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唐山地区的时候,铁路就断了。他改乘公共汽车走了几十公里,等汽车也不能前进的时候就开始步行。路上,他不断的从似乎深不见底、有时还冒着硫磺气味的裂缝上面跳过,沿途乡村震灾后的断壁颓垣以及灾难后沉默寡言的人群都给了他深深的震撼:这里都已经如此了,唐山这个地震中心会破坏到什么地步?郑天豪浑身发冷,原本还有的一点信心渐渐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儿子,你还在人世吗?他一边走,一边以一种极度悲伤的心情哭了起来。
清冷的阳光下,郑天豪在废墟里踽踽独行,整个城市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尸体腐烂的气息,甜丝丝的中人欲呕。消防汽车在废墟间临时清理出来的路上缓慢驶过,高压水龙头喷出的消毒水洒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或者那里,只要有废墟,就有解放军战士在奋力挖掘。战士们几乎都是凭着双手在废墟上工作,只有在绝对不会伤害到废墟下的群众的时候他们才会动用撬杠一类的简单工具。郑天豪梦游一般的走着,偶尔会听到一声疲惫而嘶哑的欢呼:“叫卫生兵,这人还有救!”
废墟间,这里或那里零散的堆放着装着尸体的黑色塑料袋,货运汽车走走停停,搬运工人就像农民搬动麻袋一样,熟练的把尸体堆放到车上,然后跳上去坐在尸体旁边,汽车开动,再停下,继续装车,娴熟的动作之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郑天豪战栗着往前行走,不时的用指甲掐一下胳膊,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路边的空地上搭建了许多临时帐篷,生还的以及获救的百姓们神情漠然的在帐篷内外活动,身体好些的则默默的协助解放军战士在废墟上挖掘着。
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女人神情紧张的坐在路边废墟的一角,旁边站着一个解放军战士,那个战士大概只有十八岁,十根手指肿得像胡萝卜一般,上面缠满了脏兮兮的纱布。
“孩子,放我走吧,我不是已经都交代了吗?你们为什么叫执法队?执法队是干什么的?”
老女人的旁边放着十几块各式各样的手表。
小战士有些神色凄然的看着老女人,一言不发。
“你们要枪毙我吗?我只是在死人身上拿了点东西,又不是你们说的打砸抢分子,孩子,放了我吧,我儿子比你还大一些……”
“大娘,我做不了主,您也知道,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的手段维护治安。”
“非常手段是什么意思?”老人的神色异常惊惶。
郑天豪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他隐约觉得那个老女人恐怕要有很大的麻烦了,可是周围的人似乎对此没有半点兴趣,因为刚刚经历了世上最惨烈的灾难,其他任何事情似乎都显得平淡无奇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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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故事(之五)』
郑天豪一边走着一边喃喃的背诵着文天祥的《正气歌》。为什么忽然想起这首诗?他悚然一惊,想起了妻子正是从这首诗~给儿子取的名字。妻子~毒自杀以前,~~自己的~指,在一张稿纸~写~三个字:郑浩然。由妻子想到了沈威?那个混蛋能躲过这一劫吗?他还是造反派的头目吗?过去的八年,每天他都~牙切齿的把这个名字偷偷念叨几遍,可如今面对劫难后的城市,他却真诚的希望沈威还活在人世间。此时此刻如果~人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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