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耳朵里的爆炸
秋天终于来了,春河周围的山野层林尽染,万紫千红,绽放出一年四季中最绚丽最饱满,又是最短暂的一刻生机。
距春河县城90公里处老龙头,以产铁而著名。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举国上下大练钢铁,那些受政治浮夸狂野得意乱情迷者,把自家的菜刀、铁锅全部捐给了公家,甚至连**挂钩都未能幸免。全队人只能吃一把刀切出的菜,一口锅熬出的粥,而老龙头人却能依靠这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挖矿炼铁、铸刀铸锅,独享着外人难得的快乐。
时隔半个多世纪,老龙头被挖掘得体无完肤,满月疮痍,资源消耗殆尽。但屹立在老龙头大街小巷两侧的铁狮子、大铁门却依然**不减,印证着这里昔日的辉煌。
老龙头村村长富朴仁今年已经57岁了。这个从二十几岁就在村里当秘书,然后一步一个台阶走到村长位置上的老村长,目前已经是满头华发,然而由于平时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的皮肤还没有完全衰老,象40几岁人那样饱满,残存着弹性。
在老龙头村,甚至在春河县,富朴仁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从七八十年代的省级劳模,到九十年代的市级先进民营企业家。他富朴仁年年是先进,岁岁当先锋,头上罩满了各式各样的光环,屁股底下坐过从212到皇冠一代一代更新的汽车,身上穿着一茬又一茬的名牌服装,就连他的老婆,也随着资产的增多而变得年龄越来越小。他现在的妻子,是个小他25岁的女人,据说还是个初婚的**。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李强跟王大军去县医院,做一个伤害病人的活体检查,在外科门口,李强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子手捧着一本书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聚精会神地阅读。这个女孩儿长着跟林黛玉一样的脸型,细眉长眼的。由于走得急促,李强警大衣的下摆挂在女孩的书上“啪”,一个很响亮地拍击声,书落地了。
“对不起”李强急忙捡起书,双手递给这个姐姐。
“没关系的!”女孩子的声音温柔得象只猫。但在一个精干的法医耳里,李强听出,这个女孩曾患过一场大病。
李强转身欲走时,女孩:“哎”了一声。李强转过身,看见女孩两手卷着书,并腿直立在他的身后。
“把人家的书碰到地上,就这样走了呀?”女孩嗔怪。
“刚才我向你道过歉了!”李强辩解。
“可你打扰了人家的兴致!”女孩儿不依不饶。
“那我该怎么办?兴致又没办法赔!”李强说。
“没法赔你也得赔。你知道吗?我是病人,刚做完脾脏摘除手术。现在我的心情糟透了,好容易从书中找到点乐趣!”女孩儿道。
李强有点束手无策,他知道,脾是人的重要器官,做过脾脏摘除的人,性格多少有几分易怒。
王大军是个老油条。他想一定是这个女孩儿喜欢上这个**了。就使坏道:“李队,你看你破坏了人家的兴致,《中国人民警察内务条令》上有规定,无意毁坏人家的东西要赔偿。这样,你在这想办法赔,我去做检查,完事了我在车上等你!”
李强左右为难,看王大军又要临阵脱逃,就没好气地说:“你去吧!”
王大军走了。李强更是尴尬,不由得脸颊发烧。女孩儿乐了,说:“看你,还警察呢!害啥臊?”
李强争辩:“我没害臊!”
女孩说:“没啥没?你看你的脸都红了!”
李强的脸更红了。
女孩伸出一只手,说:“警察同志,不介意的话,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富强,今年二十一岁!”
李强连忙伸出手,握在女孩的手上,说:“我叫李强,今年十六岁!”
“什么?你的名字也叫强?咱们真有缘份,坐下来谈谈好吗?”女孩儿说。
李强坐下来。这时他看到女孩的书皮写着“火药”两个字,其余的被卷起来,看不见了。
“大姐,你是学化学的?”李强问。
女孩儿点点头,说:“对!准确点说,是研究爆炸原理的!”
“怪不得你说话都带有火药味儿!”李强打趣道。
女孩儿乐了几声,很快情绪又低落下去。说:“我要真是炸药就好了。无痛无痒毫无思想地沉睡在那,若是有人引燃,我就会化为压力的能量冲开一切障碍,升华而去。可惜我不是,只是个人,一个连细菌都抗拒不了的人!”
富朴仁这些日子的心情越来越坏。与第一任妻子离异时,发妻跟长子长女带着十万元远走山东,从此杳无音讯。二任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他们离异时,妻子带着大女儿走了,给他留下了小女儿。为了不影响自己与第三任妻子结合,他将小女儿寄养在弟弟家,每月除了给钱,他很少去见女儿。接着他又娶了第四、第五、第六个女人。他坠入温柔之乡,几乎忘记了小女儿的存在。直到前年,他弟弟告诉他,女儿考上了大学,向他要学费,他才拿出2万元,送走了女儿。前不久,小女儿回来,说得了脾坏死。他将女儿送到医院,做了脾切除术。而这时,他首任妻子生产的儿子女儿、及三任、四任、五任、六任妻子都拖儿带女的回来,向他要家产,甚至让他立遗嘱,公布财产分配问题,惹得他的小妻子天天跟他闹离婚。
富朴仁有时想:“莫不如真的死了,死了随他们折腾去!”但是人的生命是由不得自己把握的,他放弃不了这偌大的家业,数以千万的资产以及唯有活人才能体会到的快乐。这时,富朴仁产生一个想法,“逃离”他想把所有的钱全部提走,带着他心爱的小妻子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过那种富足安逸又与世无争的日子。反正老龙头的矿也没了,钱也不好赚了。
主意是人想的,也是人定的。待要去完成时,富朴仁却想到了过去。当初他还是个穷光蛋时,他当支书的岳父把他弄到村里,当了秘书。以后他逐渐升了官有了钱,承包垄断村里的矿,倘若没有那傻里傻气的老头儿,他富朴仁可能还跟村里那些炼钢炼铁的一样,开个小窑,一年挣个十万八万的小钱。富朴仁觉得应该给第一任妻子儿女留下个百把十万,让他们过得舒心些。
接下来,富朴仁又想到医院中的小女儿。当年她的母亲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她那时才20来岁儿,是她的青春美丽、泼辣大方与胆大心细赢得了他的好感,俩人抗拒着世俗的压力才走到一起,也是她帮助他战胜所有的竟争对手将铁矿揽到自己名下,从此他的事业如日东升。后来他跟他的女秘书,也就是他的第三任妻子越轨时,被她发现。那个性格泼辣的女人看出他是条改不了吃屎的狗,就带着大女儿离开了他,给他留下年仅3岁的小女儿。这些年,他除了挣钱就是不停地换妻子,以致忘记了世间还有这么个女儿存在。现在他的女儿就在病榻上,他觉得,也应该给她留下些钱。
富朴仁把思绪弄得乱七八糟,想出去走走,就开车出来转。那辆七八成新的皇冠轿车载着他,一摇一晃地驶出老龙头,又驶进了春河县,不知不觉中,他的车轮指向春河县人民医院的方向。
春河县人民医院的病房中,富强正在精心地编织一顶驼绒线帽子。这顶帽子颜黄深灰,帽顶里八角状,帽子两侧还各有一只大耳包,外面是向色塑料壳儿。里面衬着毛绒绒的**皮,样子既美观又能实用。
富朴仁将车停在院门口,**皮包走上二楼,来到住院处。在一名护士的指引下,来到富强的病房,略略迟疑一下,富朴仁敲响了房门。
“请进!”屋里回音。
富朴仁进了屋。这是一个四人病房,屋里被一股怪味包围着。紧靠门边左侧是个瞎眼老太、右边是个肋下插满管子的农村妇女、靠窗子的两张病**,一边是个焗着黄头发的女孩儿,正在涂指甲油,另一边那个清秀女孩儿正在端祥着一顶帽子。
富朴仁大约有十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十年前,在弟弟富成仁的带领下,他的女儿还登临过那本应属于她自己的家门。可十年以后,这个孩子再没在他的视野中出现过。他曾试探着问弟弟:“小丽咋没来?”弟弟说:“孩子大了!”他再没有说什么,直到今年女儿得病,他除了知道女儿自己改名叫富强外,余皆一概不知。
病床的人都见到了这位不速之客。在她们的记忆中,谁也没见过有穿戴如此阔绰的人在这个房间里出现过。
“你们,谁叫富,富强?”富朴仁将头伸向靠窗的两个病床,他知道,如果护士没有告诉错,这俩个女孩儿中的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女儿。
没有人回答,但其他床位的人都将日光聚集在拿帽子的女孩儿身上。
“你是富强?”富朴仁问。
富强点点头。
“我是……”富朴仁有些激动。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爸,对吧?你可以不认得我,但我永远记得你!”富强平静的说。
富朴仁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感到鼻子发酸。眼睛一闭,泪就流了出来。这泪是怎么流出来的,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么多年,他的一个个老婆扯着一个个乌哇乱叫的孩子离他而去,他都没有掉过泪,甚至连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他曾固执地认为,只要有钱就会有女人,有女人就会有孩子。就象村边的地,有一块儿就会长庄稼一样的平常。
富强似乎被她父亲的几滴眼泪感动了。连忙下了病床,站到富朴仁的面前,说:“爸,不管你是否抚养过我,但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给了我生命,供我上学,给我治病。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我爸!”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富朴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听力。
“嗯!你看,我给你织的帽子!”富强说着从**拿过那顶她刚刚织就的驼绒帽。
富朴仁看着这顶帽子,心里浮过另一番景象。22年前的一个秋天,富强的母亲亲手将一顶她织的线帽戴到自己的头上。
“小丽!”富朴仁哽咽一声,禁不住老泪横流。道:“爸对不起你们母女——。”
“爸,你不必这样自责,人生在世,凭的是个缘字。既然你同我母亲分手,或是我失去母爱都是缘生缘灭的结果,岂能是我们所能料及?”富强的口气简直就是一位看破红尘的智者之音。
富朴仁缄默了,此刻他方明白,失去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即使找回来,还能跟从前一样吗?
父女俩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在这种尴尬的境界中,富朴仁站起身要走,富强把帽子戴到父亲头上,说:“爸,这顶帽子是我专门为你编的,它不算漂亮,但很暖和,这儿有个电暖的开关,你要冷了,往里一按。帽子就会产生热能。你供我长这么大,又上了大学。女儿得想办法回报您!”
富强仁抹抹眼睛说:“好闺女,是爸对不起你们。你安心养病吧!等病好了,爸来接你回家!”
富朴仁走了。富强回到病**,呆愣了一会儿,便换上衣服,出了医院。
夜幕降临,春河县城中心的一家小餐馆,富强与李强面对面地坐在桌前,品尝着本地最具特色的荞面卷、狗肉汤。
“李强,认识你很高兴。我从小长大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做我的弟弟好吗?”富强问。
“好哇!我家也就我自己!有你这样一个姐姐,我当然高兴喽!”李强认真地说。
“那好!咱们庆祝一下。服务员,拿酒!”富强嚷叫。
李强连忙劝阻:“姐,你做了脾切除,别喝酒了!”
富强固执地说:“不行,今天咱俩谁都得喝,喝完咱俩去蹦迪!我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富朴仁开车出了县城,到镇上时天就黑了。于是到镇上找家饭店,邀来书记镇长,大吃二喝一顿,乘着酒兴准备回家。出门时觉得有些寒意,便戴上富强给他刚织的帽子,按下帽子上的开关,开着车上了路。
富朴仁行出镇外三十多里,觉得帽子越来越热,往下一摘,耳朵里“轰”的一声。“皇冠”轿车失去控制,从石轧路**出去。
李强同富强喝了一瓶白酒,又喝了两瓶啤酒,方才收兵。俩人都有些醉意,富强提出去舞厅蹦迪,李强允许了。二人到一家“雅迪”的舞厅,保安管李强要身份证。李强问他跳舞要身份证干什么?保安傲慢指指门边挂着“未成年人不准入内的牌子”。李强争辩道:“我成年了,我十九了!”保安说:“你二十九也不行,万一警察来了罚我咋办?”李强掏出警官证。保安拿着对比了半天,吐吐舌头,放李强他们进去了。
李强跟富强在舞厅蹦到凌晨两点,才分手。回到队里,李强一个跟头栽倒在**,大睡起来。
富朴仁的车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起始人们以为是交通肇事。报到了122交通事故处理中心。等交警一来,打开车门,看到富朴仁顺耳流血僵死在车内,车内溅满了血浆。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报告给刑警。
孙长波与李强各带刑警与技术人员到达现场,开启车门后,李强仔细用鼻孔嗅了嗅,隐约嗅出一股火药味。察看尸体,只见富朴仁颈部以下没有伤,双耳外部完整,耳内部炸开直径约5公分的**,用镊子**,呈贯通状,耳外轮有炸药爆炸的遗流的黑色粉末,其头盖骨、上鄂骨、下鄂骨均完整无损。
尸检完,李强对车内进行搜检,除了几片爆炸后的驼绒毛线,几小片兔子皮毛,其余什么也没有了。车上的座椅、方向盘、副驾驶等地方,均没有其他人介入的痕迹。由此本案初步断定为他人爆炸。
然而小小的春河县城,有谁具有如此高明的爆炸技术呢?恐怕连春江市也找不到。从爆炸点看,作案者仅使用了不足30克的炸药,即使有人爆炸,又是谁能将这点炸药放入死者耳边,还装上了引爆装置呢?简直是匪夷之思。
富朴仁之死,富家大院乱了套,一三四五六七几任妻子兼带子女展开了争夺财产的大战。有抢金银手饰的、有抢占房屋的、还有四处翻钱的,惟有富朴仁的小妻子抱着保险柜不放。众人看出了门道,纷纷过来抢保险柜,奈柜门死锁,谁也没啥办法。
死者的身份很快查明了,当李强从刑警口中得知,死者即是富强的爸爸时,李强大脑里“轰”的一声,他预感到富强出事了。于是李强驾上汽车,直奔医院。冲进富强的病房,但见富强的病床人去床空。
“富强呢?”李强急切地问。
“她出去了!唉,你叫李强吧?那是富强走时放下的东西。她说你一定会来,让我把东西交给你!”富强邻床的女孩说。
富强的**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几本书,还有一封没有封口的信,李强急忙拿信在手,翻看。富强在信中写道:“小弟,你没有想到吧,姐姐昨天刚跟你结拜,今天就远离你。到另外一个世界,永远不再回来了。实话告诉你,昨天在你来之前,我给我父亲制造了一顶帽子,一顶让他毁灭的帽子,在这顶帽子里,埋藏着我对他的恨,也埋藏着我的智慧与狠毒。你不知道,这个被我叫做父亲的人抛弃了发妻,娶了我母亲,在有了我跟姐姐以后,他又抛弃了我们,母亲领着姐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他把我寄养在叔叔家里,一年一年的也不看我,我就象孤儿一样,在叔父家里打草喂猪,那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杀掉这个狠心的父亲。但我是个女孩儿,没有这个力气,所以在报考大学时,选择了化学系爆炸学专业。在这个学科专业中,只有我一个女生。我刻苦钻研,夜以继日地攻读,身体素质急骤下降,再加上营养不良,得了脾坏死。这时我更恨我的父亲,他拥有数以千万的资产,却让我得不到一点温暖,过着跟贫困生相差无几的日子。于是,我回到了春城,用温度控制技术引爆炸药,炸掉我父亲,而且我还要毁灭富宅,其实我要毁灭和我所毁灭的不单纯是我的父亲、我和豪华富宅,而是人性的冷漠与贪婪,希望世人会从这场大爆炸中领悟与觉醒,世间唯有亲情才是最重要的。我从三岁离开那个家,再也没有回去过,现在我要回去,并且要永远地留在那里……。
“不好!”李强惊叫一声,丢掉信,向门外跑去。
此时,富家门外来了一辆出租车,车上走下一位穿红色唐装的女孩儿,她手拎皮箱,神气平静地走进院内,众人停下了争夺的手。
“你是谁?”有人问。
“我是这幢宅院的主人,我叫富强!”女孩儿说。
“你放屁!我们才是富家的主人,你算个屁?一个臭丫头片子!”富家老大骂。
女孩儿没说什么,把箱子放到地上,打开,平静的说:“这是10公斤烈性炸药,我用20克炸死了富朴仁要是你们不想跟他一样的下场,10秒钟内必须撤离,现在我数十个数,一、二……”
富家老小在稍稍惊愕后,大呼小叫一撤而空。10秒钟后,一声巨响,富宅登时区入半空之中。
本期视点:爆炸死亡。
爆炸死亡是由于火药爆炸引起的死亡,通常由雷管、导火线、火药三者连接引发。因此在现场应有以上三者的遗留物。但在本文中,作案人富强是有较高的专业水平,利用温度转化炸死了父亲,而正因此暴露了自己。
9、石片上的轮胎纹
富朴仁炸死,富强炸掉富家豪宅自尽,此等大案惊动了春江市乃至省城。
春江市政法委书记毛明义,公安局长高大川亲自莅往春河,处理善后事宜。在全春河党政领导大会上,毛明义书记就春河地区严峻的治安形势做了严厉的批评,并严肃指出,在本年度内,如果春河再发生一起恶性可防性案件,就行使一票否决制,免去春河县委书记秦世军的职务。
会后,秦书记跟高大川局长马上召开了春河县公安局环节以上干部会议。此时高大川十分想见见李强,自从李强到春河后,高大川一次也没有见过他。连春河县局上报的简报上也没有李强的名字。高大川怕他年龄小,经不起历练,沉沦下去岂不误人子弟了?就不知,李强在春河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只是局长李志不让宣扬他罢了。
然而就在高大川想见李强的时候,李强却神秘地失踪了。以至在会上,高大川提问李强怎么没来开会?指挥室主任打遍了所有有关李强的电话,愣是没有一点音讯。直到会开完,高大川要陪毛书记回市里,临上车前,高大川还四下环顾,仍没见李强踪影,才嘱咐前来送行的李志:“李强是咱们春江市局的一面旗帜,我把他放到你这,一是为了煅炼他,二也是为了帮助你。眼下春河这么乱,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他还是个孩子,千万别拿大人的标准衡量他,平时要多照顾他,关心他。要是他出现个一差二错,我可绝不轻饶你!”
李志唯唯喏喏,这时他才明白,孙傲东事件给李强造成的影响根本不象市局里传说的那样,发配春河,以观后效。其实人家是来镀金,这小子今年才十六岁,又有高局长如此厚爱,日后那还了得?多亏我明面没有疏离他!李志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老龙头,富家的豪宅废墟中,还有一些村民在上面翻动。偶尔捡到一张残破的钞票便会传来一声惊呼,就象在海滩拾贝的孩子捡到一枚五彩斑澜的贝壳一样高兴。
李强站在废墟前,向高空仰望,他似乎看见,弱不禁风的富强正在天堂里向他微笑。李强坐下来,从背包中拿出炸鸡翅、汉堡摆在一张报纸上,席地而坐,然后拿出一瓶干红,倒在杯子里,又小心地浇在地上。
今天是富强死去的第七天,依照春河人的丧葬习俗,要给死者烧七。李强专门向他人讨教过,又亲自买来祭品乘客车前来祭奠富强。在李强的心目中,富强是个好女孩儿,她积极向上、待人真诚,若是没有许多的不幸,她也许会成为居里夫人那样伟大的科学家,或者是一位哲人。李强今生也忘记不了富强遗书中的那段话:我要毁灭的和我所毁灭的,不单纯是我的父亲、我和豪华的富宅,而是要毁灭人性的冷漠与贪婪。希望世人会在这场大爆炸中领悟与觉醒,这世上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李强在废墟前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他觉得有些冷,才站起身向废墟鞠了几个躬,搭一辆运铁的车回到春河。
傍晚时分,李强的手机响了。看号挺陌生,李强按了拒接。不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李强怕有什么案子,接过来一听,竟是本局局长李志。李志在电话中委婉的说,由于李强来的这段时间案子很多,彼此都忙,没有照顾好李强,希望李强能够谅解。恰好今天晚上有时间,他妻子在家包了水饺,务请李强过去,而且他已经派司机去接李强了。李强往窗外一看,果然本局的一号车停在外面,便不假思索的出来,坐车去了李局长家。
李志夫妇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李强,还把自己在校读高中的儿子李铁军叫回来,陪李强吃饭。在就餐中,李氏夫妇一个劲地给李强夹菜,李志还向儿子大大夸奖了李强一番,并叫儿子向李强学习。李铁军早在春江公安网上读过李强的事迹。所以没等李志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要李强穿上他爸的服装合影,然后拉着李强到网上去下载。
一个黑夜过去,一个新的黎明开始。李强到刑警队的食堂吃过早餐,刚回技术大队,孙长波就来了电话。孙长波在电话里幸灾乐祸的说:“过来吧!哥们儿,又来活儿了!”李强问:“啥活儿?”孙长波说:“啥活儿?今早双河那边报案,昨晚那边又杀一个。哎,你说综治会儿才开完几天?就出这事儿。这回秦书记、李局长可有受的了。哎,你说市里这回能不能撸了他俩?”李强一听来了气,心道:“都啥时候了,不抓紧时间出现场,还说这些没用的?”便没好气的说:“行了,你抓紧时间考虑吧!我这就去现场!”
李强出来,叫上王大军和另一个技术员邓会武,驾上车就奔双河镇。到了派出所,所里的一名民警把他们送到现场。到了现场后,李强初步的向被害人家属了解一下情况。
被害人:李秀财、男、56岁,独自一人,子女分家另住。今天早晨,李的儿子来叫李到他家吃饭时,发现李屋门敞开,棉袄棉裤均在炕上,被子卷起一半。起始他以为他爹上厕所了,就在屋里等,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他爹回来,一种不祥的预兆降临在他的头顶。因为现在得老年病瘁死的人太多了,于是他就到厕所中去找,没有,到柴禾垛那去找,也没有,这时他看到石墙边上有个麻袋,他便跑过去,往外一看,见他爹身着衬衣衬裤趴在地上,满身是血,抱起来,已是浑身僵硬,死去多时了。
李强断定这是一起凶杀案。他指派王大军与邓会武两人对死者进行尸检,自己则对现场遗留下的指纹、鞋痕进行仔细勘验。
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现场。除了一把铁锹和一片杂乱的脚印,再没有任何踪迹可循。李强把锹和麻袋拿到死者家属面前,让他们辩认。死者家属说,锹是他家的,麻袋不是。于是,李强把麻袋装了起来。
这时,孙长波带着刑警们上来了。一面布置人员取家属的材料,一面向县局领导汇报。
“对!凶杀是一定的。对!李强?李强正勘察现场呢!让他接电话呀?您稍等!”孙长波喊:“李强,你过来一下。张局长电话!”李强跑过来,接电话,把案情简单的向张焕松做了汇报。半小时后,李志、张焕松亲自赶到现场。
在这半小时中,王大军、邓会武两人已经做完尸检。结果表明,死者右**受锐器伤一处,深极肺叶0.1厘米,腹部受锐器伤一处,贯通伤,但未伤到其他器官。右侧大腿锐器伤一处,深至腿骨,并挑断股动脉。死者双手手指均有割伤,个别手指韧带切断,尸斑分布在前胸,尸僵出现在二小时前,据估计,死者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钟左右。死亡原因是与他人搏斗,造成股动脉切断失血性休克死亡。
王大军、邓会武写好尸检报告,让受害人家属签完字,把报告单递给了李志局长。李志问:“李强呢?”
孙长波“唷”了一声,说:“刚才还在这,这么一会工夫他蹽哪去了?到底是岁数小,守不住铺儿!”
张焕松瞪了孙长波一眼,道:“你不抓紧安排人走访一下群众,在这嘞嘞什么?这时候了,李强就是再小,他也不会玩去!王大军,你去找找李队去。小邓,你告诉受害者家属把死者后事安排一下。李局长,咱找个群众家,等李强回来,咱研究一下案情!”
李强在哪?原来李强从现场搏斗的痕迹中,用排除法,发现了一双脚印。这双脚印是平底棉靴印,起始跨度很大,说明此人在奔跑,很快,这双脚印越来越小了。这说明此人穿的很笨重,没跑出多远,就奔跑不动了,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李强顺着这双脚印追出一公里左右,这双脚印上了公路,再就看不见了。
李强没有放弃,他分析一个穿戴如此笨重的人,不可能徒步而来杀人,于是他仔细地蹲在脚印消失的地方,认真查找。终于,他在路边杂草丛中的一块石片上,发现了半截摩托车轮胎印。他惊喜一下,忙用透明胶带拓下这段轮胎印,拿着石片回返。
通过刑警们的走访,最近这里的治安情况很不好。不时的有群众家的鸡鸭被盗。墙头上的麻袋也找出了下落,是本组一个葛姓人家丢的。昨天晚上,很多群众听到狗咬的厉害,但以为是耍钱的人回家,谁也没有起来看。综合这些情况,大家分析,做案者一定是个贼,他到李家偷东西,结果被李发现,拿铁锹出来撵由于这个贼穿得笨重,被老李头撵上了,二人展开搏斗,这个贼杀害了老李头。
根据这个意识,张焕松、孙长波制定了一个方案。由周围各乡镇派出所汇同刑警队员,对各辖区有前科劣迹,特别是有盗窃行为的人进行逐一排查,范围50公里内,2公里外。李强与李志局长回到县局,对摩托轮胎印进行监定。
如今的中国,科技交通日渐发达,就拿摩托来说吧!不管城市还是乡村,彼彼皆是,跟过去的自行车差不多。据春河县农绸队调查统计,全春河县农村有摩托23万辆,城市11万辆,几乎是户户有摩托。况且目前摩托车生产厂家如雨后春笋,生产出的摩托品牌多如牛毛,什么款式都有。这就给轮胎纹的鉴定工作带来很大难质。李强亲自带领两名技侦队员,走遍了全春河县城的摩托车销售店儿,也没见过这种型号的轮胎。
当天下午李强又开始走访摩托车修理铺,一些年轻的师傅也认不太准。这到底是什么型号车的轮胎?这时天快黑了,李强打算收兵,回队里再把摩托车印扩大一点,以便让修理工看得清晰、更准确些。突然,李强听到一陈马达声,自后而来,他本能的往旁边一闪,只见一辆摩托驮着两袋子鸡向农贸市场那边去了。
职业的敏感性使李强迅速打开手中的微型手电筒,往地上一照“嘿”这摩托车印与李强要寻找的摩托车印一样。
“这人驮着鸡,老李头是不是因为别人偷他的鸡才与人搏斗的呢?”这一感觉使李强惊喜得差点跳起来。“管他是不是凶手,先把他控制起来,最差也能核对出摩托品牌!”于是李强一个电话打到局信息指挥中心,要求派警力增援,不一会,两辆治安巡逻车到了。摸到农贸市场,将刚才驮鸡的人连人带车弄到刑警队。
与此同时,刑警们在二道河子乡摸到了另一条信息。该乡有个叫周老三的,家中有辆黄河二五0摩托,柜顶上有把杀猪的浸刀。而且案发当晚,周老三出去过,自己说不清干啥去了。这样,周老三也被带回了刑警队。
卖鸡的人名叫刘喜玉,家住春河县郊区,拒他来人讲,他专门以贩买鸡鸭鹅狗为生,已经干七年了。问他案发当晚,他在什么地方?他说在家睡觉,问他家人,家人也证实确是如此。
在刑警们讯问刘喜玉与周老三过程中,李强与队友们正在进行一次别开生面的技术鉴定活动。李强指挥队员在院子里的水泥路上(因为混凝土的性质硬度均与石头相近)分慢、快、中速行车,然后把轮胎痕分段拓下,与石片上的胎纹对比,结果发现,周老王的摩托车胎过于陈旧,印痕不清,倒是刘喜玉的摩托车胎痕在停止状态,负90公斤重量时,与现场石片上的纹痕一致。
目标锁定刘喜玉,李强对刘进行测重,刘的体重是70公斤,如果他穿的再多一些,或是驮一些鸡的话,情况就大致吻合了。于是在征得张焕松局长的同意下,李强决定跟刘喜玉进行一次正面交锋。
审讯时间在后半夜2点,正是人们平时睡得正香之时,同时也与案发时间相差无几。审讯室里,两盏200度的聚光灯照在刘喜玉那张胡子拉喳的脸上,令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由张焕松、孙长波、李强三人组成审讯团将要开始讯问。
“刘喜玉,你看看墙上的钟!”李强发言。
刘喜玉抬头看看,又低下头。
“这个时间你不会记不住吧?前天晚上就这个时间,你在双河镇,用杀猪刀杀死了老李头!”李强说。
“不,我没杀人,前天晚上我在家睡觉!”刘喜玉为自己辩解。
“在家睡觉?可能吗?我问你,既然你在家睡觉,你的摩托怎么到双河去了?还停在了被害人家的后山坡道边儿!”
“一样儿的摩托不有都是!咋就能认准是我的摩托?”刘喜玉抵赖。
“有都是?有都是我们找你干啥?我告诉你,就你这破黄河二五O在咱春河县,也不过五辆!搁它收鸡收狗的就更不多了,可能就你自己!”孙长波说。
刘喜玉这回没有吱声。
李强说:“刘喜玉,我给你描述一下你前天晚上杀害老李头的经过吧!前天晚上,也就这个时间,你骑你的摩托到了双河镇,把摩托车停在路边,就进了屯子去偷鸡。你先从一户姓葛的家里偷了一条麻袋,然后到了老李头家,没想到被老李头发现了,你扔下麻袋就跑,老李头拎着铁锹撵。由于你穿着大衣和棉皮靴子,被老李头追上,老李头拍了你一锹,你一刀刺中老李头大腿,割断了动脉,情急之中,老李头顾不得疼病,又给你一锹,你又把刀向他腹部刺去,老李头急了,又打你一锹,你也急了,才把刀刺向他的**,而这时老李头的血快淌干了,一头栽倒,你慌忙地逃走了。其实你并没想杀人,是老李头不依不绕,才使你一次比一次狠!是这样吧?”
“是!”刘喜玉脱口而出。旋即、他慌忙地摇头,说:“不是,我没杀人!”
孙长波站起来,骂道:“刘喜玉,你他妈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今儿个我给你来点硬的让你尝尝?”说着孙长波举手欲打。
“长波,注意点政策!”张焕松制止。然手张焕松把孙长波叫到跟前,耳语几句,孙长波从桌上捞起帽子,边向外走边说:“你小子等我回来的!”
二小时后,孙长波回来了。手里拿件刚说过的大衣,一双棉靴子,进屋往刘喜玉面前一扔,拍拍手上的灰,说:“案子完了,人就是这小子杀的。前下晚这小子回家,浑身是血,他媳妇问他咋的了,他说他杀人了,当时就把他媳妇吓傻了,他要把大衣烧了,她媳妇心疼没让,连夜将大衣折洗了。俩口子订立了攻守同盟,这回她媳妇怕跟他吃锅烙,一块进去孩子没人管,全交待了!”
刘喜玉一听,顿时从椅子上瘫倒下去。
本期视点:摩托车轮胎纹同人的指纹一样,各种物品由于平时作用、用途、使用程度的不一,造成的磨损程度也就不一样。虽然是相同的东西,产生的状况却不一致。由此,给案件侦破带来了一定的证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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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法医』
10、~~捉“鬼”四五六~,~河县内的最高点。此~为何名~四五六,据老人讲,此~高四公里,~走向五公里,南北走向六公里,而且是地质~门在~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勘测所得。因为~高,所以~江县广播电视中心在这里设立了微~站,移动公司与联通公司也在这里安装了可以辐~全县的信号塔。这些~门均有人在此留守,同时为了各系统不互相~扰,又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建筑物是~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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