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区原本是革命老区,在全国出了名的贫困县。靠着得天独厚的地下资源,几年下来,一些破毡帽朋友就一个二个地变成了几十上百万的富人。原来赶场时喝自来水解渴,现在是喝矿泉水也说没有味道,还是喝营养快线或是鲜橙多舒服些。段进忠老农,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凭运气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翁。不靠劳动,不靠头脑,只是靠政策,靠机遇,一台35万的豪华轿车开到了他因旧房拆迁而刚买的小洋房院坝里,还是商家送上门的。
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一位年青人名叫田光为,他在交通大学是学轿车的,毕业后没有去碰铁饭碗,就选择了自主创业。和资金雄厚的老板们一起开了一家轿车销售中心,当然他就是入的一成的技术股。两年来最让他自豪又获利最多的一笔业务,就是那个老农买的那台轿车。据说纯利都是过万元。
那是国庆大假刚过的一个周日,秋高气爽,太阳把老板们都暖得瞌睡绵绵的。一个只有1米56的年过半百的老头,头戴洗得发白的有20年以上的老式军帽,帽唇都打了卷儿了,身穿老的卡中山装,下身是屁股磨破了缝补时打了圆儿的还粘了泥土的化纤**,脚穿几元一双的解放鞋,没有穿袜子,俨然一个山城棒棒儿的打扮,只是因为手上没有那青冈棒的行头,加之他肩上还挎了一个有些沉甸甸的脱了皮的黑色假皮包,又有些象乡下牛贩子打扮,可能才无人这么认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大家都认为他不是来买车的。他走了好几个回合,整个汽车城他有了初步的了解。除了田光为看见老农在端详他的轿车样品后,便主动喊“请坐”外,再没有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几乎是不屑一顾,好大部分老板是投以鄙夷的目光,让他被太阳光晒黑的脸上象蚊子爬一样难受,痒痒的,烫烫的。交大生也不是把他当作顾客才打招呼的,而是自己从农村读书出来,父亲还在乡下也是这身模样,于是有一种归类的缘份,仿佛对待自己的父亲似的,心里有一丝慰籍。
“年青人,你们这里的车有哪些价钱?”田光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递了一支香烟,并给他点火。老农很有礼貌地在吸烟的同时,支出了右手,手板做成了瓢状,接触了对方点火的手掌。田光为还从柜台里取出一次性杯子接了一亮杯烧开了的纯净水,从茶筒里拈出几粒好茶泡上。看来是很平常的接待环节,可是让老农很感动。连声说:“谢了谢了谢了!”
他的父亲土改时划成地主成分,大搞阶级斗争的峥嵘岁月,在挨批斗的台上,双膝是跪起了茧疤的,直到死那疤子也陪他殉葬了。只要大队开会,他父亲就忙碌,连夜提着马灯送通知,开会了,不挨斗就陪斗,但大多数时间是唱主角。有时间斗得脚耙背**,还要老农三弟兄到会场把父亲背回家“疗养”,照父亲开的单子到屋后的山上挖草药回来,煎熬后让父亲喝。老农是老幺,跟随两个哥哥去学习认药样,遭过毒蛇咬,受过荆棘的刺伤,还磙过悬岩摔成半死,都是父亲学的那点祖传中医给治愈的。
他们家住在半山坡的茅草棚里,他在那里度过了难熬的童年。直到文革结束后,那顶地主破帽子被革掉了,他们才走出了大山,真正回到了人间。可是两个哥哥相亲的年龄早过了,续香火的重任历史地落到了他的身上。可是至今他也没有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多年前包产到户,他们一家虽说享受了社员的待遇,但还是说不起话,队长说怎么就怎么,几乎是逆来顺受。分田时,水源不好的,就是他家的,分山林时,不长柴,无土层栽树的页岩光坡的就划到他家的门下,只是面积是别人的多少倍。反正光石头,再多也没有用,那时不大兴土木搞石场,荒山就是荒山,没有人去争多比少的。他们家都是精干劳动力,靠着后山的石头,靠着熟识一些值钱的药材,修起了一间间房子,都是为了娶个媳妇。
历史翻过了世纪,新的机遇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正如有人说: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地下资源在国有特大型企业的开发中,老农的几十亩荒山,几大间瓦房,还有填了证的包产田地全被开发区占用。荒山在排山倒海的气势中被推平了,石头变成了银子,荒山变银山。老农一人继承全家的财产,没有任何人和他瓜分,也没有任何人和他争财产。他当真一夜后很顺利地成了当地的首富。他成天就是考虑怎么安全,没有人绑架他,怎么平稳地消费这笔让他害怕的来得轻松的巨款。
他看到邻居们好些人都用突然兑现的巨款买了小车,他便悄无声息地到城里张罗,买什么车都比邻居家的漂亮和阔气。但逛了大半天车市,瞧他那个装调,没有一个相信他就是真正的买主,而且是35万高级豪华的拥有者。
田光为数着老农从破得不能再破的挎包里取出的一扎扎崭新的百零券时,心里都为老农发粟。“你好大的胆子,我做了两年的小车交易,还是第一次看到独自一人提着这么大一包现钱买车的。别人都是通过银行转帐的。老农笑着说:“这城里人谁也不会想到象我这样儿是来买车的,你说是不是?”
田光为让老农坐上刚买的轿车,自己要亲自开车送老人回家。此时,临近的几家业主后悔不已。心理上有一个质的飞跃:这世道真的变了——太阳从西边起来了!
事情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比如老农夫段进忠娶小老婆,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小老婆,只是说女的比男的小20岁。
老农夫做了百万富翁后,第一构想就是娶一个能生崽的女人,以完成父亲临别前眼泪汪汪地交给他的艰巨而光荣的任务,那就是千方百计娶个女人,为段家续香火。段家自“八大王”剿灭四川,祖宗在湖广填川的大潮中被卷进了陌生的山清水秀的土地上算起,到段进忠这一代刚好22代。80多岁的老人读过私塾,熟知男人的责任。他别的什么都没有提及,唯一要交代的就是不让段家22代就画上句号。万分悲痛之际跪在行将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老父亲面前,视线早已被如雨的泪水模糊了,以前途渺茫的心理点了头,才让老人吃力地掉下了皱巴巴的眼帘,关闭了面前的一切。可是,表态时,段进忠都已过了不或之年。在当地人看来,是半节身子钻了土,要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只好等待奇迹出现。
改革年代,什么新鲜事都有。老农夫在做了百万富翁后,没有急于娶老婆。他深知婚姻大事是缘分,可遇不可求。而很多女人真正爱的是钱,要的是面子。他想:就自己而言,官她是爱的是面子还是喜欢自己的钱,只要进了家门,为自己生儿育女,就行了。而银行存折不能老是握在手里显摆,让人眼馋,反而觉得不安全。于是也随大流买了小轿车,让远乡近邻的看得见摸得着,富贵和身份的象征。
当那个叫田光为的交大毕业生把豪华小轿车停到他的农家院里时,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他添置了一件祖祖辈辈连想也不敢想的宝贝东西。在路上听小田说这个东西是县大老爷以上级别的才有资格享用。他们有国家配备的专车司机,自己不会驾驶,等牌照手续办好了,去驾校给几千元学费拿个驾驶证,再敢大摇大摆地在大公路上兜风。
段进忠把小田带进二楼崭新的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烧起了开水,打开电视时眼睛对着客人说:“你先休息一下,我们等会去吃饭。”然后进了卧室。
几分钟后,与买车的老农夫判若两人的段进忠出来了。革去了帽子,头发梳得踏踏实实的,穿上了一套深兰色的品牌西服,估价在600元以上,只是由于身材属于中等偏下,明显地看出有些不合身,好在他选了一件红蜻蜓皮鞋,后跟足有5公分,这一抬,他就有了160厘米以上的中等个子。“人是一个桩,形象靠衣裳。”他再不是牛贩子,也不是山城棒棒军,更不象小县城里成天背着一个用蛇皮口袋包了边的竹筐花儿等活干的苦力。
一路上几个小时的接触,小田与段老头是熟人了,有些好奇地问:“老革命,你这套西服是啥子牌子的?”段进忠第一次听见有人喊自己老革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以前是地主子女,现在不存在那破帽子,但人们仍然不认为他就享受“老革命的待遇”。幸好没有屋团屋转的熟人在场,不然会有人笑话他的,起码是不知天高地厚。别以为得了一大笔横财就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了。无论如何,他不怪小田这样称呼他,时下很多年轻人都这样称呼老年人。他回答不出衣服的牌子,只知道自己买衣服时特地到了不讲价的专卖店,为的是避免因不识货而献丑。在专卖店里标价是888元。小田说:“你让我看看!”小田一看左胸上有“七匹狼”的标识,还不是假货。他去洗了脸,好象还不是买车时那么黑。可想而知,老农夫买车前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打扮,伪装,挎着从收废旧的地方选到的烂皮包。
“走吧,我们去吃饭了。”段老头挥了一下右手说。
小田说:“段老革命,用不着破费了,就在家里做点小菜饭,面条也行,都是农村人。”“不不不,你是我的稀客贵客,来趟不容易,加上我今天没有买菜,不比以前有田地有菜园,随时可以到地里,瓜果青菜随便选。”小田顺口是是是,可心里想,要是以前,哪个还要到你这里来取草帽,没事找事干,吃错了药才认识你呢!
“还是请你开车吧,我们上街。”段老头把小车钥匙递给了小田。段进忠坐在车上的副驾驶位置上,介绍了正在修建占地3000亩的大型厂房,以及靠山的角落里就是自己的老家,现在连影子都没有了,只能永远存留记忆深处了。似乎老人还在远望他老家那个方向,便没在说话,进入了回忆之中。小田不想打断他的怀念,行驶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上,青山绿水不时扑入眼帘,到处是高高的铁塔,汽车和摩托车川流不息。这确实是个风水宝地,既有美丽的自然风光,又富含地下资源,具有广阔的开发前景。段老头和生活在这里的许许多多农民一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但既是在支持国家建设,又是靠着这个机会,得到了本钱。家家户户有了几十万,还怕没有钱找钱的生财之道。那些有了钱就大肆挥霍的就另当别论了。
小田和段老头经过一座约100多米的石拱桥后,拐弯来到了千百年古镇。老头问:“小田,吃中餐还是吃火锅?”小田说:“随便!”老头说:“听说现在本场有一家叫邓记鱼庄的不错,我们也去凑个热闹。”万没想到,一个偶然的就餐,段进忠在这里找到了姻缘。没有专门的停车场,豪华小轿车停到了门前的公路上,招揽顾客的女人,发出了亮晶晶的目光。欢迎光临几个字喊得是那么响亮而动听。
夕阳西下,温暖的余辉透过玻璃大门把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直直的,影子随着女招待轻盈的脚步,爬上了二楼的雅间。
女招待叫座后回到楼下,代她进行下一步工作的是另一个女人。她身体略矮丰满,年龄有30岁以上,头发拉得很直很亮,象瀑布,脸盘子有些宽大,风韵犹存。尤其是她斟上绿茶转身后,她那圆鼓鼓的臀部,十分性感地钻进段进忠饥饿的眼睛里,他美美地欣赏了一番,才将注意力回到了圆桌上的茶香中。二人无话说,各自品茶。那女人又进来了,手上拿着菜单,她眼光对准段老头很热情地说:“大哥,你们吃啥子,请点一下。”一声大哥,段老头心儿醉了。看来自己还不够叔叔的辈分,还年轻,不算老,还有希望。于是很有信心地问:“妹子,你们店里有啥子好鱼,在大河里自生的,不要人工养的,有没有?”“大哥,有当然有,只是价钱很贵。”“贵点无所谓,我这位小老弟老远从城里来,要让他吃对。”
“哦,稀客,是是是,来趟不简单,要吃好。我们的黄鲴头是出了名的,看要好多?”
“先来两斤,不够再添。”段老头说。就这样二位在此吃着香喷喷的特色菜,并在汤里加了活面块,小田吃得津津有味,而段老头满门心思地等待那性感女人的出现,看不到后面,看一眼胸前那丰满圆润高耸**的部位也好。小田要开车只能喝饮料,段老头一人喝了一亮杯药酒,有些半醉,话多起来了。他问田光为:“小田,你说,我有车,有房,还有钱,还缺个啥?”“就差女人,你说是不是?有了这些,有了好身体,不怕没女人闯上门来。”
女服务员又进雅间,微笑着说:“还需不需要啥子?”酒是壮胆的好东西,段老头红着脖子说:“需要一样东西,不过你们没有?”“啥子嘛?”女人笑眯眯地问。“我说了妹子可别见怪?”女人说:“我也不是花姑娘,啥子没见过,有儿有女,也有过男人,只是命不好。你们客人说话,我们只管听。”
小田不吭声,段老头正在兴头上。接着话问:“你有孩子,又有工作,还说命不好?”
女人摇了摇头说:“大哥你不晓得,现在的男人有了钱就变坏,我的男人就是那样的货。”段老头好奇地问:“那你男人现在呢?”女人说:“他被一个发廊妹儿勾引后跟我离婚了,不要我了。”段老头问:“孩子呢?”“他提出要房子就要孩子,我便无依无靠,又不好意思回娘家住,只好打工挣几百元维持自己生活。”女人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老头不好再问下去,只宽慰女人说:“你还好,有孩子,我啥子都没有,不照样生活吗?老实还没问你姓啥子呢?”女人说:“我姓张,叫张英,娘家是那山上的,年青时还算可以,便介绍嫁到了坝头,在街边住,街一扩大,就成了街上的农村人。老房子改建,地基卖出了好价钱,我们有钱了,男人开了家电门市。前几年生意好做,我们有了十几万存款,大家都知道我们家好过日子。我那不争气的男人有了钱就赌博,还进发廊嫖妹儿,我一说她,就是拳打脚踢。他还把一个叫“果儿”的外省妹带到家里包夜,后来那果儿辞去了工作就被他养起来住进了家里,我跟果儿打了好几架,也没有打走她,我反而被男人炒了鱿鱼。真他妈的气人啦。”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小田看到老头与张英很谈得来,并觉得时机已到,便问张英:“张大姐,我叫田光为,与段老革命是今天认识的。我在城里开了一家小车销售中心,他去买车我们才认识的,有缘分。他人很厚道,又很有头脑。他是开发区的拆迁户。你的情况听了后我很同情。有什么我帮得着的就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伸出双手将两张精美的名片分别递给了张英和老头。张英很感激地说:“想不到田老弟这么小就当了老板,也没想到段大哥还是本地的拆迁户,你们都不错,都比我好。多谢你们关心我,看得起我。”
借段老头下楼去埋单之机,小田问了张英对段进忠的印象如何,张英毫不隐讳地说:“年龄稍大了些,可人还靠得住,不象乱整的人,我现在就希望找个可靠的过一辈子。”小田马上说:“张姐说话爽快。那你们多久才下班呢?”张英说:“说不准,不过有事打个招呼就可以离开。”“你今晚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小田问。张英想了一下说:“行,不过,我不能马上坐你们的车。你们把车开到大桥头,我搭摩托车过来再上车。”“好!我们在桥上等你。”
车开到桥头停下来靠在一边,小田一边听美丽的音乐,一边欣赏桥下面绿幽幽的水面。等待,等待,段进忠等了几十年了,可没有感到时间这么漫长。他没有再坐到副驾驶位,而在后面靠窗坐下,并降下玻璃,脸转向车后面干净的公路,期盼的目光拉得很长,很长。
“怎么回事,难道不来了?”等得不耐烦了,段进忠说。田光为说:“不会的,再等会儿。”又等了十几分钟,一辆摩托车突然在小车左侧刹车,换了一身深兰色崭新套服的女人下车了,段老头欣喜若狂,打开车门,跳下车,请张英上自己的车,二人并排坐在柔软洁净的位置上。张英第一次坐上这么高级的小轿车,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当天晚上,看不到月亮,可满天的星星眨着眼睛。车回来了,人回来了,还有一个梦中的女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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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崭新的计划』
说来也怪,老农夫在餐厅里有了酒~的作用,与张英谈得有板有演,就象背台词那么~练。可是在田光为把二人的心思晾晒后,酒~也减轻了,反而给老头增加了心理~~。既怕把事情搞砸,他听说过谈情说爱~~之过急,话多易失言,往往在不经意~。尤其是~,~表现出稳重成~,就~~若悬河。当然有个重~原因,那就是老头对~没有心理准备,与~相识纯属偶然。人生往往就是由许许多多偶然组成,比如老头发大财,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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