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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莫予毒》

第5章寒风乍起

作者:狂妄财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一.

深夜,北京西客站候车大厅,人流杂乱。神色疲惫的归乡人,三三两两,纠结成群,或挤作一团闷睡,或遛来遛去抽烟,或闲极无聊读报,或吆三喝四打牌,也有那落单的独身客,看热闹的,瞎发呆的,闭目养神的,拧眉思索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得其所,平安共处。

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乞丐,拖着两条折腿,艰难地在人群中爬行。肮脏,卑怯,头发蓬乱,满面煤渣,双目呆滞,手上布满裂痕,每到一人跟前,颤抖着哀求:“行行好,给凑个车票钱吧!”有的人麻木地看着,有的人大喝:“去去去,滚一边去!”也有的人掏出零钱塞到乞丐脖子上挎的袋子里。

对于那些给钱的人,乞丐说声谢谢,继续前行,对那些不理睬尤其是咒骂的人,乞丐会辨别,倘是油光满面貌似有钱的,就会用脏兮兮的手往他身上扒拉,嘴里叨叨着:“您行行好,积德行善哪。”很少有人因为这话就真的行善。乞丐无奈地,艰难前行。

速度越来越快,只找富人下手,乞丐的悲伤在脸上,心底却在冷笑。他,就是张芍药。

十天期限,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化装成各种模样,在商场,影院,闹市,大展身手,然而收获甚微。今晚,转战车站。

细长的眼睛眯起,雷达般扫描,目光如利箭,射击到一个肥胖男人的身上。中年,秃顶,衣着寒酸,没有同伴。双臂如猿,紧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貌似假寐,却不时偷眼旁观。就是他了,肥羊一头!

张芍药吆喝着,朝目标行进。二十分钟后,爬到肥羊面前。

可怜巴巴地仰起头:“大哥,行行好!给凑个车票钱!”肥羊紧闭着眼装睡,胳臂却暗暗用力。张芍药往前挪挪,直腰,伸手,一把就拽住了肥羊的胳臂,使劲摇晃:“大哥,您行行好吧,可怜可怜兄弟!”

肥羊还装睡。张芍药冷笑,最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主,有你哭的时候!继续用力摇晃肥羊的胳臂,右手却趁肥羊胳臂被拉开的空隙,毒蛇吐信般探进他外套内侧的暗兜里,立时摸到一个内容丰富的皮夹,夹住,顺势抖搂到自己肥大的袖子里,哭号几句,撇开肥羊,沮丧地朝肥羊身后的过道爬去。猛爬几步,已到两排开外,转头四顾,未见敌情,耸身,起立,撒丫子跑去。

一气狂奔出西客站,猫到一个僻静的拐角,借着路灯查看猎物,一叠厚厚的现金,估计上万,掏出放入兜中,其余的证件,卡,看也不看,连同皮夹一起,丢进垃圾桶。这种为富不仁,毫无怜悯心的家伙,怎样对他都不过分。

盘算着,加上今天这份大买卖,目前为止已经凑够两万块了。豁出去,只盼能够如期交款。惟如此,方能保全名声,在京城佛爷中维系一席之地。

正给自己打气,忽然肩膀上砸下一只手,鹰爪搬扣进肉里。张芍药没敢回头,怕被迎面痛击。他双手握拳,绷住身躯,蓄势待发。

正在这紧要关头,只听身后那人阴森地说:“小兄弟,我跟了你一天了,身手了得呀。”

二.

与此同时,海淀医院的一间单人病房里,末末睡地正酣。

昨日的梦境,再次重现:压迫,绝望地死去,女人**的笑声。然后自己突然被弹到空中,百般苦痛全无,身轻如燕,透明如烟。愕然,朝下看。只见一个身穿清朝服饰的少妇,五官扭曲,双目通红,摇头晃脑,四肢乱颤,歇斯底里地笑,撕心裂肺地哭。良久,扯开罩在**的一摊乱布,抓起团东西,移到自己鼻尖前。

惊声尖叫——那是个死婴!

末末腾地坐起,大汗淋漓。抹擦着胸脯,喘着粗气,黑压压的病房,似乎到处都是那苍白的,幼小的,婴孩的身躯,在起伏飘荡。耳边,穿来悠长痛苦的**。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一直做这样的梦?疑惑地抚摩耳畔的凤凰耳坠,对着空通的正前方说:“你若想告诉我什么,就直接说。”竖耳聆听,没有回音。不行,得抓紧找到那个神偷小子,问个明白,是真的有女鬼,还是他骗我!

漫长的夜,总有尽头。

接下来的三天,方展经常来探望末末,带来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和璀璨的心绪。两人很快熟络,一个有意,一个装憨。

父亲来过电话,说大姑已经苏醒,还像从前那样疯癫。末末试图和大姑沟通,但大姑只在电话里扯着脖子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末末猜测大姑别有隐情,便悄声暗示:“大姑,你若有苦衷,就咳嗽三声。”大姑依旧哭喊:“你别过来!”然后没了声息。片刻,父亲在电话里说:“你大姑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失望,百思不得其解。沉默,愁闷涌上心头。方展故意逗笑,也无济于事。

辣椒姐打来电话,问为什么已经周一,还不见人影,末末过意不去,索性告诉她自己住院的事。辣椒姐一边痛骂肇事司机,一边嚷嚷要炖了鸡汤来探望。末末推脱不开,只得应允。

跟公司请了一周病假,其他同事纷纷发个短信问候,倒是永布芳打了个电话过来:“末末,听说你住院了?怎么啦?”“末末回答:“被车剐了一下。”“哟!是吗?撞成什么样啦?严重吗?”永布芳焦急地询问。末末心头一暖,温和地答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右小腿轻微骨折,歇几天就好啦。”“哦,这样啊……”永布芳拉长了音调。

末末一楞,这话音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好象挺失落似的?诶——她随即告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挂断电话前,永布芳问清了医院地址,说这几天抽时间来看望。

方展再次来时,买了好**果零食,他告诉末末,自己这几天有点事,不能常来陪伴,要她照顾好自己。叮咛一番,匆匆离去。

末末躲在窗帘后,注视着方展驱车离开,直至消失不见,方倚靠床背,凝神遐思。交往几天,这个男人的背景,想得到的,他都已说。推心置腹,自己的身世,也倒得一干二净。隐瞒的,只有家族的厄运,生命的飘零。

这个男人,二十八岁,家世富有,少年丧父。亡父旗下的产业,自有心腹打理。他则凭借数额庞大的遗产,得以随心所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三.

下午五点半,辣椒姐推开了末末的房门。残存的阳光抹在身上,梦里不知身在何方。末末呢喃几声,翻个身,继续沉睡。

辣椒姐默默地注视着末末,好一会,方才关门进屋,轻轻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搬把椅子,坐在床旁。凝视,长久的凝视,神情冷竣,目光冷静,一分分,一寸寸,扫荡着熟睡者的脸。

目光游移到耳畔的凤凰耳坠上,骤然发亮,右手迟缓地探出,毅然朝目标**。拇指和食指,已然接触耳坠,滚烫,仿佛沸腾的油。辣椒姐银牙紧咬,方忍住痛呼,手指唰地撤离,已是肿胀通红。鼓腮,嗔目,不敢再贸然出动。

末末毫无知觉,依旧懒散地摊在**,约会周公。

辣椒姐思谋片刻,起身,出门,急行,右拐,停在走廊尽头,抓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低声细语,密切交流。通话完毕,返身进屋,脸上,浮起层神秘的阴云。

依旧如猫般,静悄悄归位,探视**人片刻,从坤包里摸出个精致的打火机,樱唇里架上支摩尔,并不急于点燃,小心翼翼地摆弄着火机。调整好,端起,对准凤凰耳坠,按动机关,正面,左侧面,右侧面,斜上方,斜下方,连按五下,悄无声息。起身,出门,掏出根输入线,连上手机,按键,发送,成功,凤凰耳坠的形象,传向未知的另一端。

恰在此时,末末毫无征兆的,突然醒来,闻见浓郁的鸡汤味。正谗虫大动,看见辣椒姐推门进来。

“小姑奶奶,您可醒啦!”辣椒姐大呼小叫着拥上前来,翻开被子就看末末的腿,“感觉咋样啦?还痛不痛?”末末喜悦地笑,如见亲人:“都快好啦,辣椒姐!”

辣椒姐欣慰地点着头,仔细地给末末掖好被子:“这就好,这就好。好端端的,咋给撞啦?还瞒着姐不让知道。你这孩子,太见外啦。”末末嘻嘻笑着撒娇:“我是错啦,要不早有鸡汤喝啦。”小手一指,小牙一呲,小眼一歪,小脑袋一晃。

辣椒姐忍俊不禁,赶忙端来保温桶,舀出鸡汤,倒在小瓷碗里,放个小勺,递到末末手中:“赶紧喝,炖好我就出来啦,温度合适不?”末末**地吞咽着,点着头,像吃高兴的小猫小狗般,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哼哼。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辣椒姐跑过去开门,看见一个身材颀长,面如桃花的姑娘。面对面的那一刻,两人对视,目光交错,惊疑,排斥,厌恶,无边的火焰,刹那之间,已经你来我往,捉打了几回合。

末末闻声望去,赶紧腾出嘴,叫道:“是永布芳啊,快进来,快进来!”

辣椒姐再次审视了一下永布芳,这才挪出半个身子,让她进了屋。永布芳走进来,把手里提的水果放到地上,一屁股就坐在末末床前的椅子上,问道:“末末,你好些了么?”

四.

末末高兴地回答:“好多啦。再有几天就能回公司上班喽。”永布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悠长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话对着**人,眼睛却透过玻璃,瞄向遥远的地方。

辣椒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言不发,笑容满面,依旧站立在刚才的位置。末末想起应该给两人相互介绍一下,便朝辣椒姐招手:“姐,站那干嘛?过来坐啊,那边还有椅子哪。”说完又拉着永布芳的手说,“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我公司的同事永布芳。”一指辣椒姐,“这是——”

“我是她姐,亲大姐。”辣椒姐截断末末的话,快步凑过来,坐在了她床角。永布芳没搭茬,脸上却扫过一片疑虑,她飞速巡视了一下末末的反映,只见她咧嘴傻笑,未置可否。当下反诘道:“亲大姐?是吗?还真看不出来。”

辣椒姐没有立刻答复,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永布芳的眼睛,好一会,才笑道:“小姑娘,你没看出来的地方还多着哪。”永布芳一楞,定定地回视了辣椒姐几秒钟,不以为然地一笑,挪椅子,拧过身,拉着末末的手,和她讲起了公司这两天的趣闻。

末末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敌意,尴尬地左右周旋,一会和这个说几句,一会冲那个笑几声,莫名其妙,脸面难堪。

撑了一阵,永布芳起身告辞,辣椒姐没再用正眼看她。

待屋内只剩两人,辣椒姐紧闭了门,挨到末末床头,撇嘴说道:“你这个同事真古怪,没招她没惹她的,看她那老脸,跟欠了她一屁股债似的!”末末心说,话糙理不糙,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当着辣椒姐也不好怎么评论人家,只得随和着说:“她就那样,跟我也如是。”

“可没这么简单!你这丫头,缺心眼的很,我劝你提防着点这个人,瞧她那双眼,冒的都是贼光!”辣椒姐不依不饶。末末好一通周旋,她才善罢甘休。

同一时间,永布芳正徜徉在大街上,缓慢地游荡。寒风来袭,没有怯意,是风沙迷了眼?还是黯然伤了心?晶莹剔透的泪,如泉水,汹涌地冒出眼眶,出世,即被灰尘染脏。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终于停住。举头望天,黑暗无边无际。寻找,寻找,看不见你的眼。失望,绝望,催生出新的希望,那是畸形的希望。每个人都有秘密,永布芳的秘密,永远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屋内很温暖,气氛很融洽。两个女人,照样是一台戏。辣椒姐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给末末讲自己走南闯北,倒卖服装的事迹。听到兴奋处,末末嘎嘎大笑,连连拍掌。烦恼,暂放一旁,既然目前无力探询,那就静待时机。

夜深了,辣椒姐意犹未尽,索性找护士长租了张钢丝床,支到末末旁边。好妹妹,今晚姐姐陪你睡。

五.

午夜时分,万籁俱静。床挨床,背对背,两个女人,各睁各的眼,各想各的事。

没来由的,末末今天出奇的精神,数绵羊,数蛋糕,数钞票,仍未睡着。阴冷,肆无忌惮,裹紧被子,感觉不到温暖。

辣椒姐一动不动,**如猫,神情似豹,等待,等待猎物出巢。

很久,没有变数。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从身边飘起。

末末想,辣椒姐也醒着啊,真是,刚才笑的太多,现在大脑还**吧。如此一来,心头安慰,昏沉沉,渐入梦乡。

辣椒姐听到叹息,眼珠飞快地转动,身子暗中绷紧,她沉静片刻,终于咬牙翻身,平卧在床,眼眯起,耳留意,拳紧握,脚用力。上面是天花板,左边是末末,右边是钢丝床与墙壁之间宽约一米的距离,只有床下,是观察不到的死角。

你不动,我也不动,你若要动,我必先动。叹息再次响起,依旧不见对方踪迹。看似平静的辣椒姐,鼻尖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心脏,在咚咚敲鼓。

时间,在缓慢流逝,光明,总姗姗来迟。

终于天亮了,头一次,没有噩梦纠缠。末末满意地伸个懒腰,睁开了眼睛。发现身边的辣椒姐早已醒来,正双目无神地发呆。“早上好哇!辣椒姐!”末末欢快地打着招呼,这才看出辣椒姐面色焦黄,满面疲惫,“咦——你昨晚没睡好吗?”她惊讶地推着对方的肩膀。

辣椒姐仿佛从深远的遐思中转醒,她木木地转头看了眼末末,沙哑地说:“还真是没睡好。”边说边起身,“哎呀,你看看,这胳臂腿怎么都轴啦。”

末末过意不去:“辣椒姐,你这是睡钢丝床不习惯呀,都是为了陪我。一会赶紧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辣椒姐低头稍微寻思了一下,点头说:“好,好,我回去再给你炖点鸡汤来。”“别麻烦啦,辣椒姐,你的铺子刚开张,老惦记我,该把正事耽误啦。”末末更加不好意思。

辣椒姐闻言嗤嗤一笑,拍拍末末的脸蛋:“小姑奶奶,你就是我的正事呀。”玩笑几句,风风火火离去。

辣椒姐出医院门,拦辆出租,往博望小区方向行去。坐稳,拨通手机,噼里啪啦地开讲。司机师傅听见谈话内容,不时通过反光镜往女乘客脸上扫去。越往下听,司机师傅神色越怪异,仿佛遇到了什么蹊跷的东西。提到五档,猛踩油门,风驰电掣,冒着闯红灯的危险,尽可能快地,把女乘客撂在了目的地。

医生来查房,给末末拆掉了绷带,小腿已经消肿。消毒,伤口拆线,贴上纱布,把人抬上轮椅,去X光室拍片。黑的底片,虚白的腓骨,折断处,被几枚钢钉紧箍,业已萌生新骨。一切即将如故。

末末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答复:再观察些时日,从今天起可以练习下地站立,伤腿不可用力,不可负重,必须扶助行器。

六.

楚天公寓1018房间,方展靠着宽大的坐椅,眼前的IBM显示屏上,有画面在迟缓地播放。长时间地凝视,专注,聚精会神。

手机震动,随手拿起接通,注视画面,目不转睛。

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透出话筒:“展儿,你在哪里?”方展脸色一变,犹豫片刻,回答:“我在北京。”“你在做什么?”“散心。”“何时回来?”“等我想好了就回去。”“那你好自为之!”

电话被对方挂断,方展兀自发呆,眼角在细微地抽搐。画面仍在缓慢播放,他的眼,却空洞地盯着雪白的墙壁。半晌,喃喃自语:“新换的手机号,他怎么知道的?”摇头,叹气,没有答案。

烦闷,无名火起,啪地切断IBM电源,出门,上车,朝西郊驰去。

深冬的香山,游客稀少。一鼓作气,朝颠峰跑去。气喘,流汗,腿软,脚酸,心却越发豁亮。转眼之间,已到达制高点。毫不停留,原路跑回,层层台阶,甩在脑后。心思清净,浊气放出,此时此刻,唯一的目的,就是放松,再放松。

回到起点,毫不停留,再鼓气势,朝颠峰行进,速度慢了些,但依旧努力。再次到达制高点。深呼吸,加把力,告诉自己继续往下冲,突然一个趔斜,岔了气。巨大的疼痛,从肋骨间袭来。不由得蹲下身去,使劲揉搓。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年轻人,欲速则不达,小心伤了自己。”方展愕然回头,发现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老头看出了方展的惊讶,朗声笑道:“哈哈,世人都是如此,只顾得低头忙自己的事,却忘记注意周围的风景,有时候,是得不偿失啊!”

方展疑惑地看着老头:“您,您是?”老头摇头说:“我是谁有什么关系?刚才我一直坐在那边的石头上,看你风风火火地跑上来,急急忙忙地跑下去。现在你又上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方展沉思着,“我来散心。”

“那么你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因为什么?”方展低头沉默着,回答不上来。其实,答案就在他心里,但是,此时,此地,面对此人,一切都不能说,不可说。此刻,已经从奔跑的状态里撤出,顿觉刚才的举止有些好笑,摇头笑笑,直起腰,刚要和老头搭话,脸却腾地变了颜色。

举目四望,枯树老鸦,一派荒凉,哪里来的什么老头!

肃穆,立正,恭敬地,朝老头刚才站过的方向鞠躬。

长吁口气,腰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再疼。再次回望身后,凝视,默念,缓缓离去。步伐有力,沉稳地迈下台阶,心,不再狂躁。

车行稳健,驶入市区,买束百合,来到海淀医院。

一进门,看见末末在练习站立,于是朗声笑道:“丫头真棒!”末末兴奋地挪了一步,显摆地哼道:“嘿嘿,咱这叫日新月异!”

对坐,言谈,相聚欢。

七.

午夜,延庆沙溪村,朱家女坟。

一个模糊的身形,从一座新坟中缓慢钻出,身黑似碳,秃头焦面,披裹白布,行动迟缓。那身形警惕地四处张望,未见异常,良久,才放心地朝朱家祖宅飘荡而去。她,赫然是金霞未散的冤魂。

朱家上下一片漆黑,家人此时都已安睡。金霞轻车熟径地穿墙而入,依依行至后花园。这里,也是一片死气沉沉。藏身观察片刻,没有发现任何情况,于是放心地进入大姑的房间。

暗夜无光,依稀看见大姑仰卧在床,发出阵阵平缓的鼾声。“大姑?大姑!”呼唤,推搡,大姑没有任何反应。金霞沉思片刻,幡然醒悟,人鬼殊途,大姑又是命硬之人,她感应不到阴魂的存在,而自己目前还尚无能力进入她的梦境,失望之下,幽幽长叹,看来今夜要无功而返了。呆立半晌,原路返回。

金霞越行越快,忽觉身后传来呼呼风声,刹那间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停尸那夜曾经出现的怪声再次喋喋传来:“哈哈哈……啊哈哈哈……”像极女人的狂笑。金霞大骇,慌忙转身回望,但见月色朦胧,树影稀疏,头上乱云密布,脚下黄沙狂舞,哪里觅得敌人的踪迹?

然而那冰冷压迫却是真实无比,金霞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掌攥在手心,那巨掌渐渐合拢,握紧,金霞随之被挤压变形,她想挣扎,已动不了,想呐喊,已失了声,就这样,痛苦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挤成一屡黑烟,最终灰飞烟灭。

怪笑再次响起,又瞬间平息,夜空恢复宁静。

次日清晨,和煦的阳光洒满卧室,大姑睁开了眼睛,那目光清澈明亮,那面貌神采飞扬。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穿好衣服,翻身下地,推开屋门,站在了腊梅旁。天正晴,花正开,这是连日来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沐浴会阳光,享受会花香,大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后花园。

父亲正在院子里,听着广播,伸展筋骨,乍一看见大姑神态安详地走上前来,很是意外,他傻张着嘴,犹豫着叫了声:“大姐?”“哎,二弟早呀!”大姑平静地回答。

“大姐?你好啦!”父亲喜出望外地迎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大姑的肩膀。“是啊,二弟,我醒过来啦,就跟做了一场大梦似的。”“那就好,那就好!”父亲兴高采烈地拽着大姑,朝东院大爷家喊:“大哥,快起来,大姐好啦!”

喜讯飞快地传到了末末那里,她激动不已,急着要和大姑通话。大姑果然又恢复了那晚的状态,慢条斯理,思路清晰,面对末末一连串的疑问,她没有正面答复,只说,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两人私下秘谈,方既不泄密,又保周全。末末闻言连声称是,暗笑自己太冲动。当下和大姑约定,近期就回家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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