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呼韩邪,在三日之后。
现在,我正在马上,在关外,回望长安。
长安,很远了。宫廷,很远了。记忆,很远了。
我的马,将直奔匈奴,直奔草原。草原。
要离开了,反倒生出一种眷恋。回望的眼,再也舍不得移转。就这样注视着青灰色的城墙,回忆,一段一段的涌上来,其实,并不遥远。
不为长安只为汉。我对自己说。
真的是不为长安只为汉?我却没有这个勇气了。
长安阿,长安。
他在长安。
一阵寒意从心底泛上来,猛地沉下去,隐隐一阵哆嗦。赶紧拉回思绪,要扬鞭时,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他一眼——竟觉得有些心虚.
他并不看我,只是眺着远处的山。我不敢看他的眼。
正在不定时,听见他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队伍停了。
“公主也乏了,休息一会吧。”他如是说。
突闻此语,又飞快地看他一眼,这回就更有些惊慌了。然而,他这样的说,我却不得不回话了。现在心里一片混乱,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低下头,暗暗换口气:“多谢单于。”这是我现时能想出的唯一不致失礼的回复了。
我没有抬头,但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怔了一怔,最终还是没有收回他远落在山影上的视线。
原以为他会说话,然而并没有。一等再等,气氛就有些尴尬了。我们,长时间的沉默着。
我抬头了,仍然不敢看他,如此,我突然发现,我竟然不知道我的目光该落于何处。
我讨厌无所适从的感觉。
强迫着,眺望山外的夕阳。渐渐的,又有些窘迫了。我的视线,和他一样,专注于同一样事物。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视线却不能收回了,我会觉得更加的不安与怪异。
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走开了。
我的视线很快的收回,看见了,他的背影。
我其实,喜欢凝视他的背影,当他在那个清新的早晨,把我从长安的城墙里接出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我不排斥这种感觉。他是我的丈夫。丈夫,我想。
他的背影慢慢的远了,溶进那一抹夕阳中,不可辨识。
此时,心里的另一种情绪渐渐的占据了思想。我想起他的脸。
一张脸。
清瘦,张扬。
那是我进宫后见的最多的脸。
毛延寿。
宫廷第一画师。
见他,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掖庭的花园,花草争香。
他来给我画像。
画像,我没有推辞。我当时不知道。画是给皇帝看的,否则,我不会答应。
他画得很专注,没有说一句话。
只记得,他的眼,空灵的不带一丝情绪。
面对我,无人能够如此。
我好奇了。心里留意起来。只是在心里,不动声色。
在花园,我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为一幅画。
他起身时,碰到了花枝,**掉下来,在他的脚边翩跹。
“因为我,你将失去一生的机会。”他说。语气,似乎很是执着。我抬头,望进他的眼——仍然空灵。
“我不会把你交给皇上。”
“是么?多谢。”我进屋,没有回头。
“你的颈真美。”他在离去时说。语气淡淡的。仿佛不是赞美。
自那日后,我,常常和他相对。
他的世界,只有画。
我喜欢他,惺惺相惜。
有一日,他来了,执笔之前,问我:“你想不想见皇上?”
我不说话。
他看我一眼,开始画他的画。
“明天,你会被打如冷宫,是...”他难得开口——在作画间。
“这,没什么不好。”我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他,不作声了。
翌日,我搬出了掖庭。再回去,是三年后菊花已落的时节。
冷宫,也不是如何严密,他仍然跑来见我,画画。想来是因为我的容貌,没有人会以为我会在冷宫待一辈子。而他,是画师。我们便得以见面。
事情,没有什么改变。
在宴会的前一晚,他来替我画像。
“昭君”其时,他改了称呼,“皇上查了后宫名册,要见王嫱。”
没有等我说话,他接下去说:“你不想见皇上,我知道。我只能让元帝见王嫱。昭君。”似乎有些急。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只是...”他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你的选择。”
我没有说上一句话,他又沉默了。我无法开口。
“昭君,你穿白衣服真美。”他最后说,“我会记得的,真的。”
我不说话,抬头,看他的眼。
透明,但,不空灵了,似乎有些什么,未等我读懂,他走了,白色的衣被风带起,如一只欲飞的蛾。
我嫁了呼韩邪。我对元帝言,我叫王昭君。
出宫的前夜,珠儿,递给我一张画像。
画上的女子,一袭素衣,左眼下,有粒豆大的痣。
我出宫了,出塞了。没有他的消息。
其实,不用问,我清楚的记得,宫籍名册上写的是“王嫱,秭归女,字昭君”。
风起,蛾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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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夕阳,已经~去了一半。风吹过来,有些冷。库库达跑过来了。他是个漂亮的孩子,结实而健壮。高高的鼻子,~~陷的灰色的眼,光彩四溢。让人想起~月~的清泉。他继承了~祖父——~朗可亲的乌禅木大叔英俊的外貌,结实的~魄和善良的~格。“公主,天快暗了,起程吧。我们必须在天完全黑~来之前找到一个适合安帐的地方~营休息。”他这样说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瞧,很愉悦地笑,~眼,弯成了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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