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就是聪明,她为我制了一张任务完成情况进度表.我把它复制在一张大白纸上,贴在墙上.还特意买了两支粗粗的水性笔,一红一黑,.那是每天做标记用的.本来,只打算买支红的,想了想,还是多买支黑的备用吧.有备无患嘛.
进度表上墙的时候,我一手把玩着一支笔,站在表前,想象着那大笔一挥,红线直窜上的情景:每天夜晚,最好是不开电灯,苗苗手擎着一盏油灯,是冒着点黑烟的那种.我身披军用大衣,两手叉腰,凝视着这表.许久,右手握着红笔,有力地往上面一撩,一条红箭头直上九霄…..我知道太荒唐,甚至于有些病态,但脑子就是用来想的,也没规定哪些能想,哪些不能想?就是瞎想,也真有些心潮澎湃的.
我每天早上九点出发,先给那六条街道的店铺送货.不是每家每天都送,大概是隔三天送一次.下午五点左右又巡视一圈,看存货够第二天销售吗?
这中间的一段时间,我就随意逛着.不是在这家超市帮着干活,就是到那家私家小店陪老板娘聊天.苗苗说的拦住大姑娘推销的事没做过,倒是给半老徐娘沏茶水的事没少做.那三江超市的胖女人吕老板,两天没见我,就会说:“这阵子,都上哪去了?”
老师教的全没用,这年头,小生意就靠联络感情维系着.
我那名片全发完了.每个盒子留了一片作纪念.新的没印,因为旧的,一次作用都没起过.也亏我正儿八经地双手捧着递上,只怕我前脚刚走,它就进了垃圾篓我这可不是无事生非,而是确有其事.那天,我一扭头,就见达顺店的林老板这样做.我看着平躺在垃圾篓中那张“彭多多”,望了眼尴尬的林老板,淡淡一笑,就走了.在跨出门口的瞬间,我在心里说:你以为丢的是一片纸吗?我告诉你,那是钱.我会拿一万元回收的,假如天地酬劳!
发给林老板名片时,仅发了二十一张.我不想发了,林老板的做法,太伤我自尊了.但一想,人的自尊,本来就是自己尊重自己,我干嘛要“他尊”呢?何况,这名片就是钱.印它,就花了钱.用它,也是为了钱.现在,我把它发了,不定,它会给我带来钱.你留着,不定,可能换回钱呢?那位老太太不就给了那钻裤挡的韩信一碗饭,换回了多少?知道吗?我也不知道.反正,挺多的
我找苗苗借针,把三盒名片上的“彭多多”分别扎了个眼,.做了记号,扎时,苗苗偷偷过来看,见我如此,就惊叫起来:“你有病呀?怎么这样作贱自己?”
我眨眨眼,笑了笑:“你不懂?我有用!你也别问,现在保密.”
人还是天真点好玩.就拿这事,我连一万元一扎的钱都没摸过,就敢想用一万元回收这破纸片.还煞有介事地做得挺认真的,就连那针头刺进几分,都把握得准准的.
名片是没用了,起码我不敢寄希望于它了.管用的是苗苗为我制的进度表.
每天晚上,先将那么些数字写在纸上,再用红、黑笔标明进度.然后,愣愣看着,掏笔记下.这样,何时送那家的货就一目了然了.这以后,就是计算,完成了多少,占任务的百分比.接下去是分析.为什么这家销售一空、那家丝毫不动.再就是决策,明天应采取的应对办法.最后是展望未来结果,未来前景暗淡.正因为前景暗淡,.当然要想方设法,让它光明呀!
整个流程:填数字__标进度__排工作__干统计___做分析___定对策__想未来.
想想,一个流程下来,要多少时间?那就是一天一个经济活动分析报告.只不过,手偷了点懒,脑多出点力.
苗苗半夜被尿憋醒,出来上厕所,见我房里灯亮着,就推门进来.她眼屎巴巴,呵欠连连:“你当你是谁呀?至于吗?”
考虑大事的人哪能随口袒露心迹.“心里没底,怎么行?知道怎么办,才不至于沿街讨饭呀!”
自醉酒的第二天起,我和苗苗的关系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就象一家人似的,没多少性别的顾及.白天,穿着睡装转来转去;晚上,睡觉也不用拴门.这不,她睡衣里晃着个**就进来了.而我就一件三角短裤,也没想到要找件衣服遮着点.
她走近纸前,眼屎巴巴地看看:“也是的,尽是黑的,要防着点.”
她这一弯腰,那胸前白花花的**就往我眼里钻,塞得我眼中全白了.一只眼塞一团吧,可能还会留点缝,可每只眼都塞**,那眼就太饱了.我心里可以不爱这人,可不能不想那东东啊!
我连忙推她出去:“睡去吧,再闹,我连眯眼的功夫都被你弄没了.”
再回到进度表前,情绪就没了.公司那任务承包经营责任制太绝了,几乎就没个发展空间.我负责的地段是老城区,就那么多人,就用那么多卫生巾.市场处于饱和状态,又没资金挤走竞争者,还能怎样?能不被人挤走,就阿弥陀佛了.
但,人总有梦,尤其是醒着的时候.
刚开始时,常常弄到拂晓.这时,走到窗前,双手用力一推,敞开的窗涌进一股清新的风,令人精神为之一爽.近处,睡梦中的城市在渐渐苏醒,零星地亮起一点点的灯光:远处,那有些灰白的地平线渐渐亮着,慢慢地有了一点红润……此刻的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澎湃着战斗的渴望.
后来,轻车熟辙路,一下子就做完了.这下就惨了房里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更不敢奢望外面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了.属于我的,床.躺在**,又入不了睡.想吧,理想离我太远,不敢去想;现实离我太近,不用去想.
无意间,我发现墙上石灰裂了些缝,那几条小缝竟构成了一个老人头.就在枕边,一側身就能见到,鸡蛋大小的一块.那老人头,在似于不似之间,只有将裂缝慢慢连起,它才偶尔露崢嵘.这下,我有事干了,上床就连老头像.连上了,就侧过身,把它忘了,再侧身过来,又连.如此,几个回合,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心里太燥,我怎么也连不上老人头.
全是那达顺店的林老板的林老板给弄的.这家伙说,下午一下子来了十几个打工妹,就要买舒美牌卫生巾.他那没货,生意就没做成.平时,我求爷爷拜奶奶的,要他多要十包八包,他就不肯.给过他的名片,他当场就丢垃圾篓了.没做成也罢了.也赚不了几个钱,可他倒怪起我来了.我正为完不成任务焦头烂额,只好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可是,到底谁对不起谁呀!
连不起,就越想连.越想,就越连不起.于是,我下床,翻出那支红笔,描着那缝.一会,墙上的老人就微笑地看着我了.可是,我再看他,就索然无味了.
世事就是如此,在似与不似间,才有味.一旦,大白于天下,就没味了.
没了,那似与不似的老人头.
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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