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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鸿痕》

第9章阳~之秋

作者:雪地鸿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到达阳长第二天,天刚朦朦亮,笨笨就去下面打来热水,我洗了头发,整理了一下东西,然后就随着笨笨向他家里走去。一路之上,笨笨**的拉着我的手,一步也没有松开。镇上的人,认识的都和他友善的打着招呼。我只记得从旅店里出来后,根本辩不清楚方向,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我知道那是东方了。我们一路向东走着,穿过一个大桥洞,是一条长长的小街,街道两边有门市,还有一遛地摊上摆着各式好多我叫不上名字的疏菜,见也没有见过。有的门市外面放着一个大铁槽,铁槽旁边有个高架子,架子上横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一头钳着一个重重的铁锤,另一头连接着一个电机,不停的转动,每转动一下,那铁锤就会准确无误的落在铁槽里,铁槽里放着红辣椒、花生、花椒以及其它一些香料,捣碎后,就成了细细的辣椒面,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儿,当地的人就用油炸过的土豆或者红暑醮着这辣椒面吃。一条河贯串了这个小镇,河水清凌凌的,能看到河底下的鹅卵石和石头上的青苔。许多人家的房屋就建在河岸边,一出门是下河的台阶,人们从那里走下去洗菜和米。走到小街的尽头有个三叉口,我随着笨笨一路向北拐,穿过一所小学校的校园,出了后门,就进了笨笨家住的那片坝子。

笨笨告诉我,因为家里出了血案,刑侦队已经把老屋子封了,他们全家在田坝上的四舅家住着,现在就是带我去四舅家。那里的房子全是没有院子的,直接开了门,就是房间里面,从街上就能看到屋子里的陈设。不像北方的房子,四周必定是要有院墙的,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高高的围墙,开了大门才是居住的屋子,然后再打开门才能进到房间里。

出了学校又一路向东,我们面前是初升的朝阳,南方的秋天依然阳光明媚,很温暖,笨笨说他们这里的秋天是有名的小阳春天气。走上一个大坡,我有点累了,问笨笨:“笨笨,还有多远啊?到了没?”他扭头看着我,笑了笑,回答道:“到了。”然后他拉着我走上路边的一个石头台阶,那石头台阶下面就是那条贯串了这个小镇的河,河水哗啦啦的流着,声音那么大,就像北方下狂雨的时候那样的声音,在那里居住的日子里,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以为外面在下雨。笨笨推开那扇门,看到里面坐着一位中年微胖的男人,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沙发上是两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客人坐的沙发上有个中年妇女胖胖的,身材矮矮的,我一看那就是笨笨的妈妈了,他们长的太像了,那个瘦瘦的男子一定是笨笨的爸爸,他脸色充满了忧伤与无奈,失去女儿的痛苦让这个父亲伤心欲绝。

笨笨依然拉着我的手向我一个一个介绍:“雪,这是四舅,这是四舅妈,这是外公,这是外婆,这是我妈,我爸。”然后他又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这就是小雪。”我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也随着笨笨叫四舅、四舅妈、外公、外婆,只是到了他的妈妈、爸爸这里我改叫阿姨和叔叔,我心里有点慌张,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我,不知道我在他们眼里是怎样的。四舅说:“你就是小雪啊?既然来了,就先在这里安心住下吧。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八六的家里也不能住,就暂时在这里住着,以后有什么需要再慢慢说。”——八六是笨笨的小名。四舅妈也和我打了招呼:“来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说啊,不要见外。吃饭要是吃不惯呢,就自己想吃什么做什么,我们都很随便的,不要嫌生。”笨笨的妈妈则一个劲的看着我,她眼里充满了善良与和蔼,刚失去女儿的痛苦还在她的神态中流**来,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她冲我笑了笑:“小雪,路上累了吧,先去歇会吧。八六你把行李拿下去吧,让小雪歇会。小雪睡会,我给你煮面吃,做好了我叫你。”

笨笨叫我一起和他走出四舅的屋子,那是一座有天井的房子,在房子围成的中间是个空地,出去下了楼梯,是笨笨的父母住的地方,还有笨笨的表弟杨春。这一层其实在外面是看不到的,它低于地面,和外面的河水相平,我从窗户就能看到河水从窗户边上流过去,声音显得更大了。这是一间三通间的大房子,由于低于地面,显得有点暗,四周墙壁没有粉刷过,水泥铺的地面,有点**,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是那种木质框架的简易床,后来才知道那是笨笨的母亲休息的地方,他的父亲在山上的沙厂里,很少回来。他母亲也很少下山来,只在山上陪着他的父亲。里面的一间是个仓库,堆放着一些不用的工具,另一个里间堆放着粮食和蔬菜,在门边的地方有个小火炉子,炉子旁边用高脚凳支着一扇门板,上面放着碗筷和厨具,整个屋子只有这发着热的炉子让我感觉这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笨笨让我躺下来睡会,这时候有刑侦队的人来找他,让他去刑侦队提供一些情况。笨笨嘱咐我不要害怕,安心休息一下,他马上就会回来。虽然旅途劳顿,可是我却睡意全无,环视这里陌生的一切,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身在离家乡两千公里之外的地方,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巨变,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思绪万千,愁肠百转。不大会,笨笨就回来了,叫我一起上去吃面条。我随他上了楼,来到四舅家的厨房里,这里的厨房很大,不像北方的厨房和餐厅是分开的,这个厨房靠墙是那种烧煤的火炉,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我们山西有煤,没有想到在贵州毕节也有,笨笨说他们山上就有煤矿。厨房中间放着一张长条餐桌,四舅妈捞了面条端给我吃,面条里面有青菜,放了辣椒,我吃了一口,咦,好难吃。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面条,在我们山西的面食是很有名的。笨笨他们这里的人都不会做面条,只能买挂面吃,可是他们当地人做的挂面好难吃,里面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股碱味儿。我跟他们说:“以后我们买面粉,我自己做面条给你们吃,还要给你们大家做饺子吃。”笨笨的妈妈看着我,眼里流**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

下午吃过饭,笨笨的母亲叫上四舅妈和我还有笨笨一起去街上买床,又买来新被子铺盖,暂时先安置在四舅家的楼下空屋子里,笨笨和我布置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窝,能看得出来他心里的新奇与兴奋。我们住的屋子白天也需亮着灯的,因为低于地面很暗,窗外是一条山泉的出水眼,有细流不断的从水眼中渗出,在窗外的小沟渠内汇成小溪流,孱孱向那边的大河流去。院子里有个出水管道,引用的山泉水供平时吃水洗衣用。那水清爽明晰,喝到嘴里甜甜的,捧到手里软软的,很惬意。

我让笨笨去帮我找来针线,好把被罩口缝上。笨笨笑着在边上看着我,这时候笨笨的母亲走进来笑咪咪的问我:“小雪,你会不会缝啊,不会让妈妈来。”她说的那样自然亲切,一点也没有陌生的感觉,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接受了我,把我当作她的儿媳了。我笑着回答说:“我会缝。”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笨笨一眼,发现他也在低着头傻笑。

晚上,笨笨和我一起泡着脚,我坐在床边上,他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我对面,我们四目相对,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我真的是在离家两千里之外的一个南方小镇吗?这一切全是真的么?笨笨傻笑着对我说:“傻瓜,这是真的,不是梦。我们真真切切的在一起了,你摸摸我的手,是热的,你摸摸我的心,是在为你而跳的,你看看我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有你!雪……你的样子好傻呃,傻乎乎的,呵呵。”我说:“你也傻,我们两个是一对傻瓜,呵呵。”

正在说笑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我的母亲家里的电话。我心里一惊,犹豫的接起了电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很生气的语气在责怪我:“鸿?你倒底是怎么回事?弄什么类你?你现在在哪,赶快给我回来……”父亲接过电话也以那种很愤怒责怪的语气说:“鸿!你弄什么类?赶紧回来,你告诉我现在在哪类?”

“爸,我在贵州。现在暂时不想回去……”

“你跑贵州做什么去了?啊?你不说我和你妈有多担心你吗?有什么话不能和家里老人说?你计划什么时候回来呢?”

“爸,我暂时不想回去。等我想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我现在很好,住在一个朋友家里。你不用担心我。”

“你散散心就先回来吧,哪怕先住在家里,有什么事情和我们商量着看怎么办,鸿,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要让我们再为你操心了。我和你妈都老了,禁不起什么折腾了。”

……

挂断电话,我沉默不语,眼睛愣愣的盯着墙上的一个地方呆呆的,脑子里乱乱的。笨笨有点慌的看着我:“雪?怎么了?是你家里的电话是吗?”

“嗯,我爸。”

“雪,我会带你回去的。”

我望着笨笨,不知道说什么,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怎样一条路啊,它将是曲折的、坎坷的、又没有方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回去以后又怎样面对我的家人,怎样面对那座城市,怎样面对我过去的一切……我害怕那座城市。那夜,我却睡着了,睡的好沉,好沉,梦到了女儿,梦到了雪山,梦到在茫茫雪海之中,有一只鸿雁飞过,洁白的羽毛、洁白的身影,与茫茫雪海融为一体,它哀鸣着在雪野上盘旋,分辨不出哪是鸿,哪是雪……

清晨,雄鸡那高亢的啼鸣把我从梦里叫醒。我看到院子外面有阳光照耀进来,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笨笨也醒了,我们起来,笨笨的母亲已经为我们做了早餐,给我做的是甜酒鸡蛋,糯米做的甜酒带着米香,带着酒香,带着甜甜的味道,很好吃的。吃过饭笨笨带我出去到处走走,沿着河流,踩着河两边的石头,我们走到了河面最宽的地带,那里有一座石桥,桥下面有三个桥洞。坐在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从脚下淼淼流过,哗啦啦的声音在山谷回荡,身后是半人多高的野草,这里的草还是那样绿油油的,还没有开始枯黄,在北方应该已经黄了吧,树叶也应该开始满天飞舞了。而这里的天气还是那样明媚晴朗,我来的时候在长治已经穿了两件衣服,还得穿毛衫了,来了这里,只穿一件单衣就行。

笨笨就给我讲他小时候在河边玩耍的事情,还讲他和村民们一起捕鱼的乐趣,讲有关这里的一切,我听的津津有味。他带着那种山里的孩子最朴实的语言讲述着那些美好的回忆,逝去的岁月总是那样令人怀念,他在讲述的时候可能也体会到了那儿时的快乐与无忧……

直到夕阳西下,我们才慢慢往回走,路边生长着许多不知道名的小草。我看到后就会蹲下来,离它们近近的,用手机把它们照下来,我从小喜欢草,尤其是那种细细的、长长的、看起来很柔弱的那种,它们的样子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可是它们的生命力却是那样旺盛,那样坚韧不拔。笨笨问我:“雪,为什么喜欢拍小草啊?”“呵呵,因为我就是一棵草啊,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所以我喜欢它们。”“雪,你怎么会是草啊?你是个宝,是我的宝贝。好了,宝贝,天快黑了,妈妈要担心我们的,我们该回家了。”我停下了手中的手机,不再拍摄,回头仰望着笨笨,他站在夕阳之中,晚霞把映在他身后,微笑着望着我,他的手正伸向我,就在那一瞬间,我竟然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宝贝,从来没有。不是这两个字能把我感动,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宝贝,我只是一棵草,一棵没有人知道的小草,因为这棵草没有漂亮的外表供人欣赏,没有伟岸的身躯供人依靠,没有值得有用的地方供人使用,只是从小到大默默无闻的生长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我把手放在笨笨手心里,他拉我站起来,用手替我擦干眼泪,温柔的看着我:“傻瓜,怎么又流泪了。我说过的,我要让你快乐,不会再让你伤心,怎么又掉眼泪了。快擦干眼泪,哭花了,就不漂亮了。”我不好意思的说:“我本来就不漂亮嘛。”“呵呵,雪,其实你长的好美,真的好美。自然的,一点也不矫揉造作的美,只是你脸上的哀伤,眼神里的孤单,让你看起来那样忧郁,那样憔悴,我要让你快乐,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不再让你哭泣!”我望着他,眼前这个稚气尚存的男孩子,他有这样的力量么?他的肩膀,能抗得动我的哀愁么?他能经得起岁月的侵蚀,自始至终的这样对我么?可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哀伤,我感觉到了他的心里装着我的孤单,情不自禁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感受他带给我的那种安慰……

笨笨拉着我的手,一路往回走,我们说笑着,开心的讲着过去、现在、将来,我那一刻忘记了我的过去,忘记了我的悲伤,忘记了我的耻辱,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原来我可以那样开怀畅笑,原来我可以那样轻松跳跃,原来我可以那样肆无忌惮的大喊大叫……我们的笑声洒满了河边,洒满了回家的路!

快回到我们的小窝了,这时候手机却响起来,我一看是我大嫂的,心里又一阵不安。犹豫不决的接了起来:“家鸿,我是大嫂,你在哪类?你赶快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伤心流泪的,也不想想家里还有孩子呢?然然你也不管了?她的学习成绩下降了不少,前几天又生病了,孩子可怜的样子。你快回来吧,回来没地方住就先住在我这里,反正我这里房子大,也需要有个人在家里照应的。听大嫂的,大嫂不会骗你的。家鸿,你说句话啊?”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家人面前,我始终都不能张口说一句话,我不能讲我的悲伤和痛苦,不能讲我的委屈和受到的侮辱,可是大嫂的话再次让我泪流满面,哽咽无声……笨笨搂着我,无声的安慰着我,我知道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来安慰我,可是他却说不出口,只是**的搂着我,我在他怀里哽咽着、抽泣着,泪水打**他的衣服。“雪,你让我心疼了,雪……”

那一夜,我又在作梦,梦到了女儿在呼唤着我,伸着双手在寻找着我。我哭醒了,枕巾**大半个。笨笨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接下来的日子里,天气开始下起了小雨,细濛濛的雨丝,就像满腹的愁绪牵扯不断。那几天我很少出门,情绪有点低落。笨笨时不时会去刑侦队了解情况,也提供一些情况。笨笨的妹妹遇害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县赏令在小镇的街上张贴着。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警方怀疑是仇杀,询问笨笨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可是,却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来。每天天刚黑的时候,笨笨的母亲就不让我们再出家门半步。“雪儿啊,妹妹的案子还没破,凶手还没抓住,不安全,你不要出去啊。呆在家里,也别让八六出去。家里人没人能管得住他,我看他就听你的话。晚上不要再出去了,更别去网吧上网啊。”“嗯,阿姨,我知道了。我们晚上不会出去的,也不会去网吧上网的。”和阿姨相处的日子里,我能感觉得到她是那样喜欢我,时时刻刻想过来和我说话,甚至有时候想抱抱我。我心里其实好想叫她一声“妈妈”真的好想,她善良、敦厚、没有奢求,和我是那样亲切,眼神是那样和蔼。曾经有一天,我无意之中看到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想念女儿哭泣,我进去后安慰她,她把头埋在我怀里,痛哭失声,我安慰着她,抚mo着她因为思虑过度而开始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阵难过与酸楚,我的眼泪也哗哗的流下来……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我的母亲之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过那样亲密的拥抱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是那样自立那样孤僻,渐渐的养成了不与人勾通,不与人交流的习惯,而我的家人与我之间也从来没有过超越问候的成度的交谈,除了惯例的问候,没有过多的言语。我身边没有一个人了解我,没有一个人理解我,陪伴我的只有孤独与寂寞。可是,当我来到阳长之后,不知不觉中,我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不再寂寞,我也不再天天用上网来打发时间,消磨生命,而是每天在家里帮阿姨做点家务,听她给我讲笨笨小时的故事;和笨笨说说笑笑,有时候出去走走,上山去看风景,看夕阳。我生活开始变的充实,也开始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过去曾经压的我几乎要窒息的罪恶感也烟消云散。我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是的,我在那里,堂堂正正的活着!!!

可是,那阵子也有太多的困扰每天让我诚惶诚恐,坐卧不安。我几乎每天都要收到家人的电话与短信,都是在让我回家的。大哥和弟弟也不断的去我的空间给我留言,想方设法的想叫我回去。那阵子,我真的每天夜晚作梦梦到回了家,大家都那样冷若冰霜的岐视我,孤立我,众叛亲离的我不知该何去何从,醒来后便盯着一个地方不说话,只是发呆,发愣。笨笨不停的安慰我,开导我,告诉我以后一定会带我回去的,如果我愿意,到了春节就带我回家去看看。那段日子,我甚至一听到手机响,我就一阵慌乱和紧张,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有一天,电话响了后,我一看是魏军那里的号码,接起来是我的女儿,她在电话那头哭的好伤心:

“妈妈,你和爸爸离婚了?你不要我了?不管我了?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啊,你叫我怎么办啊?”女儿泣不成声,号啕大哭。我心痛的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我哭着跟她讲:“然然,不是妈妈狠心,真的不是。妈妈也没有不管你,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怎么过的,你也看到了,妈妈和他在一起一点也不快乐,那太痛苦了。我和他分手是迫不得已的,然然,好孩子,妈妈会回去看你的,一定会的。一个月,好吗?一个月后我回去看你的,可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要回去,知道了吗?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明白吗然然?以后,妈妈要带你来南方,等我在南方安定下来,我一定带你来,我们生活在一起,好吗?你给妈妈三年时间,好吗,三年后,我一定带你来,和我在一起。妈妈爱你,怎么会不管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管你,爱你,牵挂你。相信我,好孩子……”

“嗯,我只是想你,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见你。咱们这里好冷,每天刮着大风,你那里冷吗?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

“嗯,这里不冷,很温暖,只穿一件衣服。孩子,现在妈妈不能把你当小孩子看了,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以后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每天晚上八点整,我会给你打电话,你要每天等我的电话,好吗?”我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跟她讲着,说着,终于她不哭了,可是我的心却一阵一阵的揪着、痛着……对女儿的思念让我心神不安。

小雨淅沥的下了有十来天,终于放晴了,雨后的空气那样清新,虽然已经是十月底了,可是天气依然那样温暖如春。笨笨看我心情那样低沉,承受的压力越来越让我感觉郁闷,便带我出去转山,那里的山全是没有人工开凿过的,山上根本没有路,漫无边际全是高过腰的野草,脚下会有硕大无比的石头横亘在沟壑之间,他像个兔子一样在草丛与石头上蹿越,而我却只能缓慢的在他后面跟着,他不时的返回来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过他刚才蹿越过的道路。他能在山上准确无误的判断出方向,判断出哪里能上到山顶,哪里能通到下面的大路上。走一阵,会有大片的茂盛的芦苇,那盛开的芦花洁白,随风飘摇着,他几步蹿过去,用手掐一大把回来,“雪,我没有玫瑰,只有芦花,送给你。”我捧在手里,开心的笑着,站在山顶,遥望无际的山川连绵起伏,顿感一阵惬意与轻松。心里的烦恼,也抛到了九霄去外,尽情的和笨笨在山上跑着,跳着,叫着,笑着,我感觉我所有的天性在那里全被释放出来了。

笨笨还从家里带了红薯和糯米粑粑,到了山顶,他找到一块平地,**来衣服铺在草上,让我坐那休息,因为我已经气喘吁吁再也走不动了:“雪,你呆这歇会,我去打柴,等我给你烤红薯和粑粑吃,可香了。”“笨笨,这里荒无人烟的,我害怕。”“不怕,有我呢。我就在离你不到二十步的范围内活动,我能看到你,不怕。”说着他跑到别的地方,不知道他从哪里打来那一大捆柴,以及一些干草。然后看他用石头把柴劈成一截一截的,再把粗的细的分开,接着在空地上支成一个架子形状,他用木头和石头在那里不停的转着打着,不一会,就打起来火苗,山风吹着火苗一会就烧的旺起来,我着急拿红薯就去烤,他笑我:“说你傻你还真傻,得等火焰低下去了,**下面的红色的碳来,然后才能烤的,傻丫头,你这样烤只会把外面烤糊,里面却烤不熟。你歇着,等我给你烤。”

过了会火焰果然低下来,下面的还在燃着的碳散发着热气。“是时候了。”笨笨说着就把红薯和粑粑放在不同的地方,然后对我说:“你就等着吃香喷喷的粑粑吧,呵呵。”他的脸上抹着烧火时留下来的黑,我看着他笑,叫他过来我给他擦干净。他不在乎:“呵呵,反正我长的黑,再擦点黑看不出来,哪像你这么白净,脸上有一点黑就看出来了。”“我脸上也有吗?”“当然有,哈,刚才你抢着要烤红薯,早在脸上抹上了,我看着你这样子好逗,就不告诉你,哈……”我听了后就追着要打他,他噌地就蹿出去好远,我根本打不到他,气的我站在原地直瞪他,他就跑回来说几句软话哄我开心。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生气,就趁机又在他脸抹一把黑,然后我就跑开,在旁边笑的我直不起腰来。笨笨假装追不上我,在那里抓耳挠腮佯装冒火的样子,其实他根本不用费力气追我,我知道他是为了逗我开心。

太阳快落山了,山上风好大。我们也该回家了,夜空把最后一尺幕布拉起来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四舅家,我累的一头倒在**再也不想起来。笨笨的母亲进来问到:“八六,去哪了啊,走了一天,担心你们喽。准是上山了,看你们带着一身的草叶子。歇会,起来吃饭了。”

“嗯,妈,做啥好吃的了,我们跑到灰坝上去了。绕了一大圈子才回来呢。”

“哟,你要把小雪累坏了。瞎跑,雪儿,累不累,你躲着歇会啊,歇好了再起来吃饭。要不把饭端来你这屋子里吃吧。”

“不了阿姨,呵,我不累,还是去你那里一起吃吧。”

“妈,小雪爱吃爆米花,你明天去给她爆点来。”

“爆米花咱们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呢,前几年有人家爆的,现在却不多见了,明天我去找找。”

第二天,镇上有人家办喜事,笨笨被叫去帮忙做帐房,他带着我去了。那里办喜事的风俗和我们家乡不一样,他们会开着十来张桌子,请来全村的人吃饭,宰杀猪羊,做大锅的肉,然后就是一拔一拔的吃流水席,一直到所有的人吃过为止,那样一闹就是一天。不像我们那里,只是中午那一个小时左右在饭店里一请就完。他们镇上的人都好奇又友善的看着我,和我打着招呼。孩子们也好奇的望着我咬着手指头,他们又想和我来说话又不好意思,有的则远远的看着我。只有两个小孩儿不嫌生,一个劲的叫我抱,让我喂吃东西。抱着他们,我想起了女儿……

终于办完了事情,下午回到家里,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阵阵的香味。“笨笨,什么啊这么香?”“糯米的香啊,一定是妈妈爆了糯米花了。走吃爆米花去喽……”

我们几乎是冲进屋子里的,果然在桌子上放着一大包爆米花,好香啊,我迫不及待的捧了一把就放进嘴里。笨笨笑我:“傻瓜,洗手没?一直以来可是你叫我洗手的,今天你杂也不洗了啊?”“呵呵,美食当前,抵挡不住的诱惑,哪还顾得上洗手。”

笨笨的母亲跟着就进来了,“你们又走一天呃,妈妈好想你们。我跑了别的坝子上才找到爆米花的,买的糯米爆的,香不?雪儿?”

“嗯,香!香!”我边吃边回答。相处了那么几天,我早和笨笨一家人没有了陌生的感觉,只有亲切。他们一家人给了我一种温馨的轻松,一种自然的亲情。

……

阳长的秋天温暖如春,天空很清澈。夜晚的时候,能看到清晰的星星,夜空像洗过的一样明净。在家乡我清楚的记得,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星星了。我们长治的海拔只有七百多米,而阳长这里已经一千九百多米了,这里离天更近,所以看到星星和夜空更清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眼看到了十一月,笨笨妹妹案子还没有线索。省公安厅下达的一个月内破案的命令也已经到期。那天早晨刚起床,笨笨母亲就来叫笨笨去下面坝子的老屋子里,收拾一下以前用的东西。我也想去,可是阿姨不让我去:“雪儿,你就在家看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笨笨过来悄悄对我说:“雪,妈妈怕你见了现场害怕,你就不要去了。那个现场还没有动过,刑侦队的不让动。”“嗯,我明白。我在家等你。”笨笨脸色有点沉重的和母亲走了。我站在外面的桥上,远远的望着他们离去,看到他们那带着悲伤的身影,我心里一阵酸楚,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这些善良的人,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他们从哀伤与痛苦中走出来,真希望时光能倒流,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真希望妹妹还活着……妹妹的遗物收回来了,还有一些以前用的东西也拿来了。这天,笨笨的父亲也从山上下来,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笨笨的父亲给妹妹也摆上一副碗筷,在院子里祭奠了妹妹的亡灵。笨笨的父亲,双眼含着泪花,嘴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妹妹的灵魂能够安息。阿姨是个坚强的母亲,悲痛没有打垮她,她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开朗的,健谈的,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对我们的爱和怜惜。

从老房子里拿回来的还有一大包蒜籽。第二天,天气晴朗,阿姨在山脚下开了一片地,刨坑要种蒜。笨笨帮忙刨坑,我看了也想要刨,就让阿姨回去休息,我和笨笨在地头上种蒜,笨笨又叫来表弟杨春。我拿着锄头,使劲的刨了十几下,都没有笨笨两锄头刨的深,阿姨在旁边看着一个劲的笑。我只好作罢,笨笨刨坑,我撒蒜籽。笨笨从土里翻出和条小虫子,我最怕那些毛茸茸、软溜溜的东西,好惨人的。他满脸诡异的笑对我说:“雪,过来。”“嗯,做什么啊?”我边说边走到他面前。他看着我:“伸开手,给你个好东西。”“我不,我看你手里有什么。”他猛的一下子张开手伸到我面前,我吓的大声惊叫,边追着他边打:“你坏死了,欺负我。”“妈呀,谁欺负谁啊?妈——你家媳妇儿打我。”我便不追了,回头看到阿姨站在地那头呵呵的笑,眼里充满了怜爱与欢喜。可是,我心里却充满了担忧,这是一户多么善良敦厚的人家啊,我自己的实际情况他们一无所知,我感觉自己在欺骗他们,可是我又不敢说出实情,他们如果知道了我的实情还能接受我吗?我喜欢上了他们,喜欢上了这个小镇,尤其喜欢上了阿姨,那待我那么和蔼可亲,比疼他儿子还疼我。

闲暇的时候,我和阿姨守着小炉子拉家长,阿姨问我关于我家乡的事情,问我爸爸妈妈多大年纪了,做什么工作的啊,有没有哥哥弟弟啊,他们知道不知道我来南方的事情啊,他们同意不同意我嫁到南方来啊……等等等等有关这些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笨笨教我道:“笨,你不是听不懂我们这里的话么?十句能听懂两句就可以了,他们和你拉家长,你就嗯就行了。哈……反正他们知道你听不懂……对了雪,我明天带你去下面地里摘生菜,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没有打过农药的,绿色蔬菜,纯粹没有污染的。你不是说一直想去看看我原来住的房子吗,明天我顺便带你看看我曾经居住生活过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笨笨就带我到了街上,穿过他的一个朋友家的商店到后面,就有一大片在河岸与菜地。我一路跟随着笨笨向前走着,走到一片菜地里笨笨停下脚步,蹲下来边摘生菜边说:“雪,这是我们家的地。这旁边就是我们家以前住的房子,妹妹就是在这里被害的。你扭回身看看,就在你身后的房子。”我慢慢转回身,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这里有处房子,可是我不知道那居然是人居的房子,我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就以为那是个废弃了的仓库,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可是当我站在它的面前细细的打量这座宅子的时候,站在它的门口,我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酸楚,眼泪滚滚而落,哽咽起来。这是个很矮的那种大方砖房屋,灰蒙蒙的外墙,里面的地面也是土地的。窗户已经破损,从外面很轻易就能进到屋子里,根本用不着撬门。我从窗户向里面张望着,里面的一切迹象都向我表明这只是一间废弃了的仓库,不是人居住的地方。它的后门,就是笨笨以前居住的那间屋子,我想进去看看,可是笨笨看到我的情形不敢再让我进去。

“雪?你怎么哭了?怎么了?雪,傻丫头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真不该带你来这里……”

“不是,笨笨。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住的是这样的房子,虽然你一再告诉我,你家里很穷,住的房子也不好。可是,我根本想像不到你居住的居然是这样的房子,你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几年吗?”

“不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以前是在纳雍。”

“笨笨。在这样的环境里你是怎样培养成你乐观的性格的,你那样乐观那样坚强,这样的环境中生长起来,怎么可能……想起以前你和我聊天的时候,下了线我就能安稳的躲在舒适的**睡觉了,可是你要走这么远又这么黑的路回来这样的地方休息。可是我却全然不知……”

“雪,你心疼了?这你就心疼了……傻瓜!快擦擦眼泪,我一直这样生活觉得根本没什么的。我一样不是这么强壮这么乐观,一样是人模人样的站在你面前。”

我从房门那些缝隙中,能看到那里面的一张**的血迹,以及墙上的血迹。心里好难过,一个鲜活的生命曾在这里经受着怎样的生死攸关的挣扎,可是却无法抵抗罪恶的双手带来的灾难。我诅咒那个罪恶的凶手,终有一天,他会死于自己造下的罪孽之中。苍天有眼,会有那么一天的。

笨笨为我擦干眼泪,眼里充满了温柔的看着我:“傻瓜,不要哭了。我们走吧,菜摘好了。以后,还是不带你来这里了。”

再后来,笨笨再也没带我去老房子……

偶而的白天也会去网吧玩会AU,在网上遇到了黄辉,他发给我一个网址,是个卫星云图,能在上面看到长治,看到我的家。他把那些位置全标出来,让我把我自己所处的位置也标出来,可是我寻找着我所在的小镇,却看不到,只好在六盘水附近标明了我的大概位置。我一上来,就打开那张去图看,看长治,看家,看女儿然然所在的地方……对女儿的思念与日俱增,日日仿佛都听到她在呼喊着我,夜夜都梦到她瘦削的小脸哭泣着诉说自己的孤独与难过。我坚持每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在离家的日子里从没间断。可是每次打电话她都是还没有吃饭,她一个人在家。本来她在我母亲那里住着的,可是我刚走,魏军就把她接回家里,他说他每天给毛做饭,晚上也会在家陪她,会照顾她的。可是我知道的却是他把女儿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她小小年纪是不是会害怕,不管她是不是需要有人陪伴,不管到那么晚了是不是需要吃饭。我与心不安,好想回去看看我的女儿,好想和她在一起。笨笨明白我的心思,告诉我:“雪,等过两年我们有能力了,我们就接然然出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

在阳长的日子快乐而简单,那里是个比较封闭比较落后的小镇,找不到合适我们做的工作,而且慢慢的,阿姨开始悄悄的问笨笨,会不会和我生个孩子。笨笨为了免去这些麻烦,决定带我离开阳长。他和我商量说:“雪,我想带你离开阳长。因为怕你在这里住久了,会遇到麻烦,我怕到时候弄的不好收场。我想去浙江的余姚打工,你愿意和我去吗?”“嗯,我愿意。你去哪我就去哪,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到哪都行。”没想到表弟杨春听说后,也想和我们一起走。于是我们三个决定和四舅商量,三五天内就出发。可是,四舅却不放心我们。不让我们出来,又以快过年了、妹妹的案子没有破等等理由阻止我们离开。可是,我们三个人去意已决,僵持了好几天,他们终于抵抗不住我们三个人的倔强,答应我们“闯荡江湖”。

临走那天,天还没亮,黑漆漆的,阿姨就去打粑粑那家大婶家去拿粑粑,因为她知道我爱吃粑粑,所以提前一天跟人家定好给我打了五个粑粑。可是我们已经出发了阿姨还没回来,我们一路上看着远处,晨曦之中看到阿姨矮胖的身材急匆匆的往回赶,车在她身边停下,我们喊住了她。她把粑粑递给我,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看得出来她好舍不得我们走,她依依不舍的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车渐渐的远离了她视线……我心里也好想留下来陪着她,可是……我们还是走了,离开了那个朴实无华的小镇,再次告别了亲人,告别了那些充满了欢笑和快乐的日子,带着对未来的幻想与憧憬,带着梦想,又开始了一段陌生而斩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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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重逢』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笨笨和我还有杨~乘坐~午四点三十五分的列车从六盘~向贵阳出发。这次的旅程因为有伴,所以~不那么漫长,也没有了恐慌、~张和无助,一路一有笨笨照顾着我,我再也不用去排长长的队买票,再不用为了怕~卫生间而不敢喝~吃~,一切出门在外的忧虑全~消失了,只因为有笨笨在~边。笨笨的表弟小名~小咕噜——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魔戒》中的咕噜——他才十八岁,从来没有出过门。一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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