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里,爱爱安静地躺在**,绿豆似的小眼瞅着上面,上面垂着几只五颜六色的气球。爱爱一边转动着小眼,一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孩子在还没有学会说话之前,总是喜欢用这样的咿咿呀呀来表达他们的喜怒。显然爱爱已经有了分辨颜色的能力,她对那几只气球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有时还要挥动着小拳头,来表达她的兴奋。
看着爱爱粉嘟嘟的小脸,体会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快乐,一切的烦忧都会减少,淡去。孩子的童真是纯净的,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纯净可爱的,那么孩子的内心就是其中之一吧,就象还没有被污染的一块圣地。
我突然想,我要努力保护好这个孩子的纯真可爱,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给她受伤的机会,我还要让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那么唯一的办法,也就是让她保持住一份快乐的心情。
那么所有的不幸,就让我自己承担吧。我愿意以我的所有不幸,来换取她的幸福快乐。
来做临时看护的张阿姨,每次都要等到我回来以后,才可以离开。这是我们事先说好了的。在我不能够保证准时下班的情况下,张阿姨要延迟她的看护时间,这样满一周算账的时候,我就要额外地再付她些钱。
今天我是要准备给她结算一下的。原先说好一天要付她十块钱的,超时再另加五块钱,这样我实际上一周共付给她一百零五块钱。
这样一周下来,加上饭钱、零用,我手里的钱就所剩无几了。如果再赚不到钱,我的日子恐怕就要入不敷出了。
张阿姨五十出头,为人和善,生过两个孩子,有带孩子的经验,对爱爱也时常表示出疼爱的样子。只是,张阿姨曾经表示过,她的孩子们现在都不在身边,她的生活基本上就是靠自己维持着。这样的话,我就不好意思拖欠她的钱了。
我装作钱很充足的样子,把钱交给张阿姨,还有五块钱的零头,她找遍了身上的口袋,没有找出来,我装作大方的样子,说不用找了,以后对爱爱多疼爱点就行了。
张阿姨乐呵呵地走了。
等到门“砰”地一声合上,我这才回过头来,看到爱爱在那里玩得正高兴,小腿儿将被子踢到了一边,她在那里则乐得什么似的。
我赶紧将被子给爱爱盖好。
已是深秋的天气了,家里有了轻微的寒气,爱爱的小手很凉。
我简单地吃了点饭,准备逗爱爱玩一会,就哄孩子睡觉,然后把一些脏了的衣物清洗一下。
爱爱很快乐,喝奶的时候发出“咚咕咕咚”的吞咽声。这孩子身体一直很好,吃东西也很起劲。
有时,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地发生,有时,几件坏的事情就像商量好了,也爱扎堆往一处凑,有时,我们在为一件事情烦心的时候,另一件更让你烦心的事,也正在悄悄地酝酿着。
爱爱很顺利地入睡了,小脸很安然,发出匀称的呼吸声。
我开始考虑王奔的威胁。
我其实早该明白王奔的居心叵测,他眼里闪动的亮光,他的矫揉造作的赞赏,他的虚情假意的重用,他的故意挑刺的阴险。这一切,其实都是他事先设好的一套戏。我该怎样来保全好自己,又不失掉这份工作呢?
那天见了曾渊一面之后,就没再好意思打扰他。他应该是一个比较忙的人,我不敢轻易地给他打电话,我怕我的电话正好撞上他忙的时候,那时就有点让人觉得很没趣了。
我虽然不是一个很懂事、很能为人着想的人,但是尽量避免出现唐突的心理还是有的,因为唐突不仅是给别人添了麻烦,更是给了别人一个对你产生厌恶的机会。有时候电话太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给你带来相反的效果。
王奔把我推向了绝境,促使我想办法去面对他的无理与无耻。说实话我很想保住这份工作。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再加上我的手头的确窘迫得厉害,这份工作对我当前的处境是非常救急的。一旦现在丢掉它,短时间内,或者更精确地说,一周之内,是不可能从天上掉下一个工作来给我的。
王奔做的是自己的公司,有权开除掉任何一个人。我们当时也没有以什么条文规定过双方的义务与权利,只是临时顾用的一个操作人员,所以被他毫无理由地开除掉,是没有地方去说理的,这就是顾用零工的一个弊端,随时顾用,随时解散。
人一旦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那个对自己友善的人,何况,曾渊手里还有那么一顶不小的官帽子呢,除了他能帮得上忙,还能有谁呢?
想过来想过去,我将电话拿了起来,又犹犹豫豫地放下了。
我的心里真的很没底,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甚至手心里都会冒出一层湿漉漉的汗。这样几个来回之后,我彻底地垮了,整个人跌躺在**,再也不愿爬起来了。
我将脸埋进了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死死地蒙住。很久很久,直到喘不过气来,才让自己从即将窒息中解放出来。
这样以后,我开始大口地喘气,由于呼出的气不能透出被子,脸上捂出了一层湿湿的水汽,这样的喘气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濒临死境的时候,突然又活了过来,对空气、对呼吸就会产生倍加珍惜的感觉。
大口的呼吸,令我的身心缓和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这个时候拿起电话,慌乱淡了,很轻快地拔号,然后一门心思地等着曾渊的接听。
一门心思地等着,以为等到的是曾渊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我甚至准备好了,听到他的那一声“喂”之后,怎样地与他客套几句,然后再委婉地把自己的困境引出来,并表示自己需要他的帮助。
很可惜,电话在响过很多声之后,没有人接听。
我正在茫然若失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着丝丝的尖利。虽说只是电话里的一个声音,无须大声地说话,然而那并不是很高的声音里,依然夹杂着那么一种尖利的音调,就像用坚硬的东西在玻璃上划过一样,让人听了忍不住要打一个冷颤。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我想起了那次尴尬的不期而遇,那个从车里探出来的尊贵的头颅,和那双冷硬的、不屑的、乃至鄙视的眼睛。
我的心倾刻间就像滚落悬崖的巨石,稀里哗啦地跌了个粉碎,再也无心倾听对方的问话,轻轻地将电话关掉了。
稀里糊涂地躺下后,我开始睁圆眼,瞪着模糊的屋顶,那一片灰黑不清的模糊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任凭我怎样地睁大眼,也看不透那灰黑的虚无。那里,仿佛隐藏着我的某种期待,然而,我一点都看不清。
我终于在朦胧中快要入睡了,终于要暂时与这纷争和嘈杂告别一小会儿了,终于可以轻松自由地享受一下一个人的时间了。
我翻了一个身,手臂就那么顺便地一搭,手便触碰到一个热热的东西,这种热让我很意外。我下意识地伸开五指,摸到的是爱爱的小脸。
我一下子惊坐了起来,所有的睡意顿时消失殆尽了。
急速地打开灯,我看到了一张通红通红的脸。爱爱在昏睡里,呼吸粗重,一摸,整个身体都烧得滚烫滚烫的!我又把手伸到孩子的颈部和腋下,更是烫得跟火炭似的。
很明显,爱爱在发烧。
我不能做任何的耽搁,开抽屉,翻药盒,找出备用的退烧药,用水冲好了喂给爱爱喝,孩子显然是拒绝那淡淡的苦涩的味道的,喝到嘴里立刻吐了出来,接着从昏睡中醒过来,也许这时才感觉到浑身烧得难受,开始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喂药是很困难的,几乎是喂一口吐一口,药都顺着嘴角流了出去。我曾经向一位医生请教过,医生说,那也得喂,多少还是能喝进去一些的。我于是坚持着把药都喂进去,再看着她从嘴角吐出来
苦涩与发烧使孩子哭得换不过气来,我则忙乱得满头大汗,更为不堪忍受的是,焦急、担忧、乃至恐惧整个地占据了我,我觉得很害怕,害怕爱爱会有什么。
尖锐的哭声惊醒了温文,温文披衣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我说是孩子,孩子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知道我的声音是快要哭出来的,我的害怕也是达到了顶点的。
温文用手试了试爱爱的额头,问给孩子吃药没。
我说吃过了,但是都吐了。
温文瞪我一眼,说,要不送孩子去医院吧,小孩子发烧夜里是会越发地严重的,用药恐怕不会管用。
我说怎么去?
温文说,我出去看看,看看外头还有车没。
街上稀稀落落的,看不到一个车的影子。
温文给葛一涵打电话,让葛一涵无论如何找一辆车过来,并且强调说是爱爱发烧了,要马上去医院。
葛一涵果然找了车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扶了我,我又抱了爱爱,爱爱则裹在一大堆衣服里,匆匆地赶往了医院。
有医生在值班。
值班医生给爱爱量了体温,确定是感冒发烧后,决定给爱爱输液,
小孩子输液是很费事的,手上几乎是看不到血管的。医生找了好几个方位,最后终于确定从脚上找一支血管。
孩子在输到一半的时候,脸上的通红退掉了,额头以及整个身体的体温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哭得很累的爱爱终于安然地睡着了。
我一直抱着爱爱在怀里,这样一直等到她输完液,已接近黎明了。
天色微微明亮了起来,淡淡的晨曦,让人觉得很清凉。
温文和葛一涵也被拖累着,一夜都没有合眼,两人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时地与医生做着交流,对爱爱的情况做着充分地了解。
当我们三个人披着霞光离开医院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轻松地打起了呵欠。爱爱终于安静了,很安详地熟睡着。
如果我们留意的话会发现,许多时候,困难、艰难或者苦难会使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而舒适的环境反而容易促生不必要的琐碎的纠纷。
就在爱爱发烧的当天,温文与葛一涵之间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
温文做餐馆,虽然一直保持着不错的经营效果,但是毕竟循规蹈矩,做得很平常。葛一涵来了以后,尤其是在温文答应给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了他的用武之地。既是要经营这个餐馆,他就想出了一些改进的措施。
首先从厨师入手,他要重新聘用一个善做地方菜的厨师。我们前面说过,温文的这个厨子做菜是没有特色的,也就是做的一些家常小菜,这样的话,虽然满足了一部分顾客聊以裹腹的需要,但是也不会有更大的发展,最终只能是在原地打转转,赚来赚去只能赚这些个顾客的钱,没有发展新顾客的潜力。
葛一涵是个年轻气盛的人,虽然说在许多时候对温文的话基本上会惟命是从,但是对于店的改进,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并且非常地固执。他几次跟温文谈起重新聘用一个厨师的事,都被温文一口拒绝了。
温文说,餐馆在你没有来之前,一直就是顾用的这个厨子,第一,他一向还是很敬业的,做菜细心认真,而且恪守着节俭的美德,厨师用料很浪费,对餐馆也会造成一定的损失。而且直言不讳地说,这个餐馆一方面就是靠节俭支撑起来的。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即便是小打小闹,也还是做得不错的;第二,自开店到现在,一直都是用的这个厨师,不管怎么说,同甘共苦过来的,有困难的时候,厨师也是给予体谅与宽容的,这几年以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以可以说辞就辞了呢?
葛一涵对温文的话很不满,对温文的想法也认为很陈旧。他的口气有了一点点坚硬,他对温文说,如果你长期地面对一种东西,你会产生厌倦的情绪吗?这种道理是适合于任何方面的,就说你的厨师,从开店到现在,一直做着相同口味的菜,你知道顾客会怎么想吗?
会怎么想呢?温文把话接了过去,他们不是一直还在这里吃吗?
那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那是因为你占了天时、地利的好处!这条街上本来餐馆就少,可是却聚集了几个大企业单位,他们不可能为了一顿饭跑太远的路。你能看到他们吃饭时候的表情吗?近似于麻木!
一个回头客你还能要求他做出什么表情,当然不可能每次都象第一次那样既新鲜又好奇吧?温文又用话驳了回去。
还有,葛一涵接着说,这样保守的经营迟早是会被别人取代的,即使现在看不出来,在你眼里还有那么点红火的迹象,一旦这条街上增加几家餐馆的话,你的店肯定是要大受打击的。
但是那几家店呢?他们在哪里呢?他们不是连个影子都没有吗?温文瞪圆了眼问,不是说谁想开眼眨就能开起来的,至今不是也没看到一家开起来吗?
葛一涵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话对于温文来说是有些多余了,他甚至觉得,跟温文说这些是有点对牛弹琴了。他沉默片刻,认输地点点头,又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说,那就随便你吧。
葛一涵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对温文说了一句,那你还留我在这里干吗呢?
温文听到这句话,有些愣了,许久,她反问,你说什么?
葛一涵加重了语气,你不会是只让我陪你睡觉吧?!
刹那间,温文的火就窜向了头顶,她向着葛一涵冲了过去,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她怒不可遏地吼道:一涵,你别过分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顾用的一个打工的!
葛一涵很讽刺地笑笑,不错,我是你顾用的打工的,不过你也别忘了,我还是你用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收买下的打工的!
温文一时语塞,松开了手。
突然间温文松驰了下来,她轻言淡语地说,一涵,我会考虑你的想法的。
葛一涵没有说话,整了整衣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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