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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在傍晚或者子夜时,一个人戴着耳机听音乐,那当然是在心情平和的时候,渐渐地,洋子也有了这个爱好,她什么都听,中国的古典,外国的交响乐,她都听,我当然很高兴,因为这样,我们之间就有了新的共同话题了。
有一天她跟我说起了她以前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她才十七八,正好青春焕发的年龄,她说曾经有一个帅气的同班同学追她,而她,因为害羞和矜持,就一直没有答应那小伙儿,后来那小伙儿考上了大学,再一次向她表白,可是因为洋子已经走进了社会,便以已经没有了共同话题再次拒绝了。这应该算是初恋吧,她口气忧伤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说,十七八岁时,我们又懂得什么,其实到现在,我们也未必理解爱情是什么。那我们之间呢,有爱情么,洋子问我。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爱你,但是我并不知道我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因为爱情,是只能在两个人之间才会有的,我顺着她的话题这样问她,那你爱我么。他低下了头,像是在想什么,迟迟不回答。好一阵子之后,她可能是发觉我一直在盯着她,就又抬起了头,说,我爱你,请不要扔下我,好么。说着,她轻轻地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地抱住了她,吻着她柔软的长发,并小声地在她耳边说,我不会在让你走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洋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少主动挑起话题的,她的确很安静,安静的让我经常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薇儿,我永远忘不了的薇儿。
关于我与薇儿的事情,洋子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而现在,我却常常后悔告诉她这件事,我怕她会误会。我爱她,所以我要给她安全感,我不能让她总是处在可能会失去我的念头中。
我对洋子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洋子也说,我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她的声音很温柔,给我一种踏实的感觉。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年的时间让我的父母彻底改变了对洋子那不好的印象及态度。不过这些不重要,我的父母已经接受了洋子,那么,我便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诘难这半年多的空荡荡的记忆了。
又是一个春天,温暖的春天,我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是和洋子一起,一切和以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时间像是突然被剪短了一段似的。
平静,那是表面上的。渐渐地,我从重遇洋子的兴奋中醒过来以后,却对她消失的那段的日子里的经历有了强烈的好奇。我感觉,我必须要搞清楚,半年多的时间里,她一个人都做了些什么,否则我无法再像以往那样继续与洋子安静地生活了。
这已经是仲春了,是个花开的季节,一切都灿烂起来啦。阳光比以前的突然明媚了许多,让人舒心。本来慵懒的季节却因为杂志社突然新举办了活动而让人忙碌不堪起来,我没有时间去管工作以外的事情了,主编大叔给我定了死任务,我也在他面前立下军令状了。
这个春季,我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去了。
我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何况那一段日子相当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洋子比以前更积极地工作了,每天看到她,已不再是那种满腹心事的状态了。一切都很美好,老鸟这样说。就是,我附和道。可是我有时候还是担心,洋子会再次消失,这个念头还是不经意间又闯进了我的脑海。老鸟说,下半年你结婚吧,我看你跟洋子现在这样很好。我诧异了,因为我知道,老鸟其实一直在抗拒婚姻,尽管他现在的生活给人一种很幸福的表象,可是我能理解他内心的孤独,我们毕竟这么多年一起过来了,彼此已经相知很深,不需要转弯了。我说,我春节回去之前,是你说服我爸爸妈妈的吧,我是说我跟洋子。是你爸爸,老鸟说,他真的还是不放心你。我默然了,一切我都猜对了,但我却不知道我跟洋子的将来会怎样,我仍旧忧郁,或许是那段极度孤独的日子影响了我的情感。
我有必要问清楚洋子,我所不知道的一切。
由于主编大叔的栽培,我可以单独地做一个栏目了。那是三月就决定的事,具体内容是让我去北京见
一个人,并把他的作品尽可能多地带回来。
我仍旧没有时间,并且这回将要同洋子分开,虽然只一周,却依然让我心疼。我和洋子仿佛又回到热恋期了,不忍分离,不愿分离,不想分离,哪怕一个月,一周,一天。没有洋子的气息,我会很不舒服。
可是我必须做完这个项目,为了报答主编大叔的知遇之恩。
这个小城的梨花盛开的时候,我开始了北京之行,洋子送我进了火车站站台,她说她要看着火车走远。我们相约,我回来的时候和她一起下乡看梨花漫天飞舞。
又是一个怪人,我是说我去北京所要见的人。
他是个业余吉他手,但他首先是一个诗人。我去他住的地方,他就先给我看他写的诗。他住的地方很狭小,只容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我仔细看了他的诗,平心而论,非常好,可是太晦涩,属于一般人铁定不看的那种风格。他说他正在写一个长篇小说。不过,在这之前,他是只写短篇的,他这样子说。
我在他那里用了两天一夜看完了他写的东西。
人们常说要想了解一个写作者,最好的途径就是去看他的作品。我想我在这很短的时间内,我也算是了解他了。接下来我们就谈了一下他的生活。前几年流行“北漂”,他就是在那期间来到北京的,他比我大五六岁,如今也算是一个老流浪汉了。我们聊的很愉快,看的出来,他应当是一个经受过长久的寂寞的人。他说,他目前只能靠给酒吧的乐队帮忙赚取生活费,但他的日子还不算清苦,他以前也做过编辑这行,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才独自一人北上寻找梦想的,我猜,他可能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吧。年轻人,又有多少能在感情上坚强的呢。
与他见面的第四天,他开始称呼我为小兄弟,并且说,为什么我们现在才相识啊,老天为什么要捉弄我,要我在三十岁才遇见知己。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喝多了,但我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我决定带走他的全部作品,这之前我也给主编大叔打了电话,并详细汇报了他的情况,主编也似乎有了点兴趣,嘱咐我还要写一篇详细的介绍性文章。
这位老哥,我这样叫他,他很开心,他说,我喜欢你这样叫我,以后就这样叫吧,呵呵。他是个爽快人。
我问起他以前的生活,他说,让我去他的小说中找吧,我又问他,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就这样“漂”下去么?
这倒是真的问到他的痛处了,长久的静默或者是思考后,他对我说,我不知道,我们这种四处流浪的人,根本没有明天,如果真的没法过下去,还可以学海子和戈麦那样去自杀。
他说这话时很是认真,让我不得不惊讶,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有许多人跟他一样,他说,他认识好些跟他一样的人,有搞音乐的,搞西洋画的,都同他一样生活在北京,这个有着十三亿人口的大国的首都。
最后一天,刚好逢着他去酒吧给人帮忙,我就和他一起去了。
北京的这种休闲场所就是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首都毕竟是首都,我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在北京
发展,在这里,实现梦想的确是一件相当便利的事情,可是有恰恰也是成功最困难的地方,有多少人,多少天才,终究还是默默一生啊。这位老哥的吉他弹得很好,我大学时,同宿舍有一个学吉他的,那时候在学校是有一些名气的,这位老哥的水平,比起我那位同学来,却是更高妙一些。
我不得不离开,使这位老哥相当伤心。再也没有像你那样知晓我的人啦,他说,记着以后再来北京看我。
他把他的烟灰缸送给了我,说留作纪念。据他说那个烟灰缸他用了快十年了。他抽烟很凶,比我还要凶几倍。像他这样的人,北京还有很多很多吧,我想。
还好的是,回来之后,主编大叔马上用“新星”那个栏目发了他的七个短篇小说和二十多首诗,样刊出来后我马上给他邮去了一本。这位老哥看到后,会怎样继续他的文学之路呢,也许他比以前写的更好了,也许他就此为了生活放弃文学这个高贵的梦想了,我想,他一定会成功的。我祝福他,我的老哥。
听了我在北京的遭遇,洋子问了我一个让我伤心不已又辗转反侧不得答案的问题,她问我,如果我是在北京做一个文学编辑,过着那位北京老哥的生活,但是却又爱上了她,那么我们是以后生活在一起呢,还是我依旧孤独地写作。
如果没有洋子,我相信还能继续我的梦想之旅,可是,如果她与我的梦想有了冲突,我应该选择什么,放弃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我又在失去什么,时间在流逝,而悔恨也在累积,早晚有一天,我会不会像那位老哥说的,放弃一切呢。这种问题不敢往下去想,早就在大学时代,张老师为我写的一首诗中就说“他在制造悲剧,用他的情绪”,我一直在为张老师的预言做抗争,但也许她的确是对的。
我实在是太过于感性了,老鸟总劝诫我,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依旧我行我素。也许,我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了,爱谁谁去。
陪洋子去看梨花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同去的还有老鸟和小牧。我们也算是小出游,借老鸟上司的车去了最近的一个旅游景点,那里每年都有梨花节,我们去的时候,梨花节刚刚举办完毕。
我对洋子说,梨花是我最爱的花,你记得我家屋后面那片空地么,那里原来生长着一株梨树,有七八十年了,可惜在我大三那一年死掉了,据我爸爸说,还没有我爷爷时那棵梨树都有了。我小时候每年都和我爷爷一起在结果子的时候看护着它。
但洋子对这不感兴趣,她只喜欢看梨花纷飞,她不愿去考虑甚至倾听除此以外的事情,她对我讲述我与我的梨树的故事表现出不耐烦的状态来,这让我很惊讶,她说,她只在想,这梨花为何如此洁白,如此叫人心疼呢。
晚上我们下榻在景点附近农家人开的小旅馆中。对于住这种农家旅馆,我是很欢喜的,如果不是老鸟的提议,我也会提出在农家小旅馆歇息一晚再回去的。那种感觉,我已是久违了的。那天夜晚,我又想起了一年之前的那次出行。算起来,好像是在洋子消失后的一个月后吧。
我与老鸟一个房间,洋子和小牧一个房间。这应该是很值得回忆的一个夜晚吧,我对老鸟说。他却回答道,我实在是太累了,你那妹妹一直在不停地说,真没有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特能侃的人,我先睡下啦。
父亲突然打来电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做话题的,东拉西扯了一番之后,父亲问我,你妈妈让我问你一下,你和那个叫洋子的姑娘怎么样了,行的话家里就给你准备东西了,不行的话你也别耽误人家,都不小了,你得为人家想一下。我想了想,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却是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即是老鸟已经跟我提了好几遍了,主要是我没有准备好,我仿佛一直就是这种状态,对于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像大学毕业找工作一样。我跟父亲说,我再考虑考虑吧。其实这是托辞,我只是没有准备好,主要是我没有想过这件人生大事。
看着老鸟年纪轻轻就为人父,我有种不知所措地惧怕。我想着有一天,老鸟会离婚。虽然这个念头很恶劣,但我还是担心,老鸟和他老婆虽然有了孩子,和是那样就能真的厮守一生么?在这方面,我的经验里还没有证据,所以我不敢相信。
那应当是暮春了,我看到马路边好些花儿都谢了,干枯的**来不急打扫,被和煦的春风轻轻地吹起来在空中飘荡,竟不知不觉让我联想到我与洋子的未来,是否也会像这四散的**天涯陌路呢。
我去“蓝魔”酒吧找了小陈。是给他送去了刊登有我的那位北京老哥的小说和诗的那期杂志。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在文学上,我会继续努力的,也祝愿你和那位漂亮姑娘能幸福。听他提及了洋子,我突然有了一股念头迫切地想知道在她消失的那段日子,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在她身上又发生了写什么。这个迷横亘在我和洋子之间,严重阻挡了我们之间的心有灵犀,并很可能嚴重影响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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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歌》九』
9那是五月末,我是说洋子走的时候,那又是一个麦子金黄的季节。也是个收获的季节,我和洋子呢,收获了什么呢,悲伤,还收获了什么。我虽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究竟还是接~这个现实。她怎么能走呢,我仍爱着她呀。一切都是为什么呢?准确地说,是因为洋子~~的江湖气。洋子不是薇儿,即是她在我~边能像薇儿那样,可她仍是她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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