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楼下的争吵声也慢慢小了。最后,一切又沉寂了下来,崔氏可能也被劝回去了。他们都走了,留给我的,又是一个无眠的长夜和无穷无尽,不死不休的夙恨闲愁。
窗外,细雨也许还在下着吧,虽已听不见沙沙细响,但那沁骨的寒意仍暗暗地袭向我。孤衾独枕,冷雨幽窗,叫人如何睡得着。
明天,明天不知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明天,不知又会有多少新愁旧恨,将萦绕着我?早知活着会如此烦恼,生不如死,我宁愿,宁愿当初与父母一起死在遥远的扬州城里;早知爱上别人的丈夫会这般痛苦,我宁愿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小丫环。
悔也无益,恨也无益,只要还活着,我就必须要用眼泪,来一点点地偿还那纠缠不清的孽债情缘。
当泪水湿透了绣枕后,当清晨的微风送进淡淡的花香时,公子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青,”他轻轻地唤着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好熟悉,好亲切的脸。那眼神,是无比的疼惜,无比的怜爱。我知道,我此刻一定好憔悴,好慵懒。
“小青,你……”他轻轻拭去我两颊残留的泪滴,抚弄着我纷乱的鬓发。
“梦龙,”我再也忍不住了,扑在他怀里,嘤嘤而泣。他的怀抱好温暖,好舒适,所有的忧愁,怨恨,一瞬间消失无迹。如果就这样和他相拥到老,将是何等的幸福;如果能躺在他的怀里,静静地,静静的地死去,我一定九死不悔。
“小青,给你说件事……”公子的声音是那样的黯然。
“好,梦龙,你说,我想听。”我轻轻地笑着,赖在他的怀里不想起来。
“你能不能……能不能先离开几天?”
公子声音好低,好模糊,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心突然痛起来,像被刀割了一般,滴起血来。
“你要赶我走,对吧?”我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抬起了朦胧泪眼,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脸上,亦是无比的愧疚和伤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忘情负义的男人。
“青儿,别急,你听我说。在西子湖畔,小孤山上,有座翠云庵,是我们家捐助修建的。你先去那里住几天,等你姐姐气消了,我再接你回来……”公子劝慰道。他的话是那样的无力,那样的飘渺。
“是她(崔氏)让你赶我走的,对不对?”我咬着**,呆呆地盯着他,无比的幽怨和凄楚。
回应我的是无言的沉默,他不说话,也不敢正视我痛苦,绝望的目光,更不敢看我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好,我走”,我决然地说完这句话后,泪雨瞬间潸潸而下。
当初,父母就是这样含着泪水劝说我,让我离开,从此后,我成了一片浮萍,飘泊无依;姨母也这样哄过我,结果我变成了一个小丫环,再沦为他人的姬妾。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离开,得被送走,这就是命运。如果我有娘家,早被赶回去了。可是,我连个家也没有,他们也只能将我送到山上,眼不见为净。
车马辚辚,载着我,向那个陌生的山头行进。公子骑着马,随在身边。一路无语。
终于上了山,下了车,一座寺庙便出现在我面前。破败的庵堂,清冷的院落,一景一物,尽让人酸心恻目。
“冯小姐,咱们又见面了。”不知何时,一位老尼出现在我面前,慈眉善目,面露喜色。
这尼姑好面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就是想不起来。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小姐还记得贫尼吗?”老尼问道。
“我……”哦,终于想起来了,就在十多年前,那个春日的早上,正在学诗时,见到了这位老尼。想不到一别这么多年,还能再碰到她。古人说:“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一点不假。
“几年未见,大师还好吧?”公子也走上前来,问候道。
“有劳公子挂牵,贫尼无恙。”老尼合掌施礼道。
“这是敝妾小青,和贱内不和,想借贵刹住几天。不知大师可愿接纳?”公子指着我,向老尼笑道。
我的心又痛起来,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小妾,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子。
“冯小姐乃故人,能来敝寺,贫尼高兴还唯恐不及呢。哪敢拒之于门外?”老尼微笑道。
“好了,青儿,我先走了。过几天,我一定来接你。”公子俯在我耳边,呢喃低语。
“好,我等你,”我含着泪,使劲点着头,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当年,焦仲卿也曾对兰芝说过这样的话,可最后呢,还不是劳燕分飞。
泪眼迷离中,他一步步离我远去,不时还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渐渐地,他消失在远方,连背影也看不到了。一切真如一场梦。
“冯小姐,外面冷,进屋吧。”老尼轻轻地说道。那话语,像母亲般温柔。
我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跟着她,慢慢跨进了那个传说中无情无欲,无喜无悲的佛门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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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为伊消得人憔悴』
又一个寒冷的冬天突然而至,在每~的凛冽的寒风中,在每一个飘雪的早晨,我的思绪都会飘回到那个已离开了大半年的冯家。曾经寒梅树~,共倚黄昏;飞雪窗前,拥炉细语。这一切,在我心头时隐时现,~来~远,连~~影,竟也变得模糊起来。“当时轻别意中人,~长~远知何~。”“别后相思空一~,重来回首已三生。”虽相别不到一年,却像过了几千个~秋。他,永远不会再回来找我了。而我,还依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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