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薛爷和玄一大师在内厅密谈的时候,前厅传来一阵阵婴儿乳气芳菲的笑声,薛爷听出又是人们在逗他的宝贝爱子,心中漾起说不出的喜悦。
玄一大师打趣道:
“薛施主老年得子,一世威猛,真乃天地百姓之福呀!”
薛爷也哈哈大笑,突然羞涩地说:
“让大师取笑了!”
玄一大师连忙正言道:
“出家人怎敢诳语,薛施主谦虚了!”
薛爷觉得玄一大师应该还有话要说,就书归正传:
“既然大师认为犬子能担此救国救民之重任,不知还有什么让在下做的?”
“好!薛施主真是爽快正义之人,只是——”玄一大师马上面有难色,连忙抿了口茶。
薛爷见大师吞吞吐吐,顿然感到大师还有更难以吐口的要求,拱手说:
“大师不妨请讲!”
“那老衲就不躲闪!”玄一大师放下茶杯,注视薛爷道:
“老衲是想把令郎带走!”
薛爷一听,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抖,茶水溅了出来,洒在英雄大氅上,斑斑点点像无数朵褐黄色的小花。
薛爷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羞愧满面,道:
“大师是说要把犬子带走?”
“正是。”
“为什么要带走?”薛爷不解地问。
“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为了薛施主一家的生命安全!”
“这——”薛爷更纳闷,等待玄一大师的下文。
“不瞒薛施主,普天下知道此事的人决不止老衲一个,为了太宗皇帝的圣剑,一定会有人挺而走险。老衲担心日后多生事端,误了救国救民的大事,所以,才出此下策!”
“大师的意思是要犬子出家?”
“不!老衲暂且收养,传他武功,待十八年后令他出山,解救黎民百姓,完成令祖的心愿,再归还于施主。不知施主意下如何?”说罢,玄一大师恳求的眼神看着薛爷。
薛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不耻祖命的忧国忧民之人,怎么会因为拳拳亲情而放弃民生大计呢!但是,他心确有顾忌,亭儿的娘亲秀娘那他不知如何去解释。
薛爷向玄一大师道出心中的难言之苦。
玄一大师神色严肃道:
“这万万不可!”
薛爷更纳闷,爱子抱走,还不让其娘亲知道,这实在有悖常礼,令人不忍!
玄一大师道:
“此事事关重大,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切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
薛爷默言,询问道:
“大师打算如何抱走犬子?”
“偷!”玄一大师一本正经。
呵!薛爷吓了一跳,堂堂的玄一大师的嘴里能跳出这个脏字,照往常,他能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而今天,薛爷没有,他觉得玄一大师为此事确实煞费了心机,便萌生一种敬意。
“怎么个偷法?”
“要薛施主里应外合!”
“什么时间?”
“事不迟疑,今天晚上午夜时分。”
“这么快!”薛爷沉思片刻,马上回过神:“好吧!还要在下做些什么?”
玄一大师被薛爷的无私而感动,暗暗赞叹着。
“当务之急,请薛施主不要声张!在家静侯,待老衲去寻找一刚出生的弃婴,我们来个偷梁换柱!”
薛爷点点头。
于是,两人把偷的计划安排妥当,不余分毫纰漏。
送走了玄一大师,薛爷哪有什么心思再为爱子饮酒贺喜,宾客们也陆续和薛爷道了别。
回到秀娘的卧室,薛爷看见喜笑颜开的秀娘正在逗儿子说话。小薛亭欢跃着,眉飞色舞,薛爷不忍心看下去,转过身就往外走,身后传来秀娘甜甜的声音:
“老爷!你怎么了?”
薛爷只好回过头,不看秀娘,支吾着:
“哦,没什么!我忽然发现有点事情要办。”
“老爷,过来呀!看看我们的宝贝儿子!”秀娘把小薛亭立在怀里,看着薛爷说:
“亭儿,叫爹爹!快呀!快爹爹!”
小薛亭好象懂事似的,扎煞着小手,要向薛爷扑去。薛爷大步跨过来,从秀娘的怀里夺过儿子,**地抱在怀里,几滴老泪偷偷地撒在儿子的身上。
晚上,月光透过窗口,轻轻地泻了进来。秀娘温柔地伏在丈夫的身上,有说不出的甜蜜。旁边,小薛亭安详地睡着,均匀的呼吸那么令人惬意。
薛爷静静地听着,手抚摩着秀娘如水般滑润的秀发,他沉思着,过了今晚,明天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惨状,失去爱子的秀娘,能承受得住这突然的打击吗?
秀娘渐渐进入梦乡,可薛爷无论如何也没法入睡,他看看连睡觉都在笑的秀娘,一丝凄厉涌上心头,他觉得秀娘太可怜,他实在不想看到心爱的秀娘去经历这巨大的磨难。但是,为了蔫民百姓,为了天下不再遭受兵戈的践踏,只好如此了。
约莫午夜时分,薛爷拿开秀娘放在他胸前的手,披上衣服,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秀娘,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户外的冷气激得薛爷打了个寒战,他把衣服使劲裹了裹,站在那里等候。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而轻快的身影飞过墙头,来到薛爷面前,不用说,是玄一大师。他们谁也没说话,玄一大师把一婴儿形状的包裹交给薛爷。
薛爷快速转身向卧室走去。
只一瞬间,薛爷出来了,把同样的包裹交给玄一大师,玄一大师飞快地跃过墙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薛爷回到屋里,看着那没有一点气息面貌扭曲的婴儿,说不出有多伤感,他不敢想象秀娘看到儿子死了,能做出多大的反应。
薛爷寂落地等着,就像四囚犯在等待命运最后的裁决。薛爷刚一合眼,公鸡就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宛若黎明奏响的交响乐。
秀娘醒了,一副佳人晨起乱媚娇容,云髻失落半遮羞的模样。秀娘习惯性的去摸摸儿子,一摸,秀娘的心“咯噔”一下,她摸到的是一股糁人的冷气,秀娘一骨碌爬起来,儿子扭曲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她大叫一声,顿时昏厥过去。
薛爷就像在演戏,在虚无缥缈中默默地等待,秀娘的那一声惨叫,他知道这难以忍受的时刻终于来临。薛爷快速跳起来,没管孩子,抱起秀娘就拼命喊起来,秀娘身体软绵绵的,任凭薛爷放泼的摇晃呼唤,也没有醒过来。
“来人哪!”薛爷朝着外面大声呼叫。
薛宝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赶来,他们破开门,冲了进来。
“快!快!快去找郎中!”薛爷真的着了急,他担心秀娘会死过去。
薛宝又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薛爷怕**什么破绽,对那几个呆立的仆人说:
“快把孩子抱出去!送到山上烧了吧!”
那几个人手忙脚乱,把死了的孩子抱走。
郎中来了,急忙放下医包,对昏死的秀娘采取急救措施。
这时,薛家庄上上下下全被惊动了,秀娘卧室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大家看到这情景,都流下眼泪。
大夫人柳莲得到仆人的禀报,衣服还**妥当,就急忙奔来,她眼含热泪,一边安慰着薛爷,一边维持着秩序。
好长时间,秀娘才苏醒过来,她惊恐的大眼睛前后左右找寻着,一把抓住薛爷的手,眼泪暴滚:
“老爷!我的亭儿呢?老爷!我要我的亭儿!”
薛爷把秀娘的头抱在怀里,流着泪不肯说话。
“老爷!你把我的亭儿弄哪去了!”秀娘发疯地捶着薛爷,声嘶力竭地叫喊。
柳莲过来,从薛爷怀里接过秀娘,一个劲儿安慰:“别哭!别哭!”可她自己却哭得不成样子。
薛爷老泪纵横,万箭穿心,看到秀娘的凄凄惨惨,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让秀娘痛苦的罪人。
儿子没有了,秀娘顿时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她整天呆在家里,痴痴的,手里握着儿子穿过的小褂,不停地念叨亭儿的名字。
薛爷自知有愧于秀娘,对她更是疼爱有加,然而,秀娘对薛爷就像是陌生人,再也没有先前的娇嗔和喜悦。
薛爷确实很伤心,有时,他真想把真相痛痛快快告诉秀娘,但又强忍了下去,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只好委屈秀娘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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