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娣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回局上班。也就是说，她离开县城一夜一天。
婚期在即，顾宗仁当然要疲于奔命。没想到，关键时刻不见了未过门的妻子，顾宗仁的脸色难看得就像只死猪。
顾宗仁心急如焚。他利用他爸的职权发动了农业局的职工干部，以及局外的人士去找。几乎惊动了整个县城。
天娣究竟去了哪里呢？是情杀？是他杀？抑或是私奔？抑或是他们把她收藏起来？顾宗仁分析了种种的可能。最后，他把后两个疑问确定下来。
顾宗仁先是找天娣她爸，然后再找她妈。当确确实实没有迹象表明他们与天娣没有过接触后，他才下了决心要到桔乡村查个水落石出。因为天娣是因有水而去的，而恰恰最大的可能是有水带着天娣远走高飞。而知道有水行踪的当然是只有刘有财，所以，顾宗仁认为要通过刘有财方能查找出答案。于是，他杀了个回马枪。
糟糕的桔乡村人，就是在这样偶然中的偶然，注定栽在顾宗仁的脚下。这是有水以及刘有财始料不及的。
垂头丧气返回县城的顾宗仁，没能如期举行婚礼，真是威风扫地，既丢尽了面子，又闹了个天
大的笑话。
俗话说：好事没人说，坏事传千里。天娣的抗婚，意味着顾宗仁的精神仿如从高层处坠落。
顾宗仁原本是一只狂傲的狼，聚然好像一只病猫，无精打采；原本是肥胖的体形，皮球般的头，现在几乎变成了一只猴子。这二天内，他足足瘦了二十多斤，给他的打击可谓是沉重的。
消息不競而走。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桔乡村人早就在祈祷天娣莫嫁给顾宗仁，而应归属有水所为。因为，人们早就把天娣比作一颗耀眼的幸运星，期待着在桔乡村熠熠生辉。
顾宗仁今天落到如此尴尬的地步，在桔乡村人看来，是天娣给有水的一个最好回报。
桔乡村人还未来得及去忧虑天娣的命运，一股从未有过的开心涌向了心头的高峰。
桔乡村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好像过节似的，鞭炮齐呜。
这样的气氛场面，并不以为是一种好的征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用度分化得越来越严重，随之，人民矛盾的激化也愈演愈烈。也许这是对社会的一种扭曲。
只讲运动不讲温饱，也许让农民早已处于饥肠辘辘，深恶痛绝。然而，桔乡村人的意识并不在
于泡影中生存，而是需要务实的温饱生活。谁要把他们推向悬崖，谁就是他们的阶级敌人，毫不动摇。
有水并没有随波逐流。他安顿在家中，他躺在**，胸口一直在隐隐作痛，苦苦地思索着柑桔树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刘嫂则坐在一边，在破旧的桌面上手托着半边脑袋惦念着天娣的命运。
外边的声音如雷贯耳，更增加了有水的烦躁。于是，他走出家门，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柑桔地。
柑桔地一片狼藉。被挖起的树苗，来不及迁移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经太阳的暴晒全部绝命。因触景生情，他没法控制住泪水的涌出，抱住一大堆柑桔树，很沮丧，伤心地哭泣起来。
高佬标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一声不吭地站立着。
现时的有水，意志几乎濒临绝境，对于外界的环境几乎达到麻木的程度，以至高佬标是什么时候尾随而来一概不知。
高佬标虽然进入到花甲之年，但从未见过像有水这样的小伙子对家乡，尤其是对柑桔如此痴情。他刚才所看见有水的一举一动，简直被有水的精神所感动了。
“有水，坚强一些。”高佬标搂抱住有水，说：“时势做不了英雄啊。”
有水沉默不语。
高佬标意识到年青人容易情绪波动，担心有水丧失了为桔乡村脱贫奋斗到底的决心，便拉他坐
在地上，教导他面对当下的风头火势，如何辨别事非，要学会忍耐。最后，高佬标对有水说：“你还年轻，只有把自己保存起来，才能有用武之时……。”
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犹如眼前的溪水一片明亮。有水紧握住高佬标的手，感谢他在自己最困难，最痛苦，最落寞，尤其是失恋了的时候的赐教。
话毕，高佬标将天娣的信交给了有水，然后转身离去。
有水打开了天娣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为尊重他人的私隐略有删节）：……有水，你现时的心境，我非常明白。其实，我并非一个模糊的女子。我亦清楚自己当时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们最终不能比翼双飞，我很内疚，但我又没法去抗衡。也许，你恼羞成怒，才使我如梦初醒。只可惜，太迟了。
万万想不到，美丽也会惹来人间的悲哀。早知顾宗仁会给你那么多麻烦，我宁愿把美丽化作乌
鸦。早知桔乡村人唾骂我是个溅人，我宁愿埋入泥土甘愿为柑桔树作肥料……。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成为历史。
有水，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人间也好，天堂也好，地狱也好，我古天娣永远是你的人。不管你是否愿意。
我，在你的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严重伤害了你的身体，你的意志，严重损害了你在桔乡村的声誉。但我的泪水已为你哭得干涸了，再也没有机会在你面前道一声“有水，我爱你!”
有水，黄金雄是个好人，有财叔是桔乡村的支柱，若遇到困难，你要多找他们商量，切忌感情用事。……你要好好的管理柑桔树，一定要为我实现我的美好愿望。
有水，请保重。那条红色带花的围巾，是代表我对你的支持。或许我们下世会有见面的一天，会有美好的日子。
有水读完信，已是泪如雨下，突然跪在地上，仰天长喊：天娣，你千万别这样！天娣，我刘有水会原谅你啊！
悲恸的声音在山涧回荡。
一只孤零零的鸟儿，在空中盘旋着，凄婉地叫着什么。显得十分可怜。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
有水清醒过来了。他现在要去找高佬标打听有关天娣的情况。他要去公社，到县城寻找天娣。
已是傍晚，家家户户炊烟四起的时候。
高佬标不在家。有水要去县城必须要经过大队门前，于是，他顺便想进去看看刘有财，然后将天娣要离开人间的事说给他听。
刘有财被关在大队侧边放柴草的木棚，平时有民兵看管。看管的民兵平时与刘有财的关系不错。
他们知道刘有财是个老实人，所以民兵根本不怎么看管他。今天是“过冬”的节日（冬至在当地是一家人团聚）。看管的民兵跟刘有财打了个招呼，便偷偷跑回家吃饭。
有水见门口没人看管，觉得奇怪，于是一边叫“有财叔”一边推门进去。
一双僵硬的腿碰到了他的脸庞。他抬头一看：刘有财悬吊在梁上，气绝身亡。现场惨不忍睹。
有水胆子大，将缠住刘有财脖子的绳索解开，然后把尸体放在木板上，然后拚命地喊，脸上淌着泪水。
刘有财要选择这条不归路，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革命烈士的儿子，而且又是党员，在这个涉及到政治敏感的大事大非问题上，他难以向党交待个明白，唯有以死来谢罪。
忽然，有水在刘有财的身上发现了一份遗书。内容如下：有水侄，我想来想去，顾宗仁是不会放过我的。我的思想完全崩溃了。我有愧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我那个2岁大的养女就托付给你，
你就做她的干爹。一定要答应我。假如我不是党的败类，请你在我的坟头加盖一幅党旗。
拜托。
刘有财即日
高佬标尾随而至，见到刘有财死于“过冬”之日，悲痛万分，眼睛不由**了。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有水向高佬标说起天娣信中的事。高佬标这才想起那天确实看见天娣向着绥江河边的方向走去，怪不得晚上听到传言有人跳海自尽，沸沸扬扬。
有水听后，伤心地痛哭起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盖棺那天，有水认为刘有财没有对党不忠的行为和言论，于是向黄金雄，向大队提出刘有财生前请求的意愿：死后为他覆盖党旗。黄金雄也觉得刘有财没有犯什么路线上的错误。他毕竟为了农村早日脱贫，为了建设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作出过贡献。
在黄金雄的提议下，经过大队党支部的考虑，再报请公社批准，决定为刘有财同志覆盖党旗。
这天，全体桔乡村男女老少，臂缠黑纱，手拿白色毛巾，哭丧着脸送行。出殡仪式按当地的风俗习惯举行。
恰好这个时候，顾宗仁从县城回来了。他站在村口，目光傲慢，把前去送殡的大队干部以及黄金雄叫到了大队，说是有重要会议召开。
其实，会议并不重要。一是关于割尾巴的问题。二是关于接替桔乡村生产队长一事。
最后，几个大队干部提议由刘有水接管生产队长，但顾宗仁极力反对。最后决定由猴子三当生产队长。
猴子三当上生产队长，是他人生当中梦寐以求的最大愿望。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上任第一
天，就带着社员要把柑桔树全部砍光，要把刚种下的柑桔树一棵一棵地拨起来。
有水气得嚷着要教训猴子三，当众抓住他的衣领就揍，幸好社员及时把有水扯开。
猴子三见有水的脾气如此火爆，吓得第二天便辞去了生产队长的职务。
不久，顾宗仁宣布：割除资本主义尾巴，铲除资本主义的毒瘤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没有了柑桔树，桔乡村的社员好像变成了一棵柑桔树的软弱残枝，垂头丧气，没有了一点精神。
参加生产队劳动，有的社员出人不出力，有的抽烟时间多过做工，有的思想开小差，有的偷偷睡懒觉。社员到了人心涣散，意志衰落的地步。
桔乡村严重陷入了经济困境。难以诉说。
生产队经常没有工开。有水唯有捧着几本柑桔书，走到村中的大榕树下阅读。读了又看，看了又读。里面的内容，他几乎能背诵得出来。又或者，他同小朋友讲“猫捉老鼠”等等的故事。陪伴
着日出日落。
有水本想利用这个机会多看点书，增加多些理论知识，但又没钱买书，到了穷途末路。没有了书看，他惆怅起来，感到日子过得枯燥无味。
那天，有水忽然想起猴子三上次一口答应帮忙找几本柑桔书。现在快半个月了仍未见他拿来，
决定去找他。
讲曹操，曹操就到。有水正想开腔，却被猴子三抢先道：“有水哥，有水哥。”他手上挥着一张纸，并笑容满面地小跑过来。
有水在想：你猴子三能带给我什么惊喜的消息呢？
“有水哥，你，你有亲戚在北京的吗？”
猴子三的说话让有水听了糊里糊涂，不知是不是他多喝了几杯。
猴子三把纸条递了过去。有水接过来看，是领取邮件通知单。他摇了摇头，对着猴子三不假思索说是邮局弄错了。猴子三并不同意有水的看法，因为通知单上面收件人的名字确确实实是写着：刘有水。有水见猴子三不死心，说：“你自己多看一眼，发件人是桔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天娣，女人都不识得多个。”
“这……。”猴子三一时也不好说话。
有水叫猴子三把“通知单”退回大队，别误了别人的包裹。猴子三认为，既然大队都认同了，还怕什么冒领？何况既不是偷，又不是抢，那有眼前明摆着的利益付诸东流。猴子三骂了几句有水老实，然后拉着他去公社邮电所取包裹。
有水捧着一小包裹走出邮电所门口，急忙拆开一看：全部是柑桔书籍，总共五本。他兴奋极了。
自那以后，相隔几个月就有一张汇款单，或20元或30元。有水为此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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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桔乡情牵》第11章』
第十一章今年的冬天气候十分反常。本来南方的天气四季如～，殊不知这几天～雨绵绵，还～着寒风。一眼望见，有～～头～的～～就是那么几件单～。即使再来个零～几度，也只能～肌～～辱。他暗暗地想。有～～汇来的钱太宝贵了，所以宁愿～寒也不敢～花这些钱。把它收藏在柑桔书内页，打算以后把这些钱用在柑桔树～。幸好，有～～魄健壮，并未真正感～到北方人所说的寒冷的滋味。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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