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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七种容颜》

第7章 大唐芙蓉园

作者:甘泽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大唐芙蓉园

  ……我耳边还回荡着主任的声音:

  “这次把你免了,不是说你没有干好,出错是难免的,处理也是应该的。你不要说什么错是值长犯的,也不要说什么规程规定必须执行,没有后果?领导知道了就是后果!人家老爹是副总工,黑锅能让人家来背吗?影响了人家儿子前程,人家能把我一起拉下马。知道不,你就背个黑锅,啊——一年半年的还是班长,行不?不行也得行!”……

  心乱,也没有办法,社会就是这样,当初让我调到这个班,就是给那位衙内级的值长保驾护航的,出了错自然是我的错,处分我,我还能有什么话说。算了,出来散散心也好。

  我走进大唐芙蓉园,满目都是亭台楼阁,碧波荡漾。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用钢筋水泥构筑成的。可是我宁愿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我需要,也愿意给自己一个假象,让自己在大唐的山水楼宇中迷失。是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地方,也是我唯一一次不想见她后悔见她的地方。

  就在这里,就在湖边,就在那几个身穿发髻如云,纱衣如雪的唐朝女子乐队旁边,我曾经坐在这里喝茶。是的,平时我对酒的兴趣比茶更大。可是那一次,我选择了喝茶。

  那是一个深秋,刚刚从陕北回来,又接到通知,要到灞桥参加一个班长学习班。在进行了军训、拓展训练、学习型班组培训之后,组织方安排了一次宴会。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就被带到了刚刚建成的大唐芙蓉园。一座成十亿金钱堆砌起来的号称西安最大的公园。带着酒意,我信步走到湖边,就看到几个妙龄少女,于一片翠竹林前,身着唐时纱衣,云鬓红颜,琵琶轻弹,一阵阵轻柔美妙的乐曲声顺着湖面弥漫开来。

  我不愿再往前走了。就到湖边的藤椅上坐下,要了一壶碧螺春,向着湖光山色,借着微微酒意欣赏那古老的民乐。对面,是高耸的紫云楼,据说就是建在唐朝曲江池的正中位置。千年之前,大唐皇帝就是这里,常常举办大型歌舞并与民同乐。想来那位同乡美人杨玉环,应该也曾在这里舞动长袖,跳一支霓裳羽衣曲,直跳到“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才有了马嵬坡前的三尺白绫,结束那一缕芳魂,和盛世大唐的故事。而在此刻,湖对面的广场上,还有百十位身穿红袍的男女舞者,正如跳动的火焰般在表演。长天如洗,碧波上几只小鸭在湖面戏水,时而展翅欲飞,时而扎进水中捉鱼。乐曲声带着秋的清爽飘荡过来,一位少女的歌声也随风而至:“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一时间,我仿佛已经忘了我是在灯红酒绿、世风日下的现代,还真以为自己就在唐朝的光影之中一般。

  于是心里又浮现出她的影子,也不知她此刻在干什么,是不是也能享受到我这样的闲情逸致。还是象以前一样,在公司里加班。想着想着,手就不自觉地伸进兜里,摸出了手机。

  电话通了,一直通了七声,她才接了电话。她不冷不热地说:“有事吗?”我刚说“没什么事”,她就说“我正忙着,过一会再打吧!”我只好收起电话,一时间心情又蒙上阴云。眼前的景色也不那么迷人了,只有耳边传来的歌声还在搅动心绪:“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歌词我很熟悉,能从头背到尾,可是此时一听到这一句,却是揪心地疼。算了,还是忘了她吧,眼前风景怡人,秋高气爽,何必想那不高兴的事呢?

  湖面上,一艘小船正从我面前经过,那是一艘仿古式样的小船。大红色的绸缎,象窗帘一样绑在四根红漆柱子上。从船舱顶棚上垂下,船舱里,一张小桌上,放着两只白色盖碗茶杯,桌前的两人正温情脉脉地谈着什么。红绸遮住了他们的脸,只看到那男的正拿着一个手机在看。这时,卖茶的小妹走过来,向我茶壶里添水,我转头说了声:“谢谢!”再转过头时,那小船刚刚过去,斜着看去,正看到那船上女子的脸,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那是她!

  就在我向前走了两步时,旁边的小妹喊道:“先生,危险!”我急忙止步,才发现已经到了湖边。再看她被脂粉遮掩住的脸,那目光中的惊慌一闪而过,转眼间又换成了一种浅浅的笑。

  我回到了座位,对旁边的小妹说,看到了一条金鱼。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无数次地,我从梦中惊醒,对这样的结果,我是想都不敢想。可是这结果还是真的来了,来得那样突然,那样让我不知所措。

  我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眼前春的嫩绿,回想那年秋的沉醉,似乎她,还在那条游船上,而我,就坐在她旁边。端起一杯清茶,把人生的甘苦,情路的迷茫,慢慢品尝。

  

  踏着闪亮的霓虹,

  越过疲惫的城市。

  如水月光被高楼遮断,

  你在迷茫的路口伫立。

  一天的假面终于摘下,

  洗去铅华,红颜渐老,

  只有依旧清澈的明眸中,

  那大雁塔一样的孤寂。

  

  多年不见,往事依旧清晰,

  别后六年的重逢,

  你眼中闪过惊喜,

  岂止是朋友的友谊。

  

  长安城下,朱雀酒吧,

  你吻过的啤酒瓶口,

  和掩饰不住的啜泣,

  把我的身心血洗。

  

  你说你习惯了城市的生活,

  你说你不能随我而远离,

  你说你无法忍受爱情的孤寂,

  而我的拥抱却遥不可及。

  

  是的,你只能属于这城市,

  你有灯红酒绿的外衣,

  尽管你也曾有真我的历史。

  而我永远属于自由的荒野,

  拥有桀傲不训的野气,

  只能象狼一样逡巡在戈壁。

  

  千年的长安城墙,

  厚重得如同历史,

  古城墙里,

  堕落着你现代的城市,

  古城墙外,

  我充血的双眼在仇视。

  

  所有爱情和传说都已静止,

  被从来不曾失陷的城墙,

  隔断了自由的灵魂,

  和你,我的长安丽人。

  ------曾经的红颜知己。

  

  甘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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