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1。
中考结束那天,程华月在一片兴奋、失望、懊恼中神色自若地收拾好了自己的铺盖行李,然后往肩上一甩,穿过嘻笑、大喊、抓狂,再与校外挤着上中班车、上蓬蓬车的人流擦肩而过,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今年天有点干,秧田要常放水,爹在家栽红苕,早点到家,还可以帮他挑上两挑粪。
炙日当空但万木葱茏,“哧呗哟”在枝繁叶茂下的荫蔽中得意忘形,欢快地向衣衫褴褛的程华月聒噪,全然不顾它头顶的枝叶没了精气神儿的下耷萎靡。声音宛如孔雀开屏,在程华月的耳廓边炫耀。“哧呗哟”是知了的一种,它们一兴奋了就“——哧——呗——哟——”,老百姓懒得去书上翻文绉绉的字眼儿,直截了当叫了它“哧呗哟”。
苦了心志,劳了筋骨,饿了体肤的程华月自然不会乱其所为,把那心思钻到树荫底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许多时候是找不到树荫的。
铺盖与背的交壤地涝灾滂沱,程华月步幅越大,灾情就要加重,洪峰时期它们汇聚在程华月的脊沟,一泻而下,越过**淌进肛门坠入裤裆。他的裤裆间开始黏贴,而铺盖面下的衣服与背的黏贴使他的甩手格外费力。程华月停住脚,腰背一耸,把铺盖甩到面前,双手举起放顶在了头上。一阵微风吹过,背上湿凉,神清气爽!
家中冇得值钱的东西,爹上坡只把门拉拢就是了,方便了回家的程华月。他把铺盖往**一撂,径直去了牛栏,他冇看见妹妹,猜想是在放牛或是打猪草。
粪桶不在,爹已经挑走了,找了匽桶,取了粪瓢,舀满了直接背上苕地。还未走拢就看见父亲佝了腰正在放苕秧,程华月寻了个土坎隥下匽桶。低低喊了声:“爹”。抽出身来提了只粪桶,拿了粪瓢淋粪。父亲起身拿了把苕秧又弯下腰放,闷声地应:“回来了!”都不再说了,爹不问考试的事,程华月也不提。以后每天和爹一道早出晚归,直到接了体检通知。
2。
中师体检通知象石子一样地投下程华月的心池,泛起了一圈涟漪。他的第一志愿是酉阳师范校,第二志愿是酉阳二中。填完报考志愿的程华月交给老师,老师看了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他知道程华月的处境,学校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曾经为这个问题和程华月谈过心,他希望程华月能上高中,但他不说也不建议,他找程华月是想了解他到底报中师?还是报中专?这几年省中专分配都很不错。程华月出乎意料地冷静,说了他报中师的原因,中专要到外地读,月月必须要生活费,父亲的跛腿只能在地里干活,他挣不了几个外快。妹妹还小,父亲也不可能撂了她出门打工。在酉阳上学自己可以背粮食到学校,在寝室或走廊架两块石头用个小锅就能将就。本来未打算填高中志愿的,做事谨慎的程华月也填了,填时他也想过了,一中太远,往来要坐车,二中来去可以走路,虽说走一次一天的时间去了大半,毕竟这个钱是花不出了。
志愿交上去了,考试前一晚上程华月却一直未睡好。谁没有梦呢?谁不想把自己的梦做得更大,更完美呢?永别了,高等院校,程华月在心里挥一挥手,近天亮才睡,梦里未带走一片云彩!
梦里不带走云彩,却带走了一道题,睡觉不好,考政治时不注意考卷后面有一道问答题,二十五分。可惜了,这二十五分失去了,就把乡试解元的帽子拱手让了别人。不过这点分对于他的志愿来说,无半点大碍。
儿子收到了体检通知,爹木讷的脸上潜藏一丝难以觉察的喜悦。去体检那天,他有史以来地一次性打了五个鸡蛋在锅中,另外还煮了五个全蛋,好让儿子在路上补充体力。他的愿望没有完美实现,锅里的五个鸡蛋被程华月夹了三个给妹妹,又强行在父子推让中夹了一个给自己。程华月上路时还偷偷把煮熟的五个全蛋放了两个在妹妹口袋中。爹不知道,在坡上干活平添了许多神来之力,到晚上也不觉得疲软!很少听说有人为体检不合格下来的,因为不合格的他也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己的儿子除了瘦点外,内体好得很,早就能干大人的活儿,争气得连病也少生。这个不完美是谦让的结果,他不知道,不仅仅只是这个愿望不能完美!有时不谦也得让!
肝功、验血等等七七八八的下来,程华月跑完也松了口气,没有一样出问题。于是回家了,披星戴月。
父子俩在家作上中师的准备,学费不够可以找谁借?上学那天可以带多少在身上?因为要带粮食,要带铺盖,如果是走路,就得先做统筹,不然带不完,带不完分几次带?每次带什么?
空讨论,白忙活。过不得几天,又带信来了,说是体检不合格,要复检。“不合格?要复检?”程华月蒙了,检查结果不是已经拿到了吗?全合格啊!
体检不合格对于父子二人来说,是走着路突然把头掉在土里面的意外结果,天天走在自家土里一直安然无恙,这个结果是除非有了仇敌在某天夜里跑进这块土里用锄头撅了个坑,坑上又用树枝盖了,树枝上再铺上土。父子穷弱,哪里得来的仇家嘛?父亲一生憨厚,又会有谁能对他下得了手嘛?二人想不出原因找不到着头,象六月里被冰雹打了的庄稼,打得满脑东倒西歪,直不起来。庄稼无收不说,六月里去哪里找那冰雹?栾枭卞是个“刚强”的人,不学窦娥喊冤,程华月父子二人心里旋舞着六月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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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慲子冇阳萎 第八节』
八1。木讷的父亲愤怒了,常年无表情的脸痉挛,~动。第二天非~和儿子一起~酉阳,~是~检不拿个说法,他想在酉阳城里~街,豁出去了!一晚~都没~着的他在脑中~捺不住自己的气愤,~想。程华月拦不住父亲,酉阳太远,看着爹的跛~,他坚持着父子二人坐了车。这是程华月第二次坐车,~是初一时有个远房亲戚看他在雪地里走,那~~沾了点泥在鞋里~答答地半遮半掩,心酸中~行把他拉~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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