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田
一九六六年四月十二日
休息了一天，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和社员一起下田劳动了。
地处东北的四月天儿，乍暖还寒。
太阳刚一露头儿，老队长就带着我们跟着社员们一起下田了。清晨的水田地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社员们来到田里，老队长带头绾起裤角下到水田里，告诉我们说：“今天的活儿是育稻苗，你们跟着社员们学着干。”我蹲在田埂上，伸手试了试田里的水温，啊，太凉了！眼见着社员们都赤脚下到水田里，几个男知青也开始脱鞋，准备下水。“喂，下来吧，一会就不凉了！”队长招呼着。看着他们下到田里，我们几个女知青也只好脱鞋脱袜，准备下水。可七八个女知青齐刷刷光着脚丫，赤腿站在田埂上，这让田里的社员们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雪白的脚，雪白的腿，就象剥了皮的水萝卜，社员们停下手里的活，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直看得我们忙不迭地下到田里。水面的薄冰划破了腿上的肉皮，水下的泥土更是钻心刺骨的凉。一会儿，我的两条腿又痛又痒，直痛痒到心口窝儿，再过一会儿，泡在水中的腿红得象两颗葫萝卜，又红又胀，似乎失去了知觉……
劳动开始了，社员们把已经催完芽的稻种洒到苗**。这是技术性很高的农活，一块苗床要撒多少斤种是计算好的，多了，苗长出来太密，不壮；少了，育出的苗太稀，插秧时又怕不够。因此，撒种要均匀，不稀不密。这撒种的活儿自然轮不到我们干。男知青被队长安排挖泥、平整苗床；女知青一人端一个脸盆，盆里装满了稻种，专门负责从小路边给社员往田地运稻籽儿。
我们这些知青在城里都吃过香喷喷的大米饭，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大米饭就是水稻磨出来的；只知道这大米饭好吃，却不知道种水稻这活有多难干，罪有多难遭。
侯月，在我的前面，端着一盒稻耔儿，摇摇晃晃走在又湿又滑的田埂上，就象杂技演员走在高空的钢丝上，一会儿左脚掉到田里，一会儿右脚掉到田里，“扑通”一声，侯月还是摔倒在田埂上，滚进了田里。一盆稻籽扣在身上，一副瓶底厚的眼镜也跌落水中，早晨刚上身的一套藏蓝色土布套装溅满了泥水。侯月嘤嘤地哭，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进了泥水的眼睛，抹得满脸污泥浊水，简直成了一个唱京剧的小花脸。我们都围着满身泥水、瑟瑟发抖的侯月，劝她回户里换套衣服再来干活。兴灾乐祸的刘奇在一边不停地打趣：“侯月，侯月，猴子和月亮，今天成了猴子捞月亮，可月亮在天上，不是在水里……”逗得侯月也破涕为笑，大家也被刘奇的玩笑逗乐了。
也许侯月有晕水症，就如同人有恐高症一样，见水就晕，就迷糊。换了一身干衣服的侯月，在田埂上没走上两趟，又重蹈覆辙，第二次栽进了稻田里，她坐在冰冷的泥水里，伤心地大哭起来，谁也拉不起来。老队长实在看不下眼，把户长小李叫到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小李走过来，对着满身泥水的侯月说:“回去吧，侯月，这几天你就帮赵兰在户里做饭，等育完苗再说……”侯月不敢再走田埂，趟着水，趔趔趄趄地走出了田地。从这天开始，侯月有了一个不雅的绰号，“侯月”变成了“猴捞月”。
第一天的劳动，在太阳下山后结束了。
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户里。一进宿舍，我一头栽倒在炕上，浑身酸痛，全身象散了架子似的。两条腿被水泡得又红又肿，两只手端盆子端得有些麻木，握不上，张不开。这一天，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山，十几个小时的繁重劳动，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了种田的艰辛，尝到了种田人的苦痛。都说劳动不但创造了人本身，也创造了世上一切财富。因为有了劳动，才有了人类；有了劳动，才有了世间的一切，劳动最伟大，劳动最光荣，可这劳动也太艰苦了！简直让我受不了！我不敢想象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辈子离不开农村，离不开土地的农民们，是怎样苦熬苦做艰难地度过这一天、这一年、这一辈子！
“开饭了！”硕大的长桌上不见了白面馒头和粉条子炖猪肉，取而代之的是一簸箕黄面饼子和一盆清汤寡水的熬白菜汤。
“喂，吃饭了，吃饭了，大伙别没精打彩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刘奇第一个操起黄面饼子，一口咬了个大月牙，“日子长着呢，毛**他老人家说过，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今后的路更加艰苦，更加漫长；不种田不知农民苦，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黄面饼子也塞不住刘奇的一张破嘴。
“这活是累点，可一天下来，最叫我受不了的是没地方解手。”
贾男边吃也边搭话。吃饭的时候她倒想起了拉屎撒尿的事。
春天的田野，几十垧平展展的水田地，庄稼还没有长起来，光秃秃的一片，几百米以内，一览无余。可还没看见哪块水田地里建有临时厕所。
“这水也太凉了，冻得人直想上厕所，可这田里离村子太远，地里又没有临时方便的地方，真憋死了，等跑回村里，**早尿了。”
这贾男可是个假小子，守着一帮大男生，什么话都敢往外掏。
“冷尿热屁穷撒谎，这话千真万确。”刘奇又凑上来搭话，“再说了，活人怎么也不能让尿憋死，管天管地，谁管得着拉屎放屁。咱现在已经下乡了，不再是城里的假文明人了，入乡随俗吧。你看老社员，有尿了，男的走几步，背过身去就尿，反正你也看不见，你就是看见了，他也不知道；要是女社员，叫上个伴儿，褪下**蹲在伙伴的后面，你想看也看不全，干着急。再说了，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刘奇的一番臭理论，直说得大家把嘴里的菜汤喷了出来。
吃了一顿饭，吵了一顿饭，笑了一顿饭。忘记了一天的劳累，忘记了桌上难以下咽的饭菜。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香，睡得特别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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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日记』
第三章溺～一九六六年六月十五日六月九日这一天，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日子，一个让我终生不忘的日子，一个将会左右我一生的日子。～季～田～秧结束了。早晨,队里派我们十几个～社员到河边刷～育苗的塑料布。我们来到远离村子的一条小河边。河～清澈见底，河岸～是大片的松～柔细的黄沙，两岸的庄稼、草木一片葱郁翠绿，远～的林中不时传来布谷鸟的～～。我们的心情好极了。～～鞋袜，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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