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最后一学期终于开始，这表示离高考只有三个半月，大家都很快融于学习，萧叶也不例外，无论以前想什么，现在他也在展望大学。每个老师都在为学生打气，林彬也要求大家书不要看的太晚，早上一定要吃早饭，还要带牛奶，他甚至当起督察，就看谁忘记带。大家都知道考前心里应该放松，可在许多事情紧罗密布进行下，教室里还是出现一层考前阴云。
那是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氛，每个人在它的影响下，走进教室就自觉地翻开书本，但又整天整天的毫无收获。同学之间连最基本的交流都不复存在，每个人眼中尽是各种各样的试题。李雷几人一回到卧室就紧关各自的房门，一分一秒都用在学习上。对于这些萧叶无可奈何，仅仅是心中暗自默哀，再次掩上心灵的窗扉，把自己关在里面。
那是一段忙碌的时光，忙碌而空虚，这大概是每一位同学的感受，的确，几个月的时光已经在每一个人心中烙下痕迹，它是一辈子的回忆。
数不清的卷子，源源不断，从早到晚。萧叶没有任何埋怨，是他终于适应高三生活还是已经麻木了？
这种情况因写同学录而得到缓和，林彬不赞成这么早写同学录，他告诉大家考完再慢慢写，还不会耽误复习。可有些事已经超出他的控制，尽管林彬很严厉地禁止，但同学录还是满天飞。
现在萧叶上课也没讲可听，做试卷或是看书，无聊时掏出两张同学录写，小日子还不错。写给其他人的同学录都一般，惟独班花杨旋的有点不同：
三年弹指间
宛如一场梦，
我们在梦里，
经历着喜怒哀乐，
编制着悲欢离合。
现在梦醒了
刹那间消散了梦中的人，
却留下思梦的人。
也许，我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那悠悠的思念，
也在心中珍藏酝酿，
等待着下一次相见。
其实不光是她，班上大多数人都这样，这不失为一个缓解压力的好方法。
这种生活日复一日，周复一周，若不是讲台前面的高考倒计时表上的数字在变小，人们仿佛忘记时间还在流逝。
萧叶知道现在学不到多少新知识，那些难题虽然分值重，可自己不一定能拿下来，就算现在天天攻克，到了高考还是个未知数，还不如加固基础，用萧叶的话就是：高考我只希望拿下我能力范围以内的分数。有了这种想法，别人认真复习时，他可能在休息，别人休息时他一定不会复习。有事没事去上点小网，喝点小茶，调整心理状态也不错，他也只是用另种方式为高考谋分罢了。
当大家都埋头苦学时，谁也不会记起以前动不动就进办公室的萧叶。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想不到历史会重演，更想不到的是故事情节是惊人地相似。
这天萧叶永远也不会忘记，距高考还有38天。早自习，萧叶、李雷、严凌峰三人被叫到办公室，林彬劈头就问：“你们上周干过什么事？”没等他们回答，林彬继续问：“是不是上网！”“狗日的东西，还有几天就高考了，你们还去上网……”他愤怒，他咆哮，自己愁得连觉都睡不好，学生却还有闲心去上网，这让他如何不气。
无论哪种形式的骂都难解心头之恨，所以林彬又在几人脸上各打一套组合拳。不知道旁边两人是什么感受，萧叶也很愤怒，他不能容忍别人的拳头在自己脸上肆意翻腾，更加不能容忍的是父母受到侮辱，这，绝对不可原谅！最终他还是没有还手，理智让他压制住那份冲动，离高考只有38天，那样做太傻。所以萧叶松开紧捏的拳头，仅在心中冷笑，笑林彬也笑自己。
骂人本就不对，何况对于一位教育工作者。但林彬也是人，难免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待片刻清醒过来，他首先对三人道歉，为他刚才的所为所语道歉。同时还说出心中的感受，言语之诚恳，之真挚，完全出自肺腑，连萧叶听了都流出眼泪，这是他十岁后唯一一次流泪，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哭泣。旁边两人早就在低头擦着眼睛，萧叶虽然流泪，但没有低头，因为他发过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再低头！
晚上几人回去后，坐在一起讨论，猜测是谁打的小报告。萧叶坐在那儿，心中却发出另番感叹：几兄弟很久没坐在一起了，离高考越来越近，大家回到房里，把各自的门一关，也没什么话说，都在抓紧时间复习，很怀念原来睡在一起胡乱吹牛的时光。但萧叶知道那些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太奢侈，还知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会放弃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友情。
他们猜了半小时也没答案，萧叶则是满脸不在乎，打都挨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又不是第一次被出卖。
时间越来越少，同学们的心也越来越空虚，迫切需求某种东西去填充，在这种情况下，男女之情就成为牺牲品。用严凌峰的话就是：最近开房成风，一个空虚的男生找到一个空虚的女生，彼此已经不需要用语言来沟通。
邓蓉、王娇、胡铃三人每周末都要喝她们的另一半温存一夜。严凌峰有点急躁，班花对自己的示意还是无动于衷，难道自己注定要成为一个失败的男生：把初恋带进大学。萧叶的心依然那样平静，像无风的夜西湖。
或是欢喜或是忧愁或是惧怕，时间的转轮把每位同学送到高考面前，现在想什么都为时已晚，只有抓起笔来战斗！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心理素质尤为重要，而萧叶正是靠心理素质才取得大学的入场券。
6月7号，上午考语文，萧叶发挥一般，无喜无忧。中午休息半小时，下午考数学前他对自己说：“早上发挥很差，下午一定好好做！”数学选择、填空题还算简单，接下来做后面大题。第一道不好算，第二道有点难，下面那道还勉强可以，第四道只会一小问，后面两道更是不知所云。在这种情况下，萧叶没有惊慌，没有惧怕。先易后难，本着能骗一分是一分的思想，每道题都写了不少，虽然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直写到最后一分钟。考完多数学生的脸上都浮现出既惊讶又悲伤的表情，惊的是没想到数学这么难，悲的是最重要的学科都已经考砸，哪里还会有什么好结果。萧叶脸上却挂着微笑，淡淡地，不是对别人，只是对着自己笑。
6月8号，上午考理科综合，萧叶又对自己说：“昨天发挥相当糟糕，现在没有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做题方式依旧是该舍则舍，物理两道大题只是看一眼就立刻扔掉，丝毫不觉得可惜，正因如此，才会在做完生物第二个实验时铃声刚刚响起。下午英语考得并不顺利，这本是他的弱项，特别是做阅读理解时，那五个单词就有三个不认识，萧叶连手心的汗都写出来，笔迹也不怎么清晰。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把里面每位同学都吓一大跳，其中一位更是面如土色，十多年的辛苦就这样消失。他当时就流出眼泪，但法律用无情捍卫着自己的原则，那个同学被请出考场时，台上一位老监考老师拍着他的肩说：“孩子，想开点，高考只是一种方式，并不是唯一的捷径，人生的路还有很多条。”这句话让萧叶茅塞顿开，“对啊！不就是一张纸么，我就看你能不能决定我的人生！”他仿佛找回以前的万丈豪情。接下来萧叶奋笔疾书，直到最后一分钟。
当晚全国不知道有多少考生喝醉，或是欢喜，或是忧愁。萧叶醉了，醉在江风中。回味着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活，因为他知道离别就要到来。
第二天答案出来，林彬要求大家把各自估计的分数告诉他。轮到萧叶，当他说出自己的分数时，分明看到林彬眼中的不屑，的确，班上比这高的至少有十五个，还没算上保守估计那部分，萧叶没觉得什么，一笑了之。
晚上全班聚餐，很**，萧叶却独自一人在江边喝酒，他不喜欢六十个人的气氛，他还认为这告别酒不喝也罢，反正大家心中互为过客，今天忘明天忘没多大区别。
第二天各自回家，等填报自愿的通知。等待从来都很痛苦，何况等的对象是高考，更何况是一个人在等？李雷几人已经回去，家里已经摆好庆功宴，萧叶没有回去，一个人无论在哪儿都一样。
萧叶一个人流荡在房间里，偶尔还可以听到那没有散去的欢声笑语，沙发上还有那熟悉的身影。这些都没能为萧叶带来快乐，相反令他陷入更深的孤寂中。寂寞的滋味只能忍受，所以萧叶一直都在忍受着，努力地，痛苦地。当他觉得自己忍不住时就逃了出去，逃到江边，一瓶二锅头将自己**，再到网吧里上通宵，那里人多。早上回去睡觉，下午醒来，无法自控地回忆，越回忆越痛苦，所以他又逃出去。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月，没有人敢想像，连他都怀疑自己是否正常。
再痛苦，再难熬的日子也会过去，黑夜之后必定是黎明。李雷几人的到来让萧叶从寂寞的深潭中**，可谁都明白，几天后大家都会离开，而这一次，可能是永远。萧叶没有想那一时刻会怎样，不愿也不敢去想。
分数下来，李超全班第二，萧叶第三，李雷第四，蒲光勇和严凌峰却很伤心，他们已经决定要复读。第二天填报自愿，林彬让大家自己选择，他本人不发表任何意见。
整整两天，填报自愿才结束，严凌峰和蒲光勇都要去另一座城市复读，而萧叶三人则选择省外的重点大学。整个过程，萧叶都十分低调，淡淡的喜悦，对于自己有机会上重点大学，他没有丝毫惊喜。虽然知道自己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少，但每份努力都用在刀刃上，结果足以证明。
填完自愿，都松了口气，但接下来就是萧叶最不愿面对的事——离别。
六个男生：萧叶、敬勇波、蒲光勇、李雷、严凌峰、李超，围坐在饭桌旁。气氛突然变得很伤感，没有人开口说第一句话，很久，很久。最后蒲光勇举起杯子说：“都是男人，搞得这么压抑！来，先干三杯！”几人都举起杯子，仰头便干。敬酒时说的最多一句话是：“兄弟，以后出去不要忘了我。”回答也基本一致，“大家一世人两兄弟！”。不时有人走进洗手间，出来时脸上挂满水珠。萧叶没有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哭出声，所以只有喝酒，**地喝。李雷他们没有劝阻，也知道不用劝。
“扑！咳！咳……”萧叶突然被酒呛着。低头一阵狂咳，连眼泪都流出来。再久的宴席也会散去，再好的戏也会落幕，人生就像那一场场戏。
当晚萧叶是被几人抬回寝室的，倒在**，睡得像头死猪。但第二天他还是挣扎着站起来，要给几人送行。
今天天气阴霾，但萧叶的心更沉、更暗。每送走一个朋友，他的心就多一分空旷。二小时身边的人相继离去，最后月台上只剩下一道孤独的身影。
傍晚，江边。萧叶仰头又是一瓶，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甚至连意识都没有，只觉得心里难过，只想把自己灌醉，醉了多好，什么烦恼都没有。最后萧叶倒在地上，没有丝毫知觉，就那样一直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萧叶被路边的喇叭声吵醒。一碗热腾腾的米线足以驱除身上的寒气，那么心中的呢，又该用什么驱除？吃完早饭，萧叶看着地上的空酒瓶，沉思了很久，很久。最后他似乎决定什么事，掏出手机，拨通母亲的电话：“妈，暑假我不去你们那儿了，就留在这座城市里。”电话那边的人停顿片刻，自己多年不在儿子身边，也许他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最终她还是说：“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困难就给我们打电话……”
打完电话，萧叶去小卖部提了一箱二锅头，一箱方便面，看来他刚才决定的事情一定不会很快乐。晚上，天渐渐暗下来，萧叶的心也慢慢被寂寞侵占，未待天全黑下来，他已经觉得自己被一种东西**束缚着。萧叶没有逃避，拿出二锅头，一边喝一边感受，感受着心中的孤单。这就是他的计划：利用酒精升华心中的孤寂，再慢慢品味。这样下去，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战胜孤单，要么就被其吞噬。这次又是冒险，而且连萧叶自己都不知道有几分胜算，但他依然踏出这一步，因为萧叶知道人生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甚至于成功率为零。
在哪儿喝醉，萧叶就躺在那儿。**、地上、墙角，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地方的确没有什么区别。这次萧叶倒在卫生间里，他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萧叶就在里面睡了一晚，半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梦，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板上。早上爬起来，萧叶穿着衣服冲凉水澡，竭力让自己清醒。晚上他依旧回忆，想着李雷、苏姗、胡铃、夏洁、蒲光勇、李超、严凌峰、敬勇波他们的音容笑貌，忍不住想哭就喝口酒，醉倒在地才能得到短暂的解脱。
有很多次萧叶醒来都欺骗自己还在做梦——醒来终究会醉倒，又何必要醒。但萧叶还是站起来，尽管晚上又倒下去。倒下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站起来。萧叶从来没想过放弃，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拼到最后才是唯一的出路！
十五天后，照镜子时萧叶差点认不出自己，一个月后更消瘦，更憔悴，但嘴角隐隐浮现出微笑。二个月后，萧叶打开房门，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拂过，他脸上终于**笑容，像秋天的江风，冷而不洌。短短两个月，萧叶觉得自己长大了三四年，心理年龄已经成熟，情感容量由原来的浅池变成现在的深潭，对于那份孤单，虽不敢说是享受，肯定也不会只能是忍受了。其实每个人对孤单的承受限度都不一样，而萧叶只是把自己的限度扩大几倍而已。
第二天，萧叶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萧叶休息半个月就踏上西行的列车，身为过客的他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最后的足迹。坐在火车上，萧叶打开同学录，从前到后，一张张认真地看，有些更是连看几遍都还是舍不得翻过。但最终还是合上，也许有很多人会从记忆中消失，也许还包括李超他们，也许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设。
萧叶趴在桌上，睡一觉，做了个梦，从高一到高三，醒来时写下一首诗：
《一叶飘梦》
秋风再起落木萧萧
它把生命燃成舞蹈
残躯却随风消散
落叶后面就是你的身影
尝不尽的是寂寞
品不透的是孤独
浪子已经找到依伴
结束了独自的漂泊
朋友像团火
融化寒冰温暖心房
朋友似盏灯
驱散黑暗指引光明
时间和距离会和消逝一切
那沉迷的欢笑
那熟悉的容颜
甚至还包括记忆深处的烙印
秋风又起回首间
才发现你远去的身影
浪子注定要独自漂泊
孤独而寂寞
下一个秋风吹起的日子
还有谁会想起
一叶飘梦落舞萧萧
2008年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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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写给萧叶的同学录：（一）萧叶：两年的生活就快结束了，在这段时间，我们几兄弟共患难同享乐。～草坪、游江岸、宿凉席，我们谁都没有～怨，因为有兄弟陪伴。我们也曾举杯畅饮，莫不～快！我只求在离别之后，互相问候，彼此怀念。我相信我们都能～到。在我们几个人中，我～你最稳重，～事最讲原则。我有时真的很佩～你：总能包容，总是没有怨言。其实这也不是坏事，出～社会后，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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