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孟强在自家的白菜地里铲地，瘦弱的母亲在为一墩墩的白菜间苗。
她没在家吗？母亲直起腰问。
她们村的人说她订了婚，还有人说她离家出走了。孟强把锄头丢下地，做到了锄杆上沮丧地说。
准是村里的人糊弄你。母亲说，要真是这样，她会告诉你的，苗苗是个好孩子。
妈，你真的喜欢她吗？孟强天真地说。
你是妈的心肝，你喜欢的，妈怎么会不喜欢呢？就算村里人说的是真的，苗苗也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跟你拉倒了。
孟强听了母亲的话兴奋起来。
她要真是离家出走，一定就是对你没变心。好好干活吧，儿子。
孟强从地上跳起来，铲地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
孟强已经二十四岁，要不是这些天食不甘味，心烦意乱，小伙子看上去还是蛮帅气的。自从那次他为苗苗夺回被小偷偷去的钱，他就和苗苗真心相爱了。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档子事。他家和苗苗家虽说相隔只有十里地，但因为不是归一个乡管辖，所以，大多数人并不相识。
苗苗是他爱上的第一个人，他自信地认为也是他爱上的最后一个人。他在苗苗还没来过他家时，他就在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把一切都告诉了母亲。那天月光那么好，他把窗帘拉开，就让那一窗户的月光直照到炕上，照到他与母亲欢悦的脸上。他对母亲说，苗苗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如何懂事理，最重要的是，苗苗喜欢他，喜欢他念书比她念得多。用没用上学过的知识不说，至少说明这中专没白念。赢得了苗苗的芳心。母亲听了他的话笑道，妈要是有钱供你上大学，你还给我娶个格格回来？母子俩笑，笑得月光白亮白亮的。
孟强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孟强是在十七岁那年初中毕业后才知道的。也是这样的夜晚，月光照在炕上的时候，母亲亲口对他讲的。
那一年的春天，村西头刘姓人家的女人生了她的第三个儿子。生这个儿子之前她已有二子二女。他们一家是才从山东章丘过来没几年的外来户。父亲在村上的铁匠炉上班，平时就为马呀牛呀挂掌，春天就打锄板锄钩还免费提供锄杠，夏天就为秋收准备一把把银光闪闪的镰刀。由于他做的家什好用又便宜，所以方圆几十里的农家没有不知道这位山东刘的。人们就是这么称呼他。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刚得了三儿子的刘家女人竟然不幸得了产后风，抛下还未来得及哺育的老嘎达就离开了人世。山东刘看着嗷嗷待哺的幼子以及哭闹不止的另外四个大一点的孩子，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把老婆发送完了，山东刘来到孟家。孟妻想到了一件事只是还不知道找谁帮着办。现在见山东刘上门来，就连忙把他让进屋里。
兄弟，俺要回老家，可是小娃子不好办。山东刘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说。
你的意思是？孟妻按住扑扑跳着的心轻声地问，好象怕大声会吓着山东刘似的。
俺想你们夫妻俩也没个娃，就把小娃送给你们，留他一条小命，兄弟的大德……
虽然孟家夫妻一见到他来就有了预感，但还是一时激动地不知说啥好。
那你的铺子呢怎么办呢？
你要俺的小娃啦？山东刘急切地问。
要，要。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嘛。孟家夫妻掩饰不住喜悦地说。
是俺要谢你们呢。你是不会干那铁匠活，俺就把铺子盘给俺那个徒弟。不过已经说好，俺让他每年拿出一千块钱给你们，算是俺谢你们夫妻俩养这娃的。山东刘认真地说。
那不用。你还是多盘几个钱吧，还有四个呢，哪个不吃饭不花钱能长大。再说，回家也得有盘缠钱呢。丈夫说。
不，就这么说定。他投爹娘来一回，爹娘却把他扔了，不是人啊。山东刘说不下去了。
那好那好。孟家夫妻忙不迭地答应。
大哥你放心，那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们孟家的香火。丈夫说。
好吧好吧。山东刘说完步履蹒跚地走了。
看着刘铁匠的背影，孟家夫妻不知是喜是悲，竟然抱头痛哭一场，然后过去就把小孟强抱了回来。
从那时起到现在，一晃就是十七年！母亲说完，长出一口气，好像这个消息在她喉咙里堵了十七年似的。
孟强哭了，他知道母亲也在哭。他把手伸进母亲的被窝，握住母亲的手。
妈。他想对母亲说几句感激的话，不想刚叫了一声妈，就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侧转身，用一只手抚着他的头，默默地，默默地。一片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母子就都沉沉地睡去了，那夜好长好长。
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会或坐在院子里看初升的太阳，或坐在小河边看夕阳西坠。每当这时，他就会在心里问：为什么这么疼我爱我的父母不是我的亲生爹娘呢？每这样问一次，他的胸口就剧烈地抽搐一下，他感到心在痛。爹，山东人叫爸爸为爹，那么，爹现在怎么样了呢？哥哥姐姐们呢？我该是当叔叔了吧？他有点相望山东章丘的亲人们。
母亲在一次被山雨淋过之后患了感冒。孟强为母亲倒水准备吃药的时候，突然就感悟到，干嘛要计较是不是亲生的呢？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还对我这么好，我有什么理由对此耿耿于怀呢？他觉得这些天的郁闷惆怅压抑一下就都四散逃走了，心里像开了两扇窗那样敞亮。以后等自己长了本事再去看看山东什么样，相信爸和妈都不会反对，我是他们的儿子啊，永远是。
妈，张嘴。
母亲听话地张开嘴，含住一片药。她眼睛却没有睁开，她太倦了。时间似乎停滞了，母亲睁开眼，看见孟强正用嘴对着热水吹风呢。母亲的心疼了一下，赶紧闭上顷刻间蓄满泪水的眼睛。
母亲吃下孟强地给她的药片和水，沉沉地睡去了。
孟强没能考上高中，父母满怀歉意地说，爸妈没能耐，要是你亲爹在，一定能拿得出万八千的。
爸，妈。不要这么说，想也不要想。孟强说，干啥不吃饭？我们是铁三角。孟强说完伸出手指。
于是，三个人认真地拉钩。
尽管三人拉了钩，父母还是筹了一些钱，让孟强上了一所中专学习。
十一
赵东晚上饭都没吃就躺下了，他那里咽得下这口气。夏岚、马树金的样子在眼前不停地晃动。他一肚子都是气，一气就脸色吓人地惨白。
你他妈有啥浪的？不就仗着脸蛋长得好吗？夏岚，你个臭**！马树金，你个挨枪子的。
他在心里开始骂。
你不拿我当回事，敢背着我跟马树金勾搭。老子，老子……他想说老子用枪崩了你们，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气得他自己掐自己大腿一把。
臭**，一对狗男女。骂这话时他完全忘记自己与夏岚也不是天经地义的夫妻，也不过是狗男女一对。
他还不解恨。
我他妈告诉你老婆，让你鸡飞蛋打。看你还嫖不嫖？马树金，你个王八蛋！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对，让他付出代价。
付出啥代价呢？不能便宜了他。
他有些糊涂起来。过旺的怒火使他对中午发生的事有些理不清头绪。
他感到肚子饿，是胃疼也说不定。两顿没吃饭饿正常，遇上这样堵心窝子的事，气得胃疼更正常，没气得肝疼就烧高香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二点。老婆天不亮是不会停下搓麻将的手的，指望她回来给弄口吃的那简直是痴心妄想。自己猴儿自己耍，自己伤自己舔，自己的事自己摆吧。他起来到厨房煮了两袋方便面，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妈的，就冲老子的饭量，还伺候不下来你个夏岚，还他妈找野汉子干。真是贱货！
他突然感到尿急，就去了卫生间。出来时猛然想到小花，他想跟她说说话。于是，她伸手去推岳母的屋门。可是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门板时，他摇摇头收回手，回到自己房间。
小花，一朵含苞未放的花。那才是纯洁高尚，美轮美奂的。
唉。赵东叹了口气，对自己感到不满，但除了叹气他没有别的办法排解心中的郁闷。自己四十几岁了，由一名年轻有为的军官变成一个火化工，真他妈的倒八辈子血霉。这辈子也风光过，在部队的日子何等惬意。每日出操，练兵，打靶，唱歌。转业到地方就是霉运的开始。先是东跑西跑，找门路进公安、进检察院、进法院，等到看清一切都是钱说话时，一切希望就全都化作肥皂泡破灭了。他就死死地呆在家里跟楼下一到冬天就烧锅炉的那个人下象棋。等到工作安排了，一看是殡仪馆看大门。看大门清静，没几天就被人顶下看了尸体存放处的门。尸体存放处也没什么闪失，也不费力。不想最后干到现在的尸体火化工。每日里也就推那么几下子，算不得出力的活。另外还有保健费。工作性质绝对没有可以炫耀之处，但工资可靠。赵东这几年就如温水里的青蛙，当然，他不会被一点点烫死。再怎么他也是不能被挤出殡仪馆大门的。他不是临时工也不是合同工，他是转业到地方的部队干部。
吃饭是头等大事，头等大事是马虎不得的。只要不想立刻就死，就得吃饭，要想吃饭，就得工作，其余都是瞎扯。赵东想，妈的，去你妈的夏岚，去你妈的马树金。
他终于昏沉过去，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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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河来的小花十二、十三』
十二小花到夏林的工厂～班，夏林又帮她就近找了一家～子宿舍住～来。当然是夏林为她预支了一个月的薪～，六百元人民币。小花把一辆米色的德国大众擦得～～净净。她太爱现在这份工作了，每当在汽车将停未停时，她就能看到别人羡慕妒嫉的目光，尤其是～们。她～～～～就是用来掌握方向盘的。不单是夏林大众汽车的方向盘，还有生活、爱情、事业等等一系列的方向盘。～学时她就记住了语文老师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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