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我老婆回来了。她说她找到活了，在饭店给人家切菜，一个月四百元。

我说，好哇，你要是再不干点活，咱们家就得喝西北风了。

我老婆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你也不要太上火。走哪山砍哪柴，走哪路穿哪鞋。你放心就是。面包会有的。

我老婆真好。她那么善解人意，有时候我就想啊，有些事我不应该出格的。我背着她跟另外一个女人约会，是不是一种罪过？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先不说这些吧。

老婆吃完饭又去上班了。儿子中午没回来，还是我一个人。

一个下午是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可我怎么能把它熬过去才是最重要的。

家里是不能再呆了，再这么呆下去我想我会疯了的。

还是出去走走吧。我不想去商场了，也不想上大街上去闲逛。我想到山上去看看。

我们五道沟镇就是不缺山。出门就是山。六万人口的小镇散居在十多里长的沟趟子里能占多大面积？可想而知，不用走很远就到山上了。

我沿着一条小路走出来。这儿不象闹市区，碰不到几个人。偶尔遇上一个，也是拿了镐头上山种地的。

我走在春天的山野中。花儿草儿呀的就在我的跟前。山是好的，景是好的，置身其中的人们会忘记了一切烦心事的。都说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它指的是什么呢。有没有放飞心情的意思啊。

馒头山就在我的脚下了。我不知道这个山的名字是哪一位先人给起的，也无从考证，从它的走势它的形状它的气势来看，叫它馒头山也是挺贴切的。它圆润，饱满，有模有样。要是山顶上再长出一点东西来的话，那活脱脱就是一只诱人的**。

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块葱地。小葱绿油油的煞是可爱。这都是居民们用闲遐之余开的小片荒。

我四下撒目了一下，这附近没有人。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拿着镐头的人在刨着什么，他看不到我的。

我向那块小葱地走去。我想拔一把回家蘸大酱吃。这下子可省钱了，也就用不着我老婆花钱买了。

我从小到大还没偷过人家的东西。我不知道在这儿拔人家的小葱算不算偷。

站在地头上犹豫了半天也没敢下手。

一次行窃，终生是贼啊。

反正也没有人，怕什么，我劝着我自己。

当我把第一棵葱**来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没什么，这就成了。

地有点儿干，小葱大多都弄断了。

喂！-------

一声断喝让我从梦中惊醒。我茫然的抬起头，看见一个老头站在了我的眼前。

这老头儿手里拿着一把镐头，一付气势汹汹的样子。

干嘛呢？老头儿问。

我手里举着那把葱，扔了不是，拿着也不是。

干嘛呢？老头儿又问。

不用说，这一定是老头儿家的地，老头儿家的葱了。我站在人家的地里，拿着人家的葱，我能干嘛。

老头儿说，看你穿的这样，你也不像个小混混呀，你怎么能偷呢。

我哑口无言。脱光了什么感觉？脱光了围着一堆人看着你什么感觉？在人家的**让人家双双捉奸又是什么感觉。？

老头儿说，你也不小了吧。四十多了吧。不是小孩子了吧。怎么还这么祸害人呢。

我无地自容。

老头儿说，你看你，把葱都薅断了，你拔两棵吃不要紧，你倒是好好拔呀。

我倒是想好好拔了，可这不是我自己家的啊。在自己家的地里那叫拔，在人家的地里不叫拔，那叫偷。偷出来的东西还有个好呀。

老头儿说，我莳弄这点地容易嘛我。我都快七十的人了，你也好意思？

老头儿一脸怒气，恨不能吃了我。

我说，您老别生气，我再也不来了就是。

老头儿说，怎么，这一次还嫌不够呀，你还想再来？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老头儿说，还能怎么办，你薅都薅下来了，它也长不上了。

我说，对不起。

老头儿说，以后对不起的事儿少干点。

我把那把葱慢慢地放到地上，反正我的脸也不值钱了，一切都无所谓。

我一步一步走出那块葱地。这老头儿不会撵上来揍我吧。

我阵阵抽搐。长这么大我还没被谁骂过。我爸没骂过我，我妈没骂过我，我妈老说“狗呆呆、狗呆呆”那里面包含里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并没有恶意啊。可这老头儿却骂我“真不是个好东西”。我都快五十的人了我真不是个好东西。我这一世的名誉就坏在了这把葱上。我凭什么跑到人家的地里去拔人家的葱啊。我这是怎么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走到人家地里的时候连犹豫都没犹豫就下手了。我满脑子都是我老婆和儿子吃小葱蘸大酱时那爱怜的样子。这下倒好，抓住了吧。

老头儿没来撵我，他在收拾那把让我薅的乱七八糟的葱。一边收拾一边念叨：你瞅瞅让你薅的，你瞅瞅让你薅的。

我知道让我薅的那个地方已经很不象个样子了。我搭上手之后，就没命的一薅，几乎没有一根儿是完整的。薅人家的东西就是跟薅自己园子里的东西不一样。

趁着老头儿还没说出更难听的话，我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不能无休止的让他数落我。

我小跑着直奔河堤。

我在河堤上坐下来。这儿看不到那个老头儿了。不过，还是有点儿心有余悸。

我把手伸到河水里，我的手也热脸也热，浑身上下没有不热的地方了。这都是刚才那个老头儿给闹的。这老头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他是不是在那儿早就藏好了，专等着逮我呀。

我把手洗了，手上那股子葱味儿怎么洗也洗不掉。一闻，还有，一闻，还有。看来，这葱也不是什么好葱，要是我把它拿回家也不会好吃的。不舒服，最起码也有一股子贼腥味儿。

原本是出来走走的，散散心，没成想遭遇了这样一件让我尴尬的事。我要是上班的话，我还有时间来这里吗。我要是不来这里，我还能看见那片葱地吗。我要是看不见那片葱地，我还会没命的拔人家的葱吗。我要是不拔人家的葱，那老头儿上哪儿去骂我啊。

一句话，我就这命，我没有钱啊。有钱了我上什么班，有钱了偷的哪门子葱？

不想了，越想越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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