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出奇的大。
云洛立在高耸入云的神殿外,深深的积雪覆盖了他的膝盖。他默默地注视着脚下的城市,寒风无声的撩起他的长袍。整个风凌城笼罩在一层寂静之中,仿佛正在沉睡的婴儿,毫无声息。
雪一直在下。
云洛转身走进神殿。此刻,原本昏暗的神殿内灯火通明,连接祭坛的甬道上漂浮着橙色的火焰,忽明忽暗。云洛的目光穿过甬道,落在祭坛上端坐的身影。
这已是第八十一天。
整整八十一天,烟蕊一直就这样祈祷了八十一天。
一年前,月系神女韵突然不知去向,与她同系的月系神子残在三个月前毅然留书出走去寻找韵,他在留书里说:“既然连开启天窥都无法找到,那么我只能自己去寻找,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
云洛无奈的摇头,天下这么大,他要到哪里找呢?
甬道上的火焰渐渐熄灭,烟蕊疲惫的从祭坛上走下来。总算完了。烟蕊松了口气,残,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云洛走过来将狐裘大衣披在她身上,关心地问:“身子不要紧吧?”
“没关系,只是祈祷而已,又没用什么法术,放心好了。”烟蕊将身上的狐裘大衣拉了拉,“残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虽然派出了清漓阁的人寻找,但是还没有消息。”
烟蕊沉默。
“要不再打开一次天窥?”
“不可以,你现在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了。”云洛反对,“而且天窥这件宝物来历不明,虽然我们能启动它,窥视天下,但是我们最好还是少启动它。”
“可是……”烟蕊皱眉,开启天窥是需要很大的法力,以她现在身子根本无法开启,就算加上云洛或许也无能为力。
“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吗?”
“或许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只能祈祷他和韵能在祈神大会上回来。”这次的大会同往年的大会并不太一样,今年是明镜公主的成人礼,按照规定,飒灵神殿日系和月系的神子神女都必须参加,如果残和韵回不来,国主必然会知道韵失踪的事,那样的话,事情就糟了。
“要不我回一趟墨兰宫吧,请爹帮忙,还有三个月就是祈神大会了。”如果不是祈神大会,隐瞒韵的失踪并不是难事,可是……
“也好,我陪你回去吧。”
“嗯,那明天启程。”
烟蕊倚在云洛身上,闭上眼睛。
千万不要出事。一定要平安回来。
墨兰宫-
“砰!”
“砰,砰!!”
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仕女们惊慌的退到门外。室内,纳兰棂芷举起手中的瓷器使劲的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瓷器在地上碎成好几片。
“好了,再摔的话,墨兰宫的东西就全都被你摔碎了。”蓝柘啜了茶,缓缓地说道。
棂芷气恼的使劲一跺脚:“我不要嫁,不要嫁!”
“你嫁不嫁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不嫁的话应该和宫主去说才对。”
“蓝柘哥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去和爹说我不要嫁。”棂芷扑到蓝柘身上,撒娇的扯着他的衣袖,“蓝柘哥哥,你就帮帮我吧。”
蓝柘对着她摇头:“这次我也无能为力,对方可是宫家啊。”
“宫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皇族吗,我才不要。”棂芷噘嘴。自己才不要嫁给那种整天只会吃喝享乐的皇族呢。
“这话和宫主说才对。”蓝柘重复道。
“蓝柘哥哥!”
“玄武护法。”门口有侍女行礼道,“白虎护法请您马上去大堂。”
蓝柘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怎么了?”
“奴婢不知。”侍女始终低着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去。”
侍女行礼退下。
蓝柘淡淡的对身后的棂芷道:“我猜是宫家来人了。”说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离开了棂芷的房间,向大厅走去。
“橦,什么事?”蓝柘看着大厅里的白橦,然后转眼一看,竟然连红菲和紫笙都在。“天啊,什么事这么重要,四护法都齐了。”
红菲笑盈盈走过来,将蓝柘拉进大厅:“天大的事。”
蓝柘疑惑的看着红菲,难不成他们三个联合起来要整自己?
这时,原本闭目坐着的紫笙缓缓地睁开眼睛,道:“没人想整你。”
蓝柘尴尬的看着她,叹了口气,他竟然忘了紫笙有读心的力量,真是失策。
“真的是天大的事。”白橦微笑的看着他,“大小姐要回来了。”
蓝柘惊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骗你做什么。”红菲垫起脚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记,“又没好处。”
蓝柘揉着被敲的地方,问:“什么时候回来?宫主知道吗?”
“还没有,这事宫主知道的话又不知道要干出什么,听说大小姐这几日身子不好,可经不起宫主的……”紫笙没有说下去,但是其他人早已了然于胸。自从大小姐走了以后,原本爱玩的宫主竟然有一些收敛,虽然这样,宫里的人还是遭了不少殃,要是让他知道大小姐要回来,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把墨兰宫拆了。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宫主早晚也会知道的。”白橦担忧地说道。虽然宫主现在人不在宫中,一旦让他知道大小姐要回来,他甚至会丢下不管多重要的事,神速赶回来。
“哎……”
突然门口响起声音,四人齐齐向后看去,然后瞬间愣在了那里。只见当今人人敬畏的墨兰宫宫主此时竟然穿着一身女装站在门口!
纳兰洵走进来,如果不注意真的会把他当成女子,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俊秀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像天上落入凡间的仙女,美丽的让人无法碰触。
他看着四护法脸上僵硬的表情,一笑,用手拉起裙摆,转了个圈,问:“好看吗?”声音像一个清澈的泉水流过四人的心间。白橦用手按住太阳穴,无奈的摇头。
纳兰洵注意到白橦的动作,转身朝他走过去,然后在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在他耳边轻声问:“橦,好看吗?”声音不同于刚才的清澈,竟是娇柔到了极点。
白橦伸手将搂着他的手从脖子上拉下来,叹气的问:“宫主你这是在干什么?”
纳兰洵撇撇嘴:“你还不了解你的宫主吗?”然后他自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喃喃地说,“我觉得挺好看的。”眼神竟有些黯淡,不似平常的眼神,整日亮亮的眼目。
鲜少见宫主这种落寞的表情,记得唯一的一次是在三年前大小姐离开的时候,虽然脸上依旧是笑容,但是眼神里还是有一丝落寞。
红菲走上前问:“宫主是不是想大小姐了?”这身衣服的确是大小姐的。
纳兰洵不满的哼哼:“那个丫头,走了之后就不知道回来看看,谁想她!”
一直没说话的蓝柘这时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宫主还是这么的不诚实啊,想女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说不定承认了之后,大小姐会瞬间出现也说不定。”
纳兰洵眼睛瞬间变得异常明亮,急急问:“真的?”
蓝柘不置可否。
紫笙摇头,看来还是要说的。“晌午的时候便有人来传信,宫主,不过……”紫笙上下打量了纳兰洵一圈,道,“大小姐会生气的。”
纳兰洵一听,拽起群摆跑了出去,声音远运传来:“我马上换下来。”
有这样的一个宫主,真是……
四人感叹般的摇头。
一辆马车停在了墨兰宫的宫门口,原本等候在那里的弟子迅速摆上垫脚的棉凳。一只修长的手拉开了马车的帘子,随后,手的主人牵着纳兰烟蕊从马车上走下来,而那人正是西门云洛。
“身子没事吧?”云洛关心的问。
烟蕊朝他顽皮的眨眨眼睛:“你说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没睡。”云洛用手在她的脑袋上点了一记,“不知道身子是最重要的吗?”
还没等烟蕊说什么,身旁的弟子行礼道:“大小姐,洛公子,宫主和四护法在大堂等侯。”
烟蕊点头,挥手让他下去。“走吧,我想爹他们都等急了吧。”
云洛点头。于是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一切竟没有变。烟蕊看着宫内熟悉的景色,突然想起三年前离开的时候也是寒梅绽放的时候,而三年后今天,她再回来,看到的还是满园绽放的寒梅。她永远都不会忘了,离开的那一天,园中的寒梅绽放得异常妖艳,在寒风中不停的摇摆。
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大堂,他们还没有踏进去,就看见一身白衣的纳兰洵站在大堂里,身后是四护法。
云洛行礼道:“伯父。”
纳兰洵盯着云洛,缓缓地说:“伯父?我有这么老吗?”
云洛一下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纳兰洵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洛,你还是这么可爱。”然后他走到烟蕊面前,伸手将她搂入怀里,责备道:“死丫头,不知道你爹想你吗?三年里竟然连点消息都没有!”突然眼神一变,松手放开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碧绿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透明的药丸塞入烟蕊的口中,“吃了它。”
烟蕊乖乖的将药丸吃了下去,原本不畅的经脉竟在瞬间畅通,她眨了眨眼睛,问:“爹,这是什么?”
“仙丹。”纳兰洵没好气地说,“不做好准备就敢开启天窥,出点事怎么办。”
“不是事态紧急吗。”烟蕊拉住他的衣袖,“爹,有事求你。”
“什么事?严重到要开启天窥?”
“韵失踪了。”
“哦?小丫头失踪了?”纳兰洵挑眉看她,“找到没?”
“天窥也找不到。”
“所以……”
“请爹帮忙。”
“嗯……可以啊。”纳兰洵干脆的答道。
宫主回答得这么干脆,肯定又在打什么算盘了。四护法在身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白橦上前突然道:“宫主,二小姐在闹自杀。”
烟蕊震惊的看向白橦:“什么?自杀?”然后她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询问的看着纳兰洵。
“我只是同意了宫家的求亲,这还没严重到要自杀吧?”纳兰洵回忆道,除了这件事,实在没有什么了。
“她就是不想嫁而已。”蓝柘解释道。
“宫家……”烟蕊沉吟。
“让妹妹嫁入宫家吗?爹,你想好了?”
“玉垒是个好孩子。”纳兰洵答非所问。
“可是……”烟蕊皱眉,“宫玉垒是不会对女人动心的,这件事爹也是知道的,让芷儿加过去,恐怕……”
纳兰洵淡然笑了笑:“这是命运。”
“砰!”
“砰!砰!”
“……”
蓝柘无奈的用手托住头,又来了。
“是芷儿吧。”烟蕊道。“我去劝劝她好了。”
烟蕊还没有踏出大堂,就看见有侍女急急奔来。“宫主,不好了,二小姐打晕了侍女,不见了。”
“哦?这样啊,随她好了,等她想好了就会回来了。”纳兰洵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注定好的事,哪能轻易更改呢。”面对众人的疑惑,纳兰洵一笑,“芷儿会回来的。”
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一样,萦绕在众人心中。
一定会回来。
一定。
他似乎很喜欢那把古琴。
韵躺在**,虽然身子还是重得抬不起来,但是头却是可以活动。此刻她正侧着头看着对着古琴失神的残。他的手偶尔划过琴弦,发出“铮”的响声,而他自己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只是看着那把古琴,似乎那里藏着只有他才能读懂的弦音。
他或许是一个孤单的人。
韵这样猜测,她甚至有些忘却自己是被他强行带走的,她也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像看世间仅有的一幅画一样,不敢亵渎。
残突然抬起头来,看见**的韵正在看他,他对着她一笑:“醒了吗?”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韵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残将古琴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起身走到床前,问:“身子有没有好点?”
韵默然不应。
残微笑,在床沿坐下:“在生气?”他没有等韵回答,接着说,“你讨厌我吗?”
似乎是一句玩笑的话,韵转头看着他,虽然他强行把自己带到这里,但她始终不曾讨厌过他,她自己也不明白,对于他,为什么自己讨厌不起来呢?
残将她从**抱起,她惊愕,刚想说:“你想干什么?”但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用眼神示意她,仔细听。
有轻微的脚步声,虽然很轻微,但是能听得到,韵眼神一变,第五批。
她与残在一起的几天里,连续有四批刺客来袭,那些刺客似乎并不是想要他们的命,而只是想阻拦他们。
残将橱柜的门打开,将韵放了进去,轻声在她耳边说:“记得不要出声。”说完将橱门关了起来。残在桌旁坐了下来,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得啜了一口,然后朗声道:“屋顶上的人请下来吧,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屋顶上有轻微的响动,接着就听到有跳落的声音,一个黑影从开着的窗户闪了进来。残依旧端着茶杯,一动也没有动。
“西门公子好耳力。”来人穿的并非是夜行衣,而是一件湖绿色的布衫。他也在桌旁坐下,似乎自己是深夜来访的朋友。
“这位公子,这么晚了有事吗?”残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我不喜欢武力,而且讨厌麻烦,有事请直说。”
来人微微一笑:“西门公子的性格真让人羡慕,那在下就直说了。主人想请公子……”那人转头看了一下橱柜,“与韵小姐去府上一叙。”
房间里有淡淡的薰香的气味,有些像天竺葵的气味。
“一叙?”残笑,“我与你家主人并不相识吧,既然不相识,何谈一叙呢?”
那人似乎是料到一样,起身道:“那就不要怪在下了。”话音刚落,伸手向残劈来,劲道虽然不强,但足以让人昏迷。手刚到残的肩头,突然顿住,只见那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残。
“我说过我并不喜欢武力。”残将肩上的手推开。
“你做了什么?”那人已经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
“你没有闻到吗?天竺葵的味道?”残将橱柜上的香炉拿起,在他的面前一晃,淡淡的天竺葵香气袭来。
“不可能,天竺葵怎么会有这种功效?!”天竺葵怎么会让人全身无法动弹?
“可惜,这并不是天竺葵。”残将香炉放回,“它只是有与天竺葵差不多的香味罢了,但是它的香味比较淡,如果不仔细闻的话,就会被认成天竺葵,它的名字是‘谜葵’。”
谜葵,生长在雪山的最高处,开时十分妖艳,**呈淡紫色,因其的香味与天竺葵相似,而且现在只有处于雪山之中的清漓阁拥有,对外界来说仍是一个谜,所以被称为“谜葵”,它的香味能使人出现全身麻痹的症状,如果用量多的话,就会产生幻觉,甚至丧命。
“放心,这个只会让你全身麻痹,暂时无法行动而已,我不喜欢杀人。”残打开橱柜,将韵抱出来,“两个时辰之后,麻痹就会消除。”
“原来一直都是那个香味的原因?”残将韵抱上马车,自己还未出去,就听见她在身后问道。
掀帘的手一顿,,残转头对她一笑:“猜对一小半。”说完,掀帘出去。过了一会儿,韵听到残在车外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告诉你,等我们到了风凌城,我将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所以现在你要先休息,像刚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回来。”
韵沉默。自从他们离开洛阳,就接二连三遇到偷袭,以后会怎样?她有直觉,这一切不会就这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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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淡金色的帘子,隔开了他和她。他,是相国的公子,而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他~~想~~起帘子。她侧过头来,淡淡地问:“你想好了?”~~停在了半空,犹豫了一~,然后肯定地点头:“是。”“不会后悔?”“是。”“但是我并不相信你。”她起~,将帘子~起,站在~面前。“为什么?”~眼神有些忧伤,一时竟让她有些失神。“为什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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