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应了一声,站起来要走,却回过头来笑着说:“南屏,啥时候去市区,也叫上我,咱俩搭个伴儿!放心,我这人可识趣的。”说着,又是一脸调侃的笑。
我笑嗔:“你小子说什么呢!”那天晚上的事,我就知道长河不会当没看见,虽然我与柔风没什么事,但是,长河也不会这样想。
长河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不过我跟你说,柔风可真是个好女孩子。”
“看你说哪儿去了,我和她是朋友!”
长河笑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并不相信,我也不多说,慢慢喝了一口茶。
长河也没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说:“我爸养的鸡这阵老出毛病,还好我知道一些常识,一只成鸡灌上半支阿托品就没事。这药不好买,我不时要去找柔风帮忙,柔风也烦死我了,正好借借你的面子,可以让我多弄几支。”
“你爸的鸡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鸡场的鸡不知道感染了什么毒,蔫着蔫着就死一只,我爸心疼得不行。好几回半夜被他叫醒去买药!”长河随口说:“我知道这些鸡对爸来说多重要,爸劳累大半辈子,现在养鸡还稍轻松一点。眼见都要产蛋了,也不知道这病毒哪里感染来的。我都建议我爸将这批鸡销出去之后给整个鸡舍消毒。三个月之后再购进鸡苗。”
“秀峰乡养鸡专业户不少,长河,你有经验,要有时间的时候调查一下,要是别家的鸡也遇到这样的状况,你得传授传授经验才行!不然,他们可是白忙了。”
长河看我的目光别有深意,他说:“南屏,不管什么事,你都先想到乡民。就这一点,我真要向你好好学习!现在,像你这样的干部太少了。我自己都是一个不合格的干部!”
我笑笑:“少酸了,要觉得自己不合格,继续努力改进。”心里却有些怆然。
初到秀峰乡的时候,我给自己立下誓愿,定要秀峰乡脱离贫困,成为富裕乡。我把自己融在了秀峰乡,哪儿也不去,一心只想着秀峰乡的发展,其目的,也只有一个而已。只是,我为这个心愿这样奋斗的时候,谁又能理解呢?
长河已经出去了,我翻出十月一日前的报告和企划,细细地看了一遍,让小叶通知大家开会。
会议毕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紫月打电话过来,让我中午过去吃饭。
自上次后,我与紫月的感情有了突破性进展,虽然我心中还存着一些隐忧,但是,对紫月的感情越来越深,倒不是能凭理智可以压抑的了。
紫月的眉眼,真像小妍,这些年虽然我在努力让自己忘掉她,可是,她的影子毕竟早已深深植在心中,看到相似,自然而然心生亲切。何况紫月本身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大方开朗,而且对我如此深情,我怎么忍心辜负?
我承认以前是把紫月当了小妍的替身,所以会对她有好感。自那天晚上她在小王房间前面等我回来,我的心便震憾了。我对小妍的情,小妍不能理解,所以我痛苦了这么久,甚至不敢再谈感情。我是深谙其中三昧,又如何忍心让紫月受伤,何况我的心中对她并不是全无感觉的。
到张望的小店时,张望不在,店里竟然也没有什么客人。
紫月从店里迎了出来,看见我,嫣然一笑,说:“再来晚一点,可没得吃啦!”
我笑嘻嘻地说:“怎么可能,饭店么,半夜也应该有吃的!”
紫月也笑了,娇嗔着:“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不饿啊,工作要紧,身体可更要紧!”
我边坐下边说:“知道了,有你的提醒,我还担心身体会挎啊。今天要我过来,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了?”紫月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端上来,竟然挺丰盛。
我拦住她:“别,太浪费了,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啊!”
紫月不理,自己将四菜一汤全搬过来了,然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看我一眼,脸上有一些薄红。她说:“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奇怪:“什么日子?”
“你猜猜嘛!”
我想了想:“是不是什么节日?我虽然在这边待了这么久,但有些风俗还真不知道。什么节日啊?你告诉我啊!”
紫月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怎么没有想到是她的生日呢,看我有些吃惊,她说:“所以啊,今天我请客。你只管吃就是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看我,连生日礼物都没有准备!”
“得了,我也不是图你什么礼物,你来了就好啦!”
紫月神情温柔,倒了两杯酒,斜眼看着我:“你就不祝我生日快乐?”
“怎么会不祝你生日快乐,只是有点突然,所以傻啦。”端了杯子,我说:“来,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美丽依然,快乐永久!”
紫月抿了嘴笑:“你的这番祝福倒是挺特别的,嘻嘻,美丽依然,快乐永久!其实我现在真的很快乐啦!”
在紫月含情脉脉的目光里,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下午上班,心情还沉浸在午饭浪漫的气氛里,心情十分畅快。
刚将报告收好准备下班,电话铃响,我接起。
意外,竟然是柔风打来的,柔风笑着说:“苏乡长,我接了个任务,你可要帮帮我,你要不帮我,我可就完啦!”倒是直奔主题了,只是,语气里掩不住一些撒娇的成分。
我笑了笑:“什么事儿?说得这么严重,也要看我能不能帮上你啊!即使我帮不上你,你可以找方明,凭你和林燕的交情,只要不丧失原则,方明还是乐意帮忙的!”
柔风嗔道:“要是方明能帮上,我就直接找方明了,可这事儿,除了你,谁也帮不上!”
看来我不问,她还能绕下去,我赶紧讨饶:“好了好了,你要不说啊,我心里闷得慌,你不会要我自己猜是什么事儿吧?”
柔风的笑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她说:“南屏,我告诉过你哦,我可是市报的记者呢!”
“是啊,说过啊,大记者不是要借咱们秀峰乡的场地开记者招待会吧,哈哈,要真是啊,也可以考虑考虑!”我打趣。
“得啦,要开记者招待会,好像也不是我这样的记者开的哦,我又不是专职记者。再说了,谁不知道你苏大乡长办事有原则,这借场地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我的事啊,让你一个人帮忙就得了!”
我坐了下来,将电话换了个方向,笑着说:“那么我不帮忙都不行了!”
“哈,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我想你一定会帮我的啦!是这样的,市报要开一个专栏,人物事迹报导。我们这些兼职的专职的记者,每人得挖出一个有代表性的,工作业绩卓著的干部来写。我想,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你既有口碑,又有业绩,所以,要借用你苏大乡长半个小时时间。”
“等等,什么代表性啊,工作业绩卓著啊,这个我可沾不上边。”我说:“柔风,你要写,不如写写方明吧,我可不想出风头哦!”
柔风在那边的声音高了几分:“南屏,刚说了朋友要帮忙的不是?再说了,你可别谦虚,我早从姐姐姐夫口中知道了,谁不知道你苏大乡长没到秀峰乡的时候,人年平均收入不到六百块,几年过去,现在都两三千了,而且办事有原则,事事都考虑乡民的利益。这样的典型不报导,报导谁去呀!做记者,即使只是兼职,这样的职业敏感性还是有的。我能逮着个干部就给报导吗?方明虽然也不错,但刚过来没多久,再说了,人家是市长,别让人以为我是逮着市长拍马屁。”
我淡了口气:“这是我该做的,而且我没有你想像中的这么高尚,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这件事还是免了!”柔风,我虽然现在在工作中取得了一定的业绩,但是,我从未想过是为自己求名利,我只是圆年少时的一个梦而已,那个梦虽然飘渺得抓不住了,但是,我初衷不变。我不想接受你的采访,一半,是不想唱高调,不想出名,另一半,是不想回想旧事,不想再揭心底的伤。
柔风在电话里磨上了:“南屏,你就当是帮帮我,你总不能眼看着我交不了作业吧,这个工作虽然是兼职,我也很珍惜的。”
我说:“别了,柔风,这事儿,不是我不想帮你……”
柔风的声音,极委屈地传过来:“南屏,你还要我过来求你是吧!我都决定了,那个目标就锁定你了,你要不答应,我也不找别人了!”
“柔风,对不起!”
“就别跟我说对不起了,南屏,我听方明说过,你拒绝方明的邀请,一心想为秀峰乡的发展努力,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名与利,但是,我作为记者,我有责任将你这样的事例报导出去。虽然你官不大,可是,现在像你这样的官太少啦。”
“得了,你又给我高帽子了,呵呵,我可不吃这套的哦!”
“才不是,南屏,你现在也要下班了,我不多说啦,明天我过来找你,反正我休假!拜拜!”
我正要说话,那边传来“嘀嘀”的忙音。我叹了口气,放好电话,靠在椅背上,慢慢点上一支烟。在袅袅的烟雾里,我的思绪十分混乱。
自从从方明那儿回来后,脑海中总会浮上一个场景,小妍站在柳树下,冷淡而清晰地说:“南屏,你太天真了。或者我们无所谓,但是,你知道,农村不管是教育还是经济,都不如城市,我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我们不应该为下一辈着想吗?”
农村的经济落后,所以,小妍的选择无可厚非,我不能给小妍她心中的幸福,所以,我没有资格来鄙视她,何况,她的容颜停留在我脑海中时,始终是胸口的一颗硃砂痣,硌得我心中丝丝地痛。我不能明白女人的心思,或者,是我不能真正明白爱情在人生中占据的是怎样的比重。可能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所以,选择也不一样。
所以,小妍说:“爱情是个奢侈的东西,总需要面包来维持。如果日日纠缠于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什么闲情去体会爱情的滋味。与其到时相看两厌倦,不如现在分了,至少还有一份美好的回忆!”
只是,这份回忆,未必美好。如果美好,为什么想起来我心会丝丝地痛呢?
现在想这些,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是我太放不下了吧,我自嘲地笑笑。小妍,如果有空暇时,她可也会想起我吗?她会为当初的选择而庆幸吗?我终是想不透一些事,所以,我死守着秀峰乡,然后投入全部的精力,我希望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农村,我希望凭自己的努力,拉近城乡之间的距离。其实,这个想法,真幼稚,毕竟,这不是一蹴而蹴的事,穷尽我半生之力,未必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可我仍然像着了魔一般,不后悔,不回头。
掐灭了烟头,我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时,天色尚早,深秋的风,吹在身上有一点凉意。我从车棚里推出摩托车,跨上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一直沉浸于以前的回忆中,不是我的性格。
摩托车的引擎发出声响,车尾处气体凝成黑黑的烟柱,车发动了。
我要去的地方,是清水村。
深秋的黄昏,夕阳映红了天幕,路边黄叶飘零,有一些沉重,有一些怆然。收获的季节,高梁只剩下一根枯杆,油菜苗扬着青碧的叶子在晚风中微微晃动,田中的稻子已收割,有的还摊放在田梗上,有的铺陈在田中央,是等深秋的太阳晒去稻杆的水分,挑回去就省了人力。有稍早的,田里便只有枯黄的稻秸了。
我将车速调整,平稳地向前开,一路的风景近了又远了,心中竟然有些感慨。又是一年深秋了,这一年,又要过啦!
小妍,我们分手,已整整四年了。现在想起来,心里虽然还疼着,但毕竟,也不如初时强烈,那份刻骨的相思,也淡了!我只想,回复到从前的平淡,然后,给紫月一份平淡的幸福。我相信,我们会幸福的。现在,我要做的,是如何解除一直困扰我的梦魇。
张清扬,今天,我能从你那儿了解到什么吗?
摩托车穿过一个村落,到了清水村,村口那个小小修理铺的灯已亮了起来,上次为我修理刹车的师傅正在灯下补着一个自行车的轮胎,专注又认真。
其实天尚未黑,再走一段,就到了上次差点出车祸的地方了,上次就是到了这儿无功而返的。那时摩托车蹭坏了一片稻子,现在,那田中的稻子都已收割尽了,虽然只剩渐枯的稻秸,但那里痕迹还在。我停了车,看着那片零乱的稻秸,神情有些呆。
如果初时我没有及时转开方向,定然不是撞上车,就是撞上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想起来尚后怕。所以现在每次骑车出来,定然先好好检查刹车。也算是吃一垫,长一智吧。
这时太阳已完全隐在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仍然灿烂地铺张在西边的天幕。时候不早了,我收回思绪,今天,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只是张清扬的家在哪儿,却还要找乡民打听一下。
这里的房屋,是另一种建筑风格,这边红瓦白墙,三四户人家形成一个小小村落,每家每户门前后都有几株大树一片竹林,青翠葱笼,中间处有池塘水库。好似杂乱无章,却又那么自然那么和谐,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乡村的空气本十分清新,我深吸了一口气,张清扬的家,应该就在这左近吧。
正想着,一个人从对面过来,我放慢了车速,叫道:“大叔,向你问个路!”
那人抬起头来,这看,竟然有些面熟。正在惊奇,他竟然咧开嘴笑了:“哟,小伙子,是你呀!”
这一叫,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我正是差点撞上骑自行车的他,后来,他帮我把摩托车扶上来,还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停了车,笑嘻嘻地说:“大叔,我们又见到啦,今天去哪儿啊?”秀峰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虽然是乡长,但平时处事低调,认识我的人不多,不认识我的人就多了,平时我也常下乡,了解一下乡里的情况,正因为认识我的人少,总能得到一些比较真实可靠的消息。
显然他并不知道我是谁,他十分热情地说:“小伙子,这么晚还过来,看亲戚啊?”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过来找个人!大叔,你知不知道张清扬家怎么走?”
“张清扬?”他抬手一指:“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去忙你的事儿吧,我自己去找就行啦!”
他笑了笑:“我有啥好忙的,前几天收稻子倒忙了一阵,刚刚看油菜田去了,正准备回家。迟回早回没事儿,先带你去看看吧!我路熟,省得你找半天找不到人!”
盛情难却,我也欣然接受了。离了大路,路面便窄了,我将摩托车停在路边,和他步行。
我边走边向他打听:“大叔,听说这个张清扬祖上是道士,挺有些能耐的是吧!”
“道士,呵呵,是啊,听说就是他爷爷呢,不过,那些事儿谁知道,保不准是不是装神弄鬼。只是乡民们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了。”说着他忽然回过头来用了然的眼神看我,理解地说:“原来你找他是这个事儿啊!”
“也不全是,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些事是不是有些什么根据!”
“哎呀,这些事儿哪有什么根据,我是不懂得的了,你要问问张清扬也行,这人自三年前女儿死后,性子有些怪怪的,不知道肯不肯说!”
迎面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老远打招呼:“刘叔,是你家亲戚呢?”
“不是,找张清扬的。你这么晚了去哪儿?”
那人从自行车上下来,到刘大叔面前说:“想去你家呢,正好碰见你了。刘叔,你家的油菜苗有没有多余的,我这两天去秀会乡栽树苗,油菜苗给虫子吃掉了一块,看来不够了。我先跟你说一声,要有多的,可别铲掉了,记得给我啊!”
刘大叔笑呵呵地说:“好啊!要不你先去我家坐会儿,我送这个小伙子去张清扬家了就回来!”
那人说:“不用啦,我跟你说一声,还得去跟别家说说。怕你家也多不了多少。”说着,跨上自行车走了。
刘大叔看着他的背影对我说:“你别看这小子年轻,干活儿可卖力了,还是高中生呢。”
我笑了笑,随口问:“今年的油菜怎么招虫子了?”
刘大叔笑笑:“倒也没招虫子,只是他没打过一遍农药,油菜下地,总要打一遍药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对这方面所知太少。这些老农眼中的常识,我却一点不知道。说着话走着,很快就到了那小村落口了,刘大叔伸手一指,说:“就是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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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抬头看过去,那家屋前有一丛修竹,一株高大的樟树在夜风里轻轻摇动,叶子“沙沙”地响,不影响整~的静谧,倒显得清幽宁静,但门是关着的。刘大叔说:“哟,怕是他们不在家!”走近了,刘大叔放大嗓子~:“清扬,清扬……”门仍然~闭,没有人应,显然没人在家,我有些失望。刘大叔看了我一眼,传递给我的信息是一样的,他说:“小伙子,他家没有人在,~不你先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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