缓走下战车，就象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就象多了不起似地，两腿跨立，站在那里环视众人，一双鹰眼锐利地刺向每个人；只有盲者提勒西亚斯例外，因为他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可即使如此，这位祭司也感觉到那种喘不过气的逼压感，胸脯一起一伏的；片刻过后，他粗暴地大声咒骂，活象一位蛮横的农妇在耍沷，跺着脚，唾沫横飞；不过，由于他扯的嗓门太高，谁也无法听到他究竟在骂什么；每个人的耳朵都给他的骂声震得嗡嗡直响。
显然，他也发觉人们听不清他在咒骂什么；他闭上嘴，整座宽敞的竞技场鸦雀无声，一群麻雀叽叽喳喳飞过头顶，白色的鸟粪不偏不倚落到他那**的鼻梁上；这下，无异火上浇油，他突然向旁边跑了几步，抓起一把标枪，朝希拉狠命地掷去，嘴里雷霆般咆哮道：“该死的婆娘，该死的婆娘！”
恼羞成怒的希拉
希拉灵巧地闪在一边，标枪刺中战车上的辕木，马匹竖起前蹄，嘶鸣不已；她忙跳下战车，灰眼睛又燃起愤怒的火，一扫刚才的羞愧，虎着脸，叉着腰，和她丈夫宙斯对骂。她指责他四处拈花惹草，背信弃义，把他们枕边话都抛在脑后，没让她当上两执政之一；她嘲笑他昔日的功于心计，今天的跋扈嚣张，“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暴发户吧！”她大声冲他嚷道；接着，她又骂他过河拆桥，说如果没有她的支持，他一位不掌实权的土财主怎能登上众王之王的宝座；没有她的支持，他又怎能坐得长久？！
“闭嘴，该死的婆娘，我让你再嚷嚷！”宙斯又操起一把标枪，向她掷去；这回，他只是想吓唬她，并没有掷中；因为他开始忌惮她。她更加气愤，血涌上头部，也操起一把标枪，向他回敬，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
“戴上帽子的猴子，登上王位的小丑，你当初是臬的花言巧语，难道都忘啦，要不是你装模作样说得好听，我又怎能嫁给你这老混蛋！现在可好，屁股还没坐热乎，就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想过河拆桥啦……”
幸灾乐祸的勒达
望着这对活宝，有着天鹅脖颈的勒达咯咯笑着，一反受惊吓时稀泥般的□态，走到宙斯身边，公然地搂住他的腰，故意朝希拉望去，做出妩媚的姿态，**兴灾乐祸的眼神。同时，她又向阿波罗抛去**；经过这两天的种种冲突，她知道这位和太阳一样英俊的执政官是仅次于宙斯的第二位实权人物，未来的…….王中之王。
“奥普其时代是女人选择男人；现在奥普斯死了，为什么男人就不能选择女人？”她大声说道，轻轻抚mo着宙斯的肩膀，风情万种：“权势，令人迷醉的权势，如今谁掌握了它谁就说得算，不要管通过什么样手段得来的……”
趋炎附势的阿斯摩迪
“女人，最富幻想的是女人，最清醒最冷醒的也是女人。”阿斯摩迪狗似地跟在宙斯的屁股后面；看到这对夫妇恶言相骂，翻脸成仇，他怕得罪其中任何一方，就偷偷躲到一边，站到我身旁，留心观察羊质虎皮这一切，自言自语道：“勒达，你一针见血地刺中了我的要害，看穿了我的灵魂，这才真正是大家共同的弱点。对，你说的对，谁有权势，我们就依附谁，捧他，奉承他，象群苍蝇围着甜食转，希望给自已捞点好处。我们这些平庸琐碎的凡尘，生活的目地不过就是为了荣耀和享受，除此之外，大家又能做些什么？你以为真象童年的梦想那样，总是蓝色，绿色，或者玫瑰色？依我看未心如此，还要更糟：这年头，自己照顾自己吧：尽可能多地聚财富，让别人羡慕自己的能耐，那才是最实惠的；就象这位宙斯，他一无所有时谁曾瞧得起他？可现在，呼风唤雨，有财有势，谁敢乜斜地看他？即使他做错了什么，也只能算作优雅的一部分，谁敢说个不字？——这世道的真理不过如此……..”
阿斯摩迪，这位希腊大地最心灵手巧的工匠，他既制造家具，也制造武器；家具帮助耕种，养活生命；武器溅起鲜血，夺走生命。这真是滑稽的结构，人们对这世界最无奈的嘲弄。
漠然冷酷的阿波罗
阿波罗象一尊石像，冰冷，不苟言笑；擅长骑射的阿提密斯是他的陪衬。他们，以局外人的态度无动于衷这一切；其实，同样心情的人们何止仅他们两位；不过其他人没有阿波罗这样新贵的地位，不敢这么放肆地表**来罢了。
宙斯气横横地瞥了他眼，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得找别人当出气筒；他总不能自斩左膀右臂，削弱自己的权势。
傻瓜阿特拉斯
这时，塔似地阿特拉斯将那匹受伤的马解下来，顺手割断了它的喉咙；马，可怜巴巴倒在地上，抽搐地望着汩汩流淌的血，奄奄一息。宙斯听见马临死前风箱似地喘气声，回过头，眯着眼睛望了片刻，就大步走上前，一脚踹向半蹲着身子的阿特拉斯的肩膀，又扯起喉咙，大声咒骂。阿特拉斯给弄傻了，呆立在一边，束手无策，垂着头，不知该做什么好。这下，宙斯更火啦，他顺手**掷在马身上的那把标枪，没头没脑地向阿特拉斯抽去。尽管宙斯只到他肩膀那么高，标枪杆也只是他身上抽；阿特拉斯却捂住头，到处乱跑起来。这个子，竞技赛成了杂耍场，甭提多热闹；希拉还站在那儿沷妇般破口大骂。提勒西亚斯茫然地扬起盲目，向参加竞技的人大喊大叫，要他们赶紧返回各自的位置，继续比赛。
微笑的雅典娜
和阿波罗抗衡的是雅典娜。这位极具魅力的女性始终微笑着，满脸光彩，闪耀着仁慈，美与智慧。宙斯突然瞧见她这付神态，不由一楞，手里脚下的动作顿了顿，让阿特拉斯趁机溜了；他气愤地将标枪撅断，顺手扔在地上，向新给他套好的战车走去。他停止了咒骂，希拉也停止了咒骂，提勒西亚斯也不再记声吆喝，竞技场一片寂静，怕人的寂静。
胆颤心惊的格拉蒂亚
老格拉蒂亚脸上还依稀着丧子的悲痛，宙斯狠巴巴的目光扫到他的脸上，这位雅典城贵族不由得胆颤心惊，他想到爱子莫名其妙的惨死，想到那些议论纷纷的流言，惶惑的眼睛不禁向宙斯瞅去，宙斯刚刚登上战车，又恢复趾高气扬的神态，他的目光恰恰向格拉蒂亚望去，两个人的视线交撞在一起，让这位老贵族身不由已地哆嗦一下，感到一股寒气从后脊梁透了进来。宙斯也隐隐感到一种冰冷的，潜在的敌意，忙招唤阿特拉斯，准备启程，返回雅典城那幢奢侈的住宅。
吝惜生合的众王
勒达也紧随其后，坐着刻有斯巴达王室徽章的战车往雅典城驶去。几辆战车迤逦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尘埃飞扬。希拉一言不发，皱着眉，一手支撑着脸颊坐在那思忖着；这位红色铠甲战士们的首领陷入苦恼之中。其他的王，一百一十五位王和六十七位雅典城的贵族依旧胆怯地呆在那儿，大气不敢喘一口，提心吊胆地望着远去的宙斯，又瞅瞅雅典军队的三位统帅：红色有、的希拉，白色的雅典娜和金黄的阿波罗。雅典娜还是那么迷人地微笑着，待到远处扬起的尘埃渐渐落下，她策马走了：经过钢皮拉面前时，她冲她不知说了句什么。阿波罗，严峻的罗波罗紧随其后，只有希拉还漠然不动。于是，这些王贵族就一直呆在那里，不敢轻易离开竞技地瓜虽然宙斯保证明天黎明前不会流血，但他们还是害怕：他们本来就吝惜他们的生命。普罗米修斯轻轻走到我旁边，说道：“潘多拉，我们也走吧。”我点点头；于是，我和普罗米修斯也离开了这滑稽可笑的竞技场。那悲哀的提勒西亚斯木然地站在那里，深叹口气，似乎在为财富和暴力的胜利高奏凯歌，又似乎在为这肮脏怯懦的世间敲响丧钟。
24
普罗米斯并没径直带我回雅典城，而是拐进另一条通往奥林匹亚山山巅的小径。前面的路仅容一人通过，我们走下战车，一前一后顺着山脊走去；大约走了二十几步远，他停下了，告诉我说，这就是奥普斯老奶奶被害的地方。当时，谁也不知道她已经被害，黎明时打柴人经过这分阶段看到一滩血才发现的；可等他领着官府里的人返回时，地上只剩下一堆血骨，和三四头慌乱逃窜，肚子鼓鼓的狼。
松涛一波一波的滚过，我跪在地上，无声的泪淌过我的面颊。这角逐权势的凡尘，阴谋就象躲在天空后面的星星层出不穷：可究竟是谁害死奥普斯的呢？
有要说是宙斯，有人说是阿波罗或者雅典娜，有人说是波寒冬，有人说是丁达洛斯，有人说是奥迪普斯，还有人说是普鲁陀死前派出的杀手。这些说法象无数条千年古藤，纠缠地一起，众说纷坛，无头无绪，扑朔迷离。一些人指出，宙斯，阿泚罗或雅典娜都已经如愿以偿啦，不、屑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可立刻就有另一些人站出来反驳，说波寒冬对此间的事一无所知，不会是他；还有一些人说丁达洛斯害死奥普斯有什么好处，不会是他；而奥迪普斯是她的支持者，忠诚于她，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站在她一边，更不会是他。最终，说来说去，这桩无头公案只有往死者和强盗身上推，某些自诩为智者的就空下结论，宣称不是气急败坏，痴心妄想的普鲁陀孤注一掷派出的杀手所为，就是强盗的行径；另一位更聪明的大胆推断她是自杀……总之，尊贵的掌权者决不会做这类卑鄙的事情。
“绝不会！”我轻蔑地一笑，小声重复道。普罗米修斯忙不再说什么，垂手站在一边。
啊，权势，许多人醉心梦想的东西，你闪耀着黑色的光环，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空无一物的匣子，难道里面真藏有黑暗，恐怖，梦魇，悲伤，烦恼，妬嫉，离合，淫乱，蚊虫，瘟疫，饥饿，干旱，冰雹，洪水，飓风，地震，火灾，贪婪，战争和死亡这些灾难吗？难道光明，希望和爱真的还关在里面吗？——我不相信；倒是这虚空的权势驱使人们绞尽脑汁，竞相设计阴谋……阴谋，无所不在的阴谋，它总是围绕着权势展开恶毒的网，致使灾祸横流，贫穷陡生，乞丐增多……多少人的青春，多少人的生命，甚至整个民族的命运都给无辜地葬送！
不，那种种的灾祸绝不是我放出来的。
“唉，可怜的奥普斯，你不过是一种势力衰微而另一种势力兴盛的牺牲。可惜呀，衰微的东西已经落在时代的后面，兴盛起来的东西更加摆脱不了悲剧！”突然，普罗米修斯高声感嘅道：“胜者王侯败者贼；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让后世永远记着我！”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不由得向他望去，那双灰繍色的眼睛熠熠闪烁，似乎在向这个世界宣战；我从中看到了壮烈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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