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伯娘回了家,草花的心空落落的,做事丢三拉四,心思还在洋伯娘的身上没回来。中午做饭时,手上端着淘米锅,米没放却是先倒满了一锅水,一锅水捧在手上又走了神,回神过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复又把水倒了去。坐在灶屋烧火做饭时,目光呆滞,精神恍惚。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来,丢下手中的事满屋里找明明,找不着明明又满院子喊。明明听到妈妈的喊声,从邻家屋里走出来,问妈妈什么事。草花说:明明,洋奶奶喊你打电话,你打了没有?明明说:打了啊,车开走时我就在隔壁铺子打了啊。明明还说,你同爸爸都在场呢。打了吗?我还在场吗?草花总算记起来了。是的,明明是打了电话,电话钱还是志生出的;打完电话,当时明明问她要钱,她往身上一搜才知道自己换了身新衣裳,一分钱没带,后来是志生出的钱。确定打了电话,草花又担心洋伯娘路上的情况。
洋伯娘一路顺顺利利。到达车站,人还没下车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女儿凡铁花。洋伯娘喊铁花,凡铁花也看见了娘,走了过去,从窗户口接过包接过猪肉,最后接的是蛇皮袋。凡铁花问娘这是什么,脏兮兮的。下车人挤,车站人多嘈杂,洋伯娘怕女儿碰烂了瓦缸,在窗户口喊:铁花,铁花,**,**放。凡铁花轻轻放下,娘没告诉是什么她也懒得再问,对娘从乡下带回来的她东西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厌恶。
凡铁花把包挎在肩上,一边猪肉一边蛇皮袋,两手没空便也没扶着自己的老娘。车站离家近,不到半里地,她们没乘车也不好乘车,只有步行回家。女儿在前面走得快,洋伯娘在后面跟得紧,凡铁花偶尔也停下脚,等娘靠近。尽管她不想了解娘在乡下的情况,但还是问了娘一句。娘说:好呢,对我好呢,志生他们对我好,院子人也对我好呢。什么志生不志生,什么院子不院子,志生又不是她家什么人,院子也不是她自己老家的院子,在凡铁花心里,乡下与她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可娘一说起乡里的好来,便没完没停。说杀猪菜好吃呢,说杀猪那餐好闹热呢,说明明懂事,说院子人都舍不得她走呢。洋伯娘正说着话,一阵风吹来,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突然又说:走那天刮风,现在还刮风啊。这话有意思,凡铁花说:难道乡下不刮风啊。洋伯娘为自己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笑了笑,接着又说乡下的事来。凡铁花一直没搭话,娘也不知她听到没听到,只管说自己的讲自己的。过了一会,凡铁花终于开心口,说:好了,到楼下了。洋伯娘猛一抬头,大楼好似迎面向她扑过来,是到楼下了呢。母女两人住楼里走,在楼梯口上碰见同楼的一个干净女人。那人见了洋伯娘,问她老人家这些天去哪里了。洋伯娘说回乡下老家了。她看了看洋伯娘又看了看凡铁花手中的蛇皮袋,说了句:乡下好,乡下好,哪不多住些日子呢。这人说话朝着自己的思路走,却是忘了过年的事,要不是因为过年,洋伯娘是有这个打算。
对干净女人的那句话,母女俩听出的味道就不一样。现在,洋伯娘的心思是城里一半乡下一半,城里的这半给的是女儿,乡下的一半不仅有志生一家,还有乡土乡情乡亲。听到那两句乡下好,洋伯娘差点又把女儿这一半都撇过乡下去了。凡铁花就不一样,脸上火烧火燎,心窝子像是给人捅了一刀。凡铁花对乡下有偏见,有了偏见才有了这种鬼心态。凡铁花对自己身份的定位分两个阶段:工作前,主要是读书阶段,那时她把自己定位是一个乡下人。确也是,父亲是乡下人,母亲是乡下人,根子在乡下呢。虽然从小就随父母来到了城里,但那一口乡下话昭明了她的身份。乡下有什么不好呢,乡下人诚实朴素,乡下人吃苦耐劳,因为自己一身乡下人的气息还多次得到老师的表扬呢。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却得不到同学的认可,无形之中便把她孤立了起来。偶尔有同学嘲笑她是乡下人时,她也会说没有乡下人你吃屎去,说出了吃屎还觉得话不彻底,没有饭吃哪来的屎,对,屎都没有吃;讲完这些话,有时又不免往深处想,倘是真的没有了种田种土的乡下人他们又吃什么呢?要么他们自己去做乡下人,要么……才懒得替他们想呢。初中毕业便参加了工作,这是后一阶段。人大了,身体变化了思想也变化了,有些事情不能完全以我为中心,以我为中心有事能办有事就行不通,臂如找对象结婚,不能你既做女人又是做男人自己跟自己结婚吧,不论你是男是女,别的不说,床秭之事总会差件东西。还有工作关系,同事关系,面子关系……多多的关系把自己过去的思想关转了过来。这一转便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父亲早已去了世,别人说去了世的人都鬼化了,听说鬼都集中在一个地方,那地方就是地府,至于地府里的鬼又分不分乡下城里,鬼才知道;母亲来城里也有半个世纪了,行为举止都是像模像样的城里人了;老家那边也早没有什么亲戚……所以,在凡铁花现在的心里自己似乎已经进化成了城里人。同事好友在一起,看见乡下人或是说到乡下人,摇头摆脑,说乡下人就像垃圾堆里的蛇皮袋,污浊得很。进化就进化吧,既没人查你的三代也没人强迫验你的血。然而自己毕竟又与乡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心里便干净不起来坦荡不起来。越是不坦荡越是不干净,心就越不安越有鬼。提着蛇皮袋被人家看见了,就像是突然间在别人面前曝露了自己的真身,两句乡下好也像是刀子一样在她的心里捅出了一个大窟窿,肝肠都掉出去了。凡铁花好面子,当然,那点点面子都是丈夫给挣回来的。丈夫在工商局工作,还是个有职务的人。
凡铁花挎着包提着肉和那个该死的蛇皮袋匆匆上楼。娘跟在后面,见女儿走得急便喊着问:铁花,铁花,走那快有什么事?做女的没回话。凡铁花到家一开门,独自在家孤单寂寞了一阵的小狗儿巴结似的跑了过来,嬉笑着脸皮子又是跳又是叫,小狗儿的欢叫让她转移了心中的目标。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抱起狗,高兴的对小狗说:莉莉,外外回来了。莉莉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转脸往外看。凡铁花年龄不算太大,洋伯娘夫妻生育晚,差不多四十才有了这个女儿,对终于大了肚子的妻子,做丈夫的戏说是铁树开花,所以便给生下的女儿取名叫铁花;凡铁花也还没要儿女,不是生不出,是不想;宠着一条狗,把狗当宝贝,屋里屋外让狗喊妈妈,就这样,洋伯娘也自然成了狗外婆。莉莉没看见外外,外外还在走楼梯呢。
洋伯娘回到家,气喘嘘嘘,忙着换鞋又忙着同莉莉打招呼,敷衍做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歇了一会才把气韵调过来。她把脸朝两边偏了偏,家里各处都摆着年货,箱是箱,包是包,篓是篓。见年货没见高派,问女儿,高派呢?铁花以为娘埋怨女婿没去接她,忙解释说:高派上午带队检查,没去接你了。洋伯娘又问:检查什么呢?铁花说:你在乡下呆糊涂了吧妈妈,过年过节了检查猪肉呢。是的,现在食品安全成了民众的心腹大患,肉价成倍的往上滚,一些不法分子抹了良心趁机滥竽充数,病猪、死猪往市场推,赚黑心钱。多检查,要得。说到乡下说到猪肉,洋伯娘用眼睛又找了找带回的那些东西,东西都躺着在地上。洋伯娘叫女儿把那些东西整理好,摆叠好。铁花恼的就那个蛇皮袋,她说:急什么,东西还会飞走了。老实讲,莫说是摆叠,就是多看一眼也不愿。洋伯娘见女儿怠慢便自己直身去。铁花又拉住娘,她也心痛娘不愿让娘多做事。洋伯娘说:你不做我不做哪个做。铁说有人做。有人指的就是高派,别看高派外面派头大,回了家派头都上交给凡铁花。说高派,来高派。安静了一会的莉莉又吵嚷起来,从铁花的怀里挣出去直往门口奔。莉莉早已听到了楼下高派的脚步声,要接它的派爸爸呢。隔了一会,当真听见高派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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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志生早~那个不清不明稀里糊涂的梦,讲的好象是猪肉~的事,梦中老有一块猪肉影来幻去,让他说,说不清,只是~不好。不曾想,他那个梦从乡~梦~了城里来,梦的全景自高派回了家便徐徐的打开。高派~屋,脸面、眼睛都在跟着~巴甜甜的~~~。陪岳~娘坐,~释完自己没有去接~理由,见地~那一摊乡里带回来的~,不用人提示也不用人指点,勾~子动~就~。他先~蛇皮袋,小小心心把~的瓦缸捧~厨房,瓦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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