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小花第二天照着昨天纸条上的那几家无一漏过地去了一遍，而那几家也无不一致地对她说他们需要熟手。万般无奈，她只好又来到中介所。
街上仍是人头攒动，照样是乱哄哄的一片。小花这才知道这条街每天上午都是这个样子。小花这回是轻车熟路直接走进那家中介所。那少妇还在，态度确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背两句古语或是常言道之类的了，直接就一脸冷漠地说，没有一家行吗？
他们都要有经验的。小花直截了当地说。
你没有经验吗？少妇故作惊讶状，你倒是早说啊。这是让你办的。这可不好办。
那怎么办呢？小花心急地说。
这时少妇起身走出去。小花站到门口看着她与黑板前面的人搭讪，脸上重又现出可掬的笑容和口若悬河。小花看见那两个男人只是冲她诡秘地一笑就走开了，心想，就我傻。
我打电话给你问问，别可哪瞎跑了，费钱费时又费力的。少妇走回来说。也许是才从兴奋状态出来，一时还抹不开，小花就看到了一丝笑容。小花知道那笑容不是献给她的，她只是借光拣个笑容而已，但心里还是感觉比看一张板起的面孔要强一百倍。
谢谢大姐。小花心里重又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电话挂了三四个，不是人家已找到司机就是人家要熟手，最次也要求有两年开车经验的。
无情的现实使一心找车开的小花心乱如麻，但头脑却渐渐清醒。
大姐，找不着就算了，把钱退给我一半。小花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窗外，她觉得自己是通情达理的，是替少妇考虑了的。
笑话。又不是我不给你介绍，是你自身条件不具备。少妇正色道。
我保证以后不再来找你。
找不找是你的事，随时欢迎你来。少妇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不开车你能死啊，干别的呗。反正你找的是工作。
听了她这话小花心下一动，可不是嘛，干嘛非可一棵树吊死呢？苗苗不就是看见饭店窗户上贴的招聘启事去应聘的吗？可是苗苗，她什么也不会呀，才初中毕业呀。想到这里，小花又有些不甘。去饭店伺候人的活她不想干。
那我不在你这里找，小花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告诉你老妹儿，少妇顿了一下，竭力表现出她的语重心长和忍耐力就要达到极限。退钱的事是没有的。这条街的任何一家中介，我相信也没人能干出这么愚蠢且没道理的事。不信你就挨家试试，假如你有钱的话。我还少收你一百一十元呢？小孩子办事也要知道进退才行。看在你初出茅庐的份上，又是女孩儿我不与你计较。你想想，就咱俩这档子事，是你自动放弃不是我违约。我再说一遍，一年之内，随时欢迎你光临。你好好想想吧。少妇说完一转身进到里间去了。
小花此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所在，往那里瞧一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知道钱是要不回来了。让她给找别的工作吧，可心里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这个弯来，就怔怔地走出这家诚信中介所。阳光依旧灿烂的没法再灿烂，可小花的心情却比暴风雨来临之前还要阴，还要暗，让人憋闷透不过气来。晴朗朗的天空使她的心更加茫然一片。
等到她重又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那么无助，那么孤独，如一粒沙在沙滩上，如一滴水在阳光下，如一片树叶在风中……她太难过了，满心的理想与希望，还有这段时日花的钱，全如肥皂泡一样消灭了吗？小花眼里不由得蓄了泪。她决定放弃找这份工作的念头，但也绝没有回梅河的打算。她在街上闲逛着，看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与车流。她漫无目的地走呀走，街两边的建筑没有一个印进她的大脑，只是在眼睛里成一个像，很快又被新的印象刷掉取代。
看着点车！一声怒吼使她一惊。
汽车司机丢下一句“你想死呀”风驰电掣而去。她突然憎恨起这个行当来，开车就可以这么凶啊？不就是大饼子后面的狗嘛？
想到这句话她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起夏岚。夏岚说，在这个金钱万能的世界里，一切都是资本，女人天生丽质是最大的资本。如果你利用它，它就是一本万利。不行，绝对不行。小花这么一想马上就在心里否定掉，并象征性地给自己一个嘴巴。我要是靠像夏岚那样赚到钱，娘知道了还不得上吊。再说，自己从梅河纯净的乡下来到繁华的都市，可不是为了作践自己**自己弄脏自己。还是那个母夜叉说得对。她自己也不晓得怎么用这么个字眼形容那个少妇。唉，她怎么就能一忽儿笑得跟朵花似的，一忽儿又冷的像块冰。就是阿庆嫂也未必有她这么那啥。小花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少妇了。反正就是找工作，干啥不行呢？车再多也没有人多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些不开车干别的活的人不也个个笑逐颜开，活得很滋润吗？她这么一想，忧愁的心立刻愉快起来，觉得脑子重又开了窍，不再是糨糊一般。她竟有些兴高采烈，她再一次决定：她将在这座城市继续生活坚持下去。赚到钱，养活自己，还清在驾校时学习的费用。她要和城里人一样过好日子，然后把她的快乐与幸福再分给娘，姐姐和哥哥嫂嫂们。
她开始留心街边商铺的玻璃橱窗，看那上面是否有招工的广告。
然而，这一天的经历也是不如人意的。除了在一家服装店留下姓名和电话外一无所获。她满怀的希望都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击碎。在一家酒店，她被一个色迷迷的家伙盯了半天，最后，那家伙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说可以试用一周。她刚要因为找到工作而笑笑，那家伙把头凑近她的脸的举动，把她吓得逃了出来。直到混进街上的人流里，她才觉得安全了。
她的热情再一次随着日落而降到冰点，仿佛全部精力都已耗尽。她是个很自信的人，几天的求职路使她几乎全面崩溃。其实她要是肯听姑姑的安排，去表哥的面包厂工作，这一切烦恼就立刻烟消云散。她之所以不肯去面包厂，不单是那的工作生活条件差，她也不愿意在姑姑的眼皮子底下生活。要不是实在没地方去或者说是舍不得花钱，她也许根本就无法在那个家庭住下去。她感到脚掌又疼起来，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石头滚热的，于是她把手中的杂志坐在屁股下面。杂志是她和苗苗来时在车上买的。本来一直是在苗苗手上的，在苗苗与她分别时把杂志递给她。这两天她就一直把它拿在手里，至于为什么拿着它，小花没有多想，反正也算不上什么负担，这不就派上了用场。她顾不得街上身边到处都是人，就把鞋子**来，用手轻轻地揉着脚掌。她的行为引来路人的侧目，她也知道这绝对不雅观，但脚的痛使她无法顾及其他。再说，谁认识我，我又认识谁的想法，使她由尴尬变得从容。于是，就那么肆意地揉着搓着，仿佛作者的地方是她自家的炕头。
夜色张开了翅膀，街灯和商铺的霓虹灯都亮起来。她喜欢城市的夜景较之阳光下的景色更甚，这是乡下绝对没有的风景。在乡下，只要太阳一落山，世界就黑漆漆一片，就是圆月当头，你的目力所及也超不过五六十米，且是朦胧模糊的。夜景再美再喜欢也挡不住饥饿的侵袭。这么晚回去是不能在姑姑家吃饭的，不然姑姑的脸色和饭一起下肚，半夜里胃不疼得你夜不能寐才怪呢。她又坚持坐了一会儿，才穿好鞋子站起来。
在向姑姑家走的路上，她花一元钱买了街边烤玉米的两个小穗玉米边走边吃了。
这一天夜里，小花陷入了心灰意冷之中。她认为姑姑一点也不理会她的想法，虽她的这想法对姑姑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姑姑每天都去公园扭会儿秧歌再去早市，但是什么也不买。晚上还去扭秧歌，她忙于消遣她在世上有限的时光，盘算如何才能更加惬意地打发寂寞。进门时小花见姑姑面沉似水，似乎悟出了一点什么，这里不是慈善堂，姐夫的沉默寡言，表姐的不理不睬。她不该再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如水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格外晶莹。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民以食为天，这天就要塌了，在这广厦千万间的城里，她就要露宿街头了。
第二天一早，让她没料到的是姑姑直接向她摊牌了。虽然在这之前小花不是没想过，但此刻她仍然感到意外。
别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乱闯乱撞了，城里不是吃闲饭的地方，就安心在我这做个保姆吧，你若不想去面包厂干活的话。姑姑吐了一个烟圈，看着那烟圈渐大渐缥缈直到散去。好像小花在她家没像保姆一样干这干那似的。
一会儿我再出去看看，有一家商店让我今天去面试。小花撒了谎，心跳着把脸向窗外扭过去。
你要是不愿意呆在这——姑姑顿住了，她想找一个恰当的词来说明自己的意思。
我一找到工作，就离开这里，不再麻烦你。小花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坚决地说。
像你这样的乡下姑娘，除了上酒店当小姐找不到其他工作。城里人原先有工作的还下岗呢，何况你这号的。你看街上那些描眉打鬓袒胸露背的姑娘们，难道你也想那样？虽说老话说，铜帮铁底松花江，笑贫不笑娼。哼！我也不许你去丢我们家祖宗的脸！姑姑说完生气地回到房间。
姑姑的话等于是向她下了逐客令，这在她心里引起了极大的恐惧，她感到自己有一种脚不沾地的感觉。
梅河乡下，自己在那里能有什么作为呢？难道像姐姐那样，嫁一个老实能干的男人，然后跟他过日子，生孩子。她对乡下单调枯燥的生活不屑一顾，也完全觉不出乡下有什么好来。即便是现在，几乎是处于绝境的她，仍感到这座百万人口的江城对她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她所见到的感到的受到的种种冷遇与打击，恰恰证明只有在这里，她才是有前途的。她决不能没有经过奋斗就屈服了。退一万步说，就是像苗苗那样吃住在饭店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就是不想在乡下活着。全当自己也不比别人高级。
小花从沙发上坐起来，拿出钱包检查自己还有多少钱。不行就像苗苗那样，反正不回乡下就是了。在数完了钱预备把钱放回钱包的时候，她看到了写着夏林手机号的那张字条。她眼睛一亮，怎么就没想到求他帮忙呢？他有工厂还有大车小车，在这市面上混，门路一定又多又宽。相信像他这样一个事业有成又风度翩翩的男士不会拒绝一个有文化有相貌的年轻姑娘的请求。小花兴奋起来，刚才的不快被抛到九霄云外。于是又信心百倍地走出门寻找她的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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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河来的小花七』
七夏林接到小花打来的～，约好十点在国际大饭店前见面。这个眼～正～风得意的人物，把娶一房～妻的念头又拾了起来。他已经与前妻离婚十二年了，离婚两年以后建复婚无望就再次结婚了，不想这个第二年就在一场车祸中～了。～边的～走来走去，他开始认为这世～没有真正的爱情，只有～望和金钱。所以，这些年来，还从未动过取谁～门的念头，尽管～～边～如云。这几年他～地想与前妻李雪琴复婚，怎奈前妻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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