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前,关庶接到了小西的电话,说她已经完成了画像。现在已经通过传真给他送过来了。那时他还在外面调查取证。
说句实话,这个剥皮杀人案在他的手里进展得很不顺利。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东西。而且头皮也被人剥去,连脸部容貌也无法得到。而唯一的突破口就寄希望于小西这方面的工作能够尽快出结果。现在,她刚刚告诉他已经完成画像。这怎么不让关庶大队长欣喜若狂呢。所以眼下,他紧踩油门,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他的办公室。
“嘎——。”他的越野车一个急刹,轮胎和水泥地面发出一阵尖利的摩擦声。而这声音在这个大院里只属于关庶。一般在里面的人,只要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关庶回来了,决不会错的。
关庶快速踏进办公室来到传真机前。他期盼的那张纸头此时正被一个女文员拿着,准备往他的办公桌上送呢。
“给我吧……。”关庶上前一把抢过画像,并且在一张表格上签了字。
定睛一看,他呆了一下。
白纸上面画的,是一个英俊的男子肖像。
关庶边看边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定。他面对着这张画像,心里面思绪翻滚。
首先他想到的,并非是这幅画本身。而是它的作者,那个被他称做妖女的小西。在关庶的眼里,她是公*安刑侦界的传奇,更是包括关庶在内的所有认识她的人心中的一个谜团。
她原本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家。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在画坛立风树派。作品以及本人在海内外名声显赫。而同时她还有一项绝技,就是可以凭借一个颅骨,用她手中的画笔,准确地复原出死者生前的容貌来。
这就是著名的颅骨复原术。
颅骨复原术最早是在1877年由解剖学家斯卡夫森提出的,他认为颅骨的面部软组织与骨骼之间是有规律可循的,根据颅骨完全有可能复原其生前面貌。此后,这项技术被广泛运用于古人类化石的复原。19世纪20年代苏联率先把颅骨复原技术运用到刑侦工作中,而被我国引进那也仅仅是在上世纪90年代。
而这个小西的手法又与这些传统做法不同,而且可以说是异常的诡异!
因为第一她并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其实说到地这种颅骨复原术还是建立在科学和经验的基础上才能完成这项工作的。它实际上需要大量的基础工作和数据的积累甚至还要非常精确的专业设备器材等工具。同时涉及多个学科的专业知识比如解剖学、人类学、美术、外科等等领域。而这一点小西并不需要也并不完全具备;第二,传统的颅骨复原术程序复杂,而且费时、费事,作品与真实面貌的相差概率很大。他首先要根据颅骨的模样用石膏做一个雕像,之后石膏雕像被整体包上薄薄的一层泥巴,显出大致的头颅模样,紧接着,用手工揪下小块泥巴,逐一做成面部肌肉的形状贴在头骨上,再粘上鼻子、耳朵和**,继而刻画出眉骨和眼眶,然后是按照三庭五眼法划线。要在颅骨上画出眼内侧线、眼外侧线、鼻翼线、鼻底线、发际线、眉弓线、口裂线、下颚线、中心线。根据这九条线,就可以确定五官的位置、长度、宽度和大小了。最后对面部轮廓、五官和部分颈部进行细微调整,这样栩栩如生的泥塑头像诞生了。当然现在据说有人开始利用计算机应用软件来完成复原工作,而这更需要非常庞大的原始数据库和材料的采集和储备。而小西的做法却匪夷所思,她只要面对着需要复原的颅骨,一支碳笔一迭纸,然后是一个幽静封闭的工作室,在加上几个苦思冥想的夜晚,就能够画出令你叹服的复原画像了。
仿佛她在这种幽闭的空间氛围之中,能够与死者进行交流,或者可以在这冥冥之中接受鬼神的指点一般。
这也是关庶喜欢把她叫做妖女的理由。
这个妖女的发现,正如她本人对自己具备这项功能的发现一样,其实充满了偶然。那是二年前的一次民事纠纷。在一次拆迁过程中,有两家人家的祖坟需要拆移。就在挖掘的时候,施工的人因为一时疏忽,把从两个相邻坟墓中挖出来的两个死者骷髅头放在了一起。问题马上就出来了:到底哪个是哪个呢?这下子大家都犯了愁。总不能把别人的尸骨放进自家的祖坟中吧。这件事一时脑得沸沸扬扬,一直闹到了法庭。很多媒体也作了渲染。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小西出现了。她写信给了媒体,表示自己有办法用很直接、经济的方法把这件事解决掉。媒体发现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新闻亮点。于是从中撮合。结果小西就用一支笔,一张纸和两天的功夫,就把两张画像提供给了两家。巧合的是,这两个死去的人身前都留下了照片。结果把画像和照片一对照,很容易的就分别找到了自己的先人。而且惊奇地发现小西的画像与他们的先人的面容惊人地相像!于是小西的这个绝技也不胫而走。
后来公*安部门也听说了她的这项绝技,并意识到这里存在的无限利用价值。经过进一步证实,发现她真的具有这方面的天赋。于是经过层层申报,最后特聘她为市局刑侦处的编外技侦员。
而关于小西为什么有如此神奇的手段,她的绝技真的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人知道。
小西之后的工作也证明了她并非徒有虚名。她所接手的将近七八个头颅复原像,在案子的侦破过程中件件都是起了直接的作用。有一起案件关庶记得,当时画像一公布,当天就查清了死者的身份,第二天就破了案。另外还有好几次,当关庶的侦破工作一筹莫展的时候,都是小西,这个诡异的小妖救了关庶。
——除了那一次出了一点意外,她居然出了错!画像中的肖像与实际面容相差十万八千里。当然最后还是她自己纠正过来的。
……
眼下,关庶手里就拿着她传来的死者画像。
而今天的关庶,从一开始看见画像第一眼的时候,他的心里便忽地一惊。因为这张画像中的男子,似曾相识。
他想了一下,不算今天,他见过这个男子有两次!
第一次,也就是小西出错的那一次。关庶记得,那次他们案件中的死者是一名女性。也是头部被严重焚烧后面目全非。经初步处理之后头颅被送往她的工作室。两天后传真过来的却是一名男子的头像!这的确令所有当时在场的人目瞪口呆。而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小西打来了电话。电话中她明确告诉关庶她出错了,希望再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重做。不久她就把另一幅画像传了过来,而这次她不负众望,那张画像很快就帮他们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而那张出错的画像上的男子,跟眼下关庶手中画像中的男子,一模一样!
关庶的脑子这时转得飞快:就算那次出错是一次偶然,那么这次呢?也当它是一次偶然吧。而两次偶然的出错,却错得一模一样!这怎么解释?
关庶感觉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理清这里的脉络。于是决定先把这团乱麻放一放。
第二次,他继续回忆着。就在几天前,在本次剥皮案的案发现场,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天他们接到报案之后,马上赶到了凶案现场。就在一棵高大森然的银杏树下面,一个人半跪着面向古树,人已经僵**。头皮被人剥得干干净净,**恐*怖的白森森颅骨。这种景象在他从警十年之中还是第一次遇见。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当他想起当天的景象时,在内心竟然也会涌起一股寒意来。
那天当他们基本完成初步的现场勘验时,偶然的一抬头他发现,就在那棵古银杏树旁的一家餐馆的二楼阳台上,站着一名男子,在风中颤栗着脸色煞白。
当时关庶呆了一下。就站在楼下仔细观察了片刻。当时他估计他有可能是一名目击者,所以他特地派人上前探访。后来探访的警员回来告诉关庶,这个人什么也没有看见或听见任何有价值的情况,而且很糟糕的是这个人可能吓坏了。并告诉关庶这个人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名叫西顺,那家西顺餐馆就是他开的。当时关庶记得他听了汇报之后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把这个倒霉的餐馆老板放在心上。因为勘验证明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凶手是在其它地方行凶之后再把尸体安置在了这里,一般情况下凶手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不会很长的,而且是在夜里。所以寻找目击者并没有多大的希望。
而现在,这个倒霉的餐馆老板就在他手里的那张画像上。
他竟然也与画像上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这算怎么一回事?关庶怔怔地问自己。
这个妖女!关庶在心里叫着。
他现在感到,他的这个编外技侦员的种种所作所为,其神秘性一点儿也不逊于他眼下受理的案子本身。
她在苏醒过来之后想起,她当时就在包裹上这么一靠,竟然就一直睡到了天黑。
一靠上这个包裹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缓缓飘荡……。
……忽然天空黑了一下……又一下……。她的目光中显出了一对巨大无比的罪恶翅膀,直向着她俯冲而下。她不知所措,本能地在地上爬行躲避……。而随着她的后背一阵剧痛,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急速的上升着、飞翔着,大地在她的身下飞快的掠过……。山川,树林,河谷绿野从她惊恐的眼球下面一会儿靠近,一会儿又远离……。背部一直在针扎一般地钻心疼痛着。模糊之间她仿佛在惊声尖叫着,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她的耳边,只有那种扑拉扑拉的翅膀振动以及由此带来的一股强劲的呼啸声。
从未经历过的高度、飞速以及背部异常的疼痛,使她一下子深陷恐惧的阴霾。之后又渐渐陷入一种虚脱、混沌。
等她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此时正直盯盯地注视着自己。
她忽然不哭了。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庞……。片刻她伸手轻轻地捧起他的脸,犹如是在仔细的端详着一个久违的故人……。
她面对着这张脸庞,嘴里发出一阵“哦——哈——咯——”的声音。同时对着他璀璨地一笑……!
……
因为沉睡,使得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没有依靠,一下子失去重心而猛然一晃,她差一点跌倒在地。于是梦境也嘎然而止。
她抬起头来,一时不知今夕何昔。
她的脑海里,装满了那张注视这她的脸,忽远忽近,或清晰或模糊。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在这种迷离的思绪渐渐弥漫开来的时候,她摊开了白纸,拿起了碳笔。
忽然她又放下了笔,伸手把缠在颅骨上的丝绸全部揭起。颅骨在她的面前充分展现。黑洞洞的眼眶里深不可测……。她的手再次在颅骨上面游动、抚摩起来。她眼含深情。
这一夜,一个灵魂游走在阴阳两界之间,用她那双颤抖的手,试图唤醒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灵魂。
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再次艳阳高照了。她睁开眼睛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工作室内满地的白纸。定睛一看,只见白纸上一个个英俊的男子肖像跃然纸上。这些应该都是昨夜打的草稿了,她想。同时她也看见了已经开启的传真机……。此时此景,她知道自己又该向那个关队长道歉了。
她记得这样的情景她在之前也遇见过的。她此时在猜想着当他们接到她的传真的时候,一定会再次目瞪口呆。现在她什么也不用说。又要赶紧补救了。
她忽然感觉很饿。粗粗一算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于是她走出了工作室,来到厨房。打开冰箱胡乱拿了一点面包牛奶塞进嘴里。就在这时,她看见在餐桌上有一迭东西,东西下面还有一张纸。
“我回来了,你一定在工作室,我不打搅了。晚上见。”后面署名只有一个字:“爸”
是父亲回来了!她一阵兴奋。同时看清了那一包东西是父亲从外地带来的零食。
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今天刚回来,怎么就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他会到哪里去呢?小西伸手解开塑料袋,一边想着。
一定又去找那个女人了!忽然小西就想到了一个女人。登时她手里的点心被她狠狠地丢在桌子上。这个老女人几年来一直盯着父亲不放,简直到了死缠烂打的地步,真叫人恶心。小西愤愤地想着。以前这个老女人每每当父亲回家时,她总是要偷偷地跑来假惺惺。还不时给自己也买一些东西,一定是想贿赂她,以达到她阴险的目的。而且看上去父亲竟然也上了她的当,对她挺有好感的呢……。这怎么不叫小西急火攻心呢。
好在现在这个老女人不常来了。主要还是有几次,当她来看父亲时,小西故意上前找茬,并把她送给她的东西仍到门外去。小西记得她骂她骂得很难听的。以至于最后一次,那个老女人是哭着跑出他们家门口的……。她还记得,当时父亲想拦我的嘴巴但又拦不住……。后来老女人跑了,他对着自己想发火,把他的大手举得高高的……,但是最后又忍了下来。他只是轻叹了一声,推了我的脑袋一下……。她知道,父亲是舍不得打骂她的!
从小到大,他打骂过自己吗?小西不记得。
正想着,忽然就听见一阵铃声响起。小西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哎,手机并没有接受到任何的讯息。她左右看了一下,在餐桌的另一角,她看见了一只手机。从外形上看,消息认出是父亲的手机。
也许他在出门时把手机忘在了桌子上了。真粗心。
而现在这只手机正在剧烈地鸣叫呢!
小西拿起手机,翻动一看是一个短消息。同时显示的是一个发电人的名字。
陈家珍。
小西一眼就认得,她就是纠缠父亲的那个女人。
她看了一遍后,略一思考,按动拇指,删去了这个短消息。
半个小时之后,小西来到了人民公园。
这是刚才那个女人在手机中约父亲出来会面的地点。
公园里游人络绎,景致宜人,的确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加上今天天气晴朗,再郁闷的心情,在面对着这样一个好景致的时候,也一定会一下子释然起来的。小西眼下就是这样的。
她走在公园的幽深小道上,看四周美景如画,心里还真的暂时忘却了一切忧愁烦恼。以前所有萦绕在她心头的种种阴霾正在一点点融化。当她站在一个人工湖边,看湖上游人荡舟水面时,她的目光凝重,一时之间竟然痴痴地绽出一丝笑颜来。
在这种笑颜的深处,是她梦一般的幻想。就仿佛,在她面前荡舟湖面的那一对对嬉笑着的男女老少们,渐渐地就变成了她,以及另一个人。他们两个就在船上尽情地欢笑着,无比的幸福……。在幻觉中,她一会儿象小女孩一般地在他父亲般的呵护之下,肆意使娇;一会儿又如情侣们一般地与他相偎相依,海誓山盟。抬头看天色蔚蓝,山清水秀……。
她就这样站在湖边发着楞,脸上被一个永恒的微笑凝固着,好久好久……。身边走来一个小女孩好奇地朝着她打量着,轻轻地不敢打断她。后面的母亲及时赶上,伸手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轻轻说道:“宝贝乖的,我们到那边去玩”。说着也特意地看了一眼这个发着呆痴笑着的大女孩。但是那个小女孩显然不肯离开,母亲坳不过她,也就任其玩耍了。
小女孩则继续仰着头打量着她。**里面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最后还是醒悟过来。并看见了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不禁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之后继续向前走去。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可是她却不知道是约在公园的什么地方。显然这个女人和父亲已经有了默契。他们一定经常在这里约会的。因此只要说是人民公园,就都知道要等在哪里。
她继续漫无目的的在树丛楼阁中间穿梭。其实这里对于她还是很熟悉的。当她还在学习素描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她最多采风的地点了。她抬起头,在来往的人群中开始搜索起来。
与此同时,在湖面的另一头。一个中年女人已经开始焦急起来了。她有四五十岁的光景。有一点发福,但是决不臃肿,应该说她是一种丰满最为恰当了。另外皮肤白皙,梳起的头发一丝不乱。看上去很有一股书卷气。此时,她就在湖边的一个凉亭里面,一个人在那里坐立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中年女人显然已经有点生气了。她身手从背在肩上的皮包里掏出了手机。飞快地拨了一组号码,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她的面前响起——
这个手机震铃声是她非常熟悉的,因为就是她亲手为他挑选的。她惊奇地抬起头,眼前站着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脸的怒气。手里拿着的,正是她所熟悉的那只手机。
她一看见这个年轻女孩,心里便惊叫了一声!之后又无奈地微微摇着头。
今天,看来一场无谓的争吵又是不可避免的了。她在心里想着。
那个小女孩还在湖边兴冲冲地玩耍着。奔跑之间,就让她的母亲在后面紧张地小跑着。
“宝贝,你慢点,当心摔着”。
小女孩咯咯咯地嬉笑着,终于还是被母亲一把抓住,拥在怀里。
小女孩在母亲的怀里挣扎着咯咯乱笑。猛然之间一回头,就看见了湖对岸的一幕。她停止了嬉闹,把**凑在母亲的耳朵边,轻轻地说:“妈妈,刚才那个姐姐在和别人打架呢”!
母亲一转身,就看见了在湖对岸的凉亭里,有两个女人正拥做一团,你一下我一下地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在湖边发呆的那个大女孩。而另一个好象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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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周西顺现在急切的~~的,是彻底地了~一~父亲生前的所有情况。包括~~,或者说是~失踪。他现在~到,父亲的~真的非常的蹊跷。现在,他就坐在家里的书桌前,~里捧着的,就是昨天从~亲那里拿回来的一只小小的像框。~装着的,正是他父亲的遗像。想象着~亲孤寂地一个人住着,西顺好几次都希望把~亲接到自己的房子里来住。但是~亲不愿意。他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结婚时买的。~亲还是住在原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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