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妖界除了木夫人外,无灵妖知道狐人的来历,也模糊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听命于木夫人的。他向来沉默寡言得木讷,要不是木夫人有话问到他的时候,还会开口回答一句半语,他就真的跟一块平凡丑陋的石雕没什么两样,像一个影子一样可有可无、可浓可淡。木夫人却曾笑道,狐人的道行、计略可不在我之下。戏谑不知真假,但也因此没有妖灵会去招惹这样一号角色。
狐人向白溪走近,只见白溪驻足在一条迂曲雪银的长廊中,似乎在端详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白溪转身继续往前走,适时地出声问道:
“狐人,跟着我干什么?”
而一旁的狐人并不打算回答,只是在一旁跟随。
“狐人,这一路来跟我有多久了?”白溪理了理额前跌落的发丝。
狐人沉吟半刻,才道:“差不多三千九百年了。”
“够久了……”
白溪低头沉吟一下,转过身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平凡得毫无特色的男子,撇了撇嘴角,仿似不满,伸手一撕。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滑如雪鳅的人皮面具。蓦然,一张绝美而阴柔的脸映入眼中。“这个世间就属这张脸最令人窒息了,像冰雪欲融、红梅飘逝一样的清艳绝尘,可这样的脸偏偏要藏在阴邪的人皮底下。”白溪暗暗叹息。
“这是我们的约定,”狐人淡淡地说道,“刚才为什么这样走开了?”
白溪静静地一笑,似随意沿着原路往回走了,“狐人,我被封印时间太长了,外边世事变迁,我一无所知,三千多年妖界能够独立于四界中,自然有它的道理吧。现在我这个王也只是象征性的王罢了,‘位于其上,而无为处之’才是我当下该做的。”
狐人如丝绸滑过般轻叹:“你还是那么爱玩。”
白溪舒眉一笑。“因此之故,为了让四界知道得更淋漓尽致,前不久我还跟一个男人厮混呢!”
狐人眼神微微一变,但在微妙的火石电击间又恢复了纹波不起。
“喜欢他么?”
白溪微微一笑,“是个魅惑的男人。”
“现在多事之秋,别那么贪玩。”狐人越过白溪继续往凝寒殿前行。
望着狐人亦远亦近的背影,白溪淡笑:“是吗?我还能怕谁!”
“冥王受伤是个事实。”狐人停住了脚步,蓦地转身直视白溪,眼里闪烁着某种晦暗的光亮。
白溪望之,畅怀一笑,走进了凝寒殿,刚才如小蚂蚁一样的臣子早已消失无踪了。白溪拂袖,仿似自顾仿似自娱地踏上妖界至尊的位置,站定、抬首,眼里却平静湛然地盯着面前这把纯金椅子,许久,淡道:
“那就拭目以待吧!”
她面前椅子上放了一张乌黑亮泽的兽皮。它不是虎豹之类的猛兽皮,却比任何一张兽皮更令众生透指冷骨、触目惊心。那是一张大得不寻常的狐皮!是当年白溪亲手从一代叱咤风云的妖王身上生生地剥下来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屠杀不会只是一张皮的血淋,对这个位置阴毒的诅咒也不会只有一个声音。高挂在椅子正上端的狐首,鲜活如睡。一张用所向披靡、威武凛然的王者血肉之皮;一张吞噬了极端权威、血腥与邪恶之皮,不是谁都有气魄坐上去的!
自此,将如诅咒般代代如此。除非白溪永远足够强大,否则,她也必成为下一代妖主的坐垫之皮!
白溪细细抚mo椅子后面迎面压来雄浑的屏障,一条巨大的精工细雕而不失轩昂大气的九尾狐,从金光紫气中赫然跃于上面,纡降在红尘中,闲庭散步般地回眸一瞥,远远地、静静地冷窥着这世间百态。
“这凝寒宫每日是谁打理的?
“宁幽。”
“是她?倒是心细认真。”
这凝寒宫每个角落,每个细微花纹图案都被清洗得璀璨无比、熠熠生辉。为何独独这只九尾狐隐在内侧的眼睛会有微蒙的感觉?如薄云袭月,让这只雄霸天下的九尾狐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威慑。虽然不上前去细看不易发现,但白溪不认为这是个疏忽,她究竟想说什么,或她毒咒着什么呢?白溪指腹按着雕刻的纹路一直向深处走去,眼睛仍是一潭幽深。
“狐人,四间舌兰会的事就交给你了。”殿内暗光中,白溪淡笑中的神采犹在,这样神采不仅是一个王者对臣子信任期望的微笑,更是一个王者独具慧眼的霸气所在。
“是。”狐人从不多言语。
白溪却解释道:“明里我虽对那件刺杀的事摆着‘不见兔子就是不放鹰’的态度,那不过只是说说而已。那件事是不是冲四间舌兰会而来姑且不论,让你先去打点一下也好。”
“要我怎么做?”
“能拿则拿,不能的……你得不到的别界也休想得到!”孤傲的身影散出阴冷狠绝。
狐人神色一变,连忙低头道:“是,夫人。”她还是这样明确的狠绝。
“还是叫我白溪吧!”白溪的背影仿佛淡了一些,微微一动,仿佛又幻成一道变化莫测的幽暗,“还有,让宁幽继续来做我的待女,她是知我的脾性的。”
“嗯,”
狐人没立即离开,一反常态地开口说道:“银他们家族越来越不服你了。”
狐人的话语落下,白溪犹如没听到一般,让整个凝寒殿空了起来,半晌,白溪才道:“银是个不可多得的对手,况且……”白溪顿了一下,又道“我曾说过,谁能败我的,谁就能取而代之。”
狐人沉默了。
白溪一直没转过身来,但也明白狐人的担心,只轻轻地挥一挥手道:
“去吧,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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