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盖羽找不到李云龙自然心理有些烦乱,好在她久经沙场早已修炼的处乱不惊,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只要他没死迟早会现身。可是这几天赵建国也不来了,这就有些像偷嘴吃惯了的孩子,到那时那地就不自觉地想起来就想再接着偷吃,所以搞得她这两天整天都无精打采的。她决定回娘家一趟,看看赵建国在搞什么名堂。借口是多得是,无须费力就找得到,儿时的玩伴嘛,他家就在饮牛河畔,去河边走走做出怀旧的样子,没人会想到她心里的小九九。
把店交给徒弟小雪打理盖羽就朝公交车站走去。她边走边怀想今早上做的梦,虽然想不清楚具体的画面,但就是觉着有千百把挠钩在抓着她的心,弄得她心神不宁的。
公交车还没来呢,需要等一会儿,她真想打车走,可是她心里另有打算。这些年来,她的“羽丝美发屋”生意不错,若不是李云龙帮着她花钱,她也该有六位数的存款了。可是她天生耐不住寂寞,她无法忍受没有男人或抚慰或折磨的日子。自从十六岁被那个知青爱过,她就变得一发而不可收。起初她也不是就想单身的,只是跟的男人多了,自己水急眼花不说,正派男人哪个也不敢要她,于是,只好把崇尚单身当了招牌。李云龙就是最典型的一个。李云龙是被她害的如今这副样子,她心里知道。如果当初认识他时自己是个本分的姑娘,他父母也不会因为比他大几岁就拼了命反对的。后来李云龙见她自轻自贱,得谁跟谁心里那份闹心简直没法形容。娶她父母坚决反对,管她又管不住,最后自己也胡搞乱搞起来。所以,两个人即不三不四又不即不离,直弄到如今的这个即尴尬难堪又无可奈何的境地。看来这次又嫁不成了,那就攥住手里的吧。就是基于这种看似明智其实愚蠢至极的想法,盖羽才决定去乡下一趟。
公交车开过来了,上午往乡下去的人很少,所以人人有座。盖羽上了车拣一个前面的位子坐下以后,来回转着头看一同乘车的人想要搜寻出一两个熟人。十多个人居然一个认识的也没有。好多年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了,后嫁过来的媳妇她认不得,长大的孩子更认不得,偶尔有一个半个看着眼熟,也只能猜出大概是谁家的,可那孩子又如何认得她。事实是她坐公交车的时候也不多,打车是她的首选。一是方便舒服,二是可以显摆,若不是自己年纪大过景了,她才不会守着那个小店呐,傍大款多好,又风光又享受,怎么都是一辈子。今天之所以坐公交车不是舍不得钱,她还想让赵建国看看她。赵建国家的小卖部就在路边,也许在车上就把想看的看明白了。另外,她不想让赵建国觉得她多有钱。直到车开动的时候盖羽才想起来赵建国家现在住在饮牛河北岸,不是原来的南岸。
汽车在水泥公路上奔驰,路旁是望不到边的青纱帐。她在心里纳罕,为什么路两边一棵树都没有。乡亲们为何对那些杨树如此绝情?原来这条路可是绿荫浓郁。看着前面阳光下烁烁放光热浪滚滚的水泥路,把两边的树斩尽杀绝绝对不是聪明人干的事。这要是骑自行车,岂不是晒死也得猛蹬嘛。
车到黄金屯她竟忘记往赵建国家的方向扫一眼,其实就是看也是白看,盖羽家虽说与赵建国家只隔一条河,到了她该下车的时候才想起来。当年的草房是一座也没了,无论是汉族满族还是朝鲜族,单从住房上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了。盖羽还没下车就撑起阳伞,由于车门狭窄只好把伞收了一半,可还是人还在车上伞就撑在车外了。在城里过了这些年,她是把城里娇娘们的那成套的把戏都学会了。她之所以经常回乡下可不是因为她不忘本,因为只有在乡下她才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她看见车下站了很多人,于是她把头高高地扬起,仿佛她谁也不认识似的。下了车,她举着伞迈着细碎的步子,如舞台上的彩旦那样把腰一扭一扭的。她知道乡亲们认出她来了,尽管她打着伞。因为她听到有人说“老盖家老姑娘回来了,人家可有钱了”。就是后面这半句话使她的心里这个爽,盖羽就是怀着这样充满喜悦与满足的心情下了公路奔自己家走去。从公路到自家门前仍然是土路,她走上土路迎面碰到的尽是陌生的面孔。
朝鲜族差不多都去韩国了,离婚的小媳妇,未嫁的大姑娘都嫁到那边去了,男的就去那边打工。偶尔几个还留在村子里的,也是把地都包出去,天天就是喝酒打麻将。快到家时,盖羽遇见了年逾八十的徐老太。徐老太一看见她热情无比,一个劲地夸她年轻漂亮,甚至夸张地说,还以为是她姐姐的哪个女儿呢?就像个小姑娘似的。听的她心里美滋滋喜洋洋的。虽然她知道虚头把脑是徐老太的人生招牌,可她还是爱听,听着受用。
别过徐老太走到自己门前,见嫂子正和几位邻家的妇女坐在树荫下打麻将。浅浅地打过招呼她就坐下来看她们打牌。盖羽知道,此时屋里肯定没人,自从父亲去世她没有以前回来的频了。不过回到这里她吃住还是不用顾忌的,她出手大方,不会让嫂子吃亏,再说她自小在嫂子跟前长大,俗话说老嫂比母。对嫂子而言,她比自己的儿子好多了,成年到辈儿子也不会给她一分钱,盖羽每次回来多了瞎说,百八十块的还是给她的。所以,盖羽回到这里是很惬意的,每年的春节也都是回这里过。
她坐在嫂子身后,看嫂子面前一排缺么断九的滥牌心里觉着好笑。这时对家的妇人瞟了她一眼说,盖家老妹子,这辈子当真不嫁了?盖羽一愣进而浅笑道,我就跟这麻将牌似的,她指了一下嫂子面前的长城说,十三不靠,来啥也和不上。嫁谁?这样不好吗?省着离。
盖羽说完起身走了,朝家,确切地说是朝她嫂子家走去。她早就厌恶这些貌似关心实则是为了取笑的,开在她身上不好笑却又不得不笑的玩笑,她受够了。她居然有了一颗恨嫁的心,可是答应娶她的李云龙跟早晨的露水似的,蒸发的无影无踪了。想到这她便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于是,在嫂子家的院子里她只巡视一圈就走出来。路过麻将局时矫揉造作地朝她们摆摆手,对嫂子说,我上河边走走,新修的桥我还没走过呢。
打麻将的人一律热情地说,从新修的路走,宽的很。
她沿着平展宽阔的沙路一直向北走。两旁的玉米超过了人的高度。这年头人都学奸了学懒了,这里的农民也一样。蔬菜除了自己吃的那点以外,多余的一点也不种。就种玉米,连水稻都不爱种。虽然水是没有集体的时候那么充足了,但是灌溉是绝对够用的。尽管这样,大多数的人家都把水田该种玉米就是图省事省工,秋后一次性出售省心。没有人不知道种香瓜大蒜比种粮食赚钱,可是离城这么近愣是没人种。形成鲜明对照的竟是进城卖菜的全是百十里地以外的农民,他们开着农用三轮车早晨四五点钟就进了城。近郊的农民由于富裕渐渐变得和城里人一样惰性增强朴实减少了。
盖羽站在桥上了,桥下就是水泥大坝。这样的水坝可谓滴水不漏,乡亲们叫它绝后坝。能截住的水是都截住了,把大坝以下的河流弄得河床**丑陋不堪。这年头什么都想空间绝后,所有的事情都要欲速可达,有人今天还是这般寒酸,明天就像服饰光鲜风流倜傥。就连父母所赐祖先所留的黑头发吧,也要弄得五颜六色的。总之,人们不光要给别人点颜色看看,还想给别人点脸色看看。那天上午在粥铺门口,李海龙不就给她脸色看了吗?妈的,同是乡下丫头,她张萍就被他们捧着供着的,她长得丑就有理了?而我低三下四忍气吞声不算,被那母座山雕骂的狗血喷头也没进他家的门。等有朝一日……她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使自己收回野马似的思路,径直朝桥北头走去。要是冬天站在桥北端就能看见李彩云家,李彩云家就是赵建国家,现在却被绿油油的庄稼遮的严严实实的。
虽说打早就有“铜帮铁底松花江,笑贫不笑娼”这句话,可盖羽知道乡亲们骨子里是轻视她的,瞧不起她的。在她们四个当中她是最被他们看不起的。尽管她的钱是她自己辛苦挣来的。在她们眼里她还不如鸡,至少她们两头着一头,自己呢?他们说她倒贴!不过她的钱也有从男人身上搜刮来的,男人若都像李云龙她能帖起吗?
倒贴就是说比赚钱更下贱。两者手段和目的刚好相反。两下仔细比较衡量,就见出优劣高低来。所以,人们只能说鸡不要脸,而对她这一类的在不要脸的后面还得缀上一个“贱”。
妈的,什么时候这世界才能变得公平一些,男的叫风流女的就是贱?看来此生自己这破罐子是摔不摔都一样没人说好,那就不如摔一下,至少还听个响呢。
想到此,她又振作了,理直气壮地朝李彩云,不,是朝赵建国家走去。
张萍此时正在娘家和爸爸说话呢。爷俩正合计趁李过去北京上学时,她们也去。等逛完了北京再去云南。爸爸说,咱们都是云南人呢,不信你看看你的小脚趾甲,是两瓣的。这话张萍小时就听奶奶说过,难道元谋猿人是自己的始祖?爸爸说,爸爸不懂考古,不知道元谋,只是小时候就听大人说咱们老根在云南。不过张萍确实得承认,她的小脚趾甲看着真是那样子。
张萍是去过云南的,那是有一次公出。关于一个毒贩子贩毒案件的跟踪采访才去的那里。她对爸爸说,那里山川壮美,风情迥异,有原生态的寨子,有拔地而起的石林,有雪山,有瀑布,有四季不败的鲜花。当然,她对爸爸说的这些美景有的她看见了,有的是看《云南画报》上介绍的。在云南她除了去石林一趟外,就是专程去了皎平渡。那里是红军巧渡金沙江的地方。这个地方对一个对中国革命有感情的她来讲,太有吸引力了。五A级的景区可以不去,世界遗产可以不看,皎平渡不能不去。
她告诉爸爸那里八几年修桥了,南岸是云南,北岸是四川。当年毛**住过的山洞还在,有人烧香供烟。爸爸听到这就笑了说,看来人民对毛**还是有感情,并且知道他老人家就喜欢抽烟。张萍就把在那边看到的听到的事情一件件讲给爸爸听,告诉爸爸那边饭店里供的不是财神而是毛**。爸爸一听有人和他一样记着毛**心情就特好。爸爸指着写字台上放着的相框。那是上个世纪张萍从北京毛**纪念堂带回来的,相框里装着一张毛**坐在青上下的一把竹椅子上,凝重的目光望着远方。这个相框已经摆在那里十年了,爸爸还是舍不得换一个或者是换个位置。爸爸说,金沙江到底啥样?毛**说金沙水拍云崖暖。张萍就告诉他说,金沙江并不宽阔,就和饮牛河宽窄差不多,不过那水流可是急得很。上面漂过来一个黑点,到近前看清是一只羊,几步跨到桥那边再一看,那羊早流到远处去了。爸爸点点头,表示他能想象得出金沙江水有多急了。张萍又说,去那里一路上就是把命交给司机了。爸爸,就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居然有湖北人在那渡口开店做生意。那个湖北人在咱们这里干过一年的汽车配件呢。四川那边的江岸上立着石碑,上面刻着“共和国不会忘记”,记得是当年渡红军过江的三十七名船工的名字。爸爸仰脸笑了说,新中国的功臣。张萍看到爸爸的脸上还兴奋着,但一想到爸爸每天都是天刚一亮就起来,现在应该休息一会儿了,于是就跳上炕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放好,然后让父亲慢慢地躺下去。小时候只要看见爸爸躺下,张萍肯定放下手里的事为爸爸拿枕头并且帮着枕好,直到现在张萍仍是这样。等爸爸躺好了,她就拿出一本小说月报,读刘庆邦的《黑庄稼》。
李彩云正在房子东边的菜园子里扒蒜,她要把这些才分瓣的白皮蒜渍上一些,女儿和儿子都喜欢吃渍蒜。盖羽的到来让她又惊又喜又纳闷。儿子智超就跟着她在蒜地里摸爬滚打,弄得跟个小泥猴似的。女儿不但在城里忙着工作还忙着谈恋爱,一两个月也不回来一趟,丈夫则在屋里睡大觉。盖羽拿出一种十分优雅的姿势,十分有优越感地跟李彩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的那些话,让李彩云如醉五里雾中。李彩云觉得她一会儿高贵的像个有钱有势的贵妇人,一会儿又浪得跟个窑子娘们似的。
赵建国终于一觉睡醒起来了,他本来是被尿憋醒的,排出废液后还要继续睡的。但当他从厕所出来被儿子的欢笑声吸引把头转向李彩云一边时,他的睡意一下全没了。李彩云不足以这么令他提神。为他赶走瞌睡的是蹲在儿子身边的盖羽。他已经一周没上盖羽那去了,明早他会去的,不想今天她竟找上门来,看来她那玩意真是没白长。
这一周赵建国没去盖羽那里不全是因为他看见李云龙进了那个发屋,而是他在第二天带领几个乡亲们去后山把那个炼油的黑窝点给刨了。各个机关的门赵建国懒得再跑了,一个个脸冷的跟冰似的不说,找谁都不对。正好夜里惹了一肚子气,早晨回来就领着乡亲们把炼油厂的大烟囱给扒倒了,炼油工人住的简易房也被夷为平地。中午不到,他和另外一个乡亲就被派出所抓走了,在派出所呆了两天,乡亲们齐了一万块钱交上才把他俩放出来。前天他又和乡亲们去了区政府,区长从中调停,派出所把一万块钱退回来,他们也不再上告,炼油的挪地方搬走,哄哄了两个多月的事就算尘埃落定。当天夜里,油罐等就运走了,乡亲们的心里真是高兴。即使天天操心着这档子事,赵建国也还是每天晚上按时接车。昨天把乡亲们的钱都退回去了,一起出头的几个人凑在一块喝了一顿,乡亲们对赵建国表示由衷的谢意。他毕竟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地也不在这里。这件事使大家对他刮目相看,他自己的心里也颇有成就感。毕竟做好事比做坏事让人心里踏实舒服。
赵建国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并且也在儿子身边蹲下来。
这是谁呀?他看着儿子问但话是冲李彩云说的。
河南的盖羽,俺们小时天天一起玩的。李彩云一边扒蒜一边说。
赵建国故意打量一眼盖羽说,是不就黄金屯的。见过,见过。我也是河南的,大官屯。
是吗?都是乡亲呢?盖羽说完这句话在心里骂了一句真他妈能装,一会儿就让你人仰马翻,看你还装不装?
李彩云看丈夫没有回屋里继续睡的意思就把一块不大的木板和一把菜刀送到他跟前。赵建国心里感激老婆为他提供留在这里的借口,说真话,赵建国真想盖羽了,只是这些天顾不上她,不光是因为生她的气。赵建国借坡下驴地接过刀,在木板上邦邦地剁开了蒜头。
中午时李彩云留盖羽吃了饭。盖羽和赵建国居然还人模狗样地装的挺严实,再加上李彩云也不是往歪处想的人。说真话,赵建国心里希望盖羽赶快走人,免得夜长梦多,可是他知道盖羽没捞着那事是不会走的。女人,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婆太那个,盖羽又太那个?赵建国解不开心里的困惑,妈的,管那么多,想干谁就干谁。
不顾中午时的炎热,李彩云坚持弄她的蒜,下午两点总算全部搞定。酱油糖醋一应渍蒜的所用之物,她自己的食杂店就有。每日里搓麻将的人上来了,他们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盖羽,看着这些穿着虽不算土气但也绝对无法同她比的乡下女人,盖羽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看到男人一双双贪婪的眼睛说明自己还没老到没人要,魅力指数还未达到零下。为了吊一下这几个人的胃口,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盖羽告辞了。李彩云也没深留,一来她不是会火热待人的人,二来她也没有深留她的理由。虽说是儿时的玩伴,情意不浅,但毕竟分别多年,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加上李彩云的木呐,就更没话说。李彩云从盖羽的穿着打扮上看出盖羽和自己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在李彩云心里,她还是觉着和张萍近,虽然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她能感觉到张萍对她是真关心。就拿去年女儿在城里突发脑膜炎这件事来说吧,当时赵建国跑长途不在家,若不是她求张萍的嫂子给张萍打电话,女儿被及时送到医院抢救,别说女儿今年谈对象,恐怕命都难保呢。赵建国感激涕零地非要谢谢张萍,却被她拒绝了。这一切,只能证明张萍是看在她俩的情意上的,没有其他的啥。再说张萍也不像盖羽这样支支翘翘的,进城住几年把祖宗三代都忘了。
盖羽要走,赵建国说,青草没髁的,送你一段路吧。
盖羽不敢说不用,她怕李彩云实在说不用真就不让赵建国去送她,那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嘛。
李彩云满心不乐意,但也没好意思说不行。也就把自己的木呐当成盾牌啥意见也没发表。
赵建国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
爸爸,我也去。小智超突然张着小手要赵建国抱。赵建国把儿子高举了几下,儿子咯咯地笑着。盖羽在前,赵建国父子在后向饮牛河大桥桥头走去。李彩云起初向这边遥望一会儿,后来转过弯一人多高的玉米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就收回目光转身进屋照料她的和搓麻将的去了。盖羽来时觉着这些庄嫁挺讨厌的,使她下了桥头看不见赵建国的家,现在觉得这青纱帐好可爱,不比电影《红高粱》里的高粱地逊色。
一阵风袭来,玉米叶子唰唰地响着,盖羽回头看一眼赵建国,赵建国明白她的意思把儿子放到了地上。他知道盖羽心里嗔怪他带了儿子来,但是他没有拒绝孩子的理由,而不是他不想拒绝,尤其是他妈就在跟前。就算他不在乎李彩云,那些乡亲们也可以完全不在乎吗?他可是有前科的,他再风流,可在杨树村他可是规规矩矩,见了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他都眼皮都不撩一下。就是再怎么想,面子上的事还是不能一点不顾的,尤其是在杨树村。但是他相信自己有办法让盖羽高兴起来。
赵建国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的人民币第给儿子,儿子把两只小手对掌搓了一下伸手去接钱,赵建国却把钱又收了回来,儿子仰着小脸困惑地看着他。赵建国蹲下身子对儿子充满爱怜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好儿子,回家找妈妈去,钱给你;要是不听爸爸话,不光不给钱,爸爸还生气。赵建国说完假装作出生气的样子。
小智超在爸爸故意噘起的嘴上用小手捏了捏说,爸爸快回来,河沿有大灰狼。
赵建国看出儿子老大的不乐意,但又像无法拒绝似的,他还是狠下心来朝儿子摆摆手,挺慈祥地拍拍儿子的小脑袋说拜拜,另一只手揣起钱。
这时盖羽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游泳圈。这是她昨天计划来时在市场上特意买的,到这以后,光顾着显摆卖弄自己竟忘了拿出来,此时看见小智超不情愿但又乖乖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怜惜,条件反射般一下想了起来。赵建国接过游泳圈,用嘴含住充气孔用力鼓着气。
看着爸爸因用力鼓吹而鼓胀的腮帮子,小智超拍着小手乐的直跳脚。
妥了。赵建国换了两三回气终于把游泳圈吹得胀鼓鼓硬邦邦的,他拍着试试认为行了就按住充气孔把塞子堵好。
小智超把游泳圈套在脖子上,几乎是用肩膀扛着朝家的方向走了。赵建国看着儿子的背影幸福地把一只手搭在盖羽的肩膀上。
这个孩子不贪财,长大当官一定是清官呢?盖羽说完突然苦笑了一下。
赵建国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过是气吭吭的。
儿子呢?李彩云问,她刚好从屋里走出来。
那不在那边呢嘛。赵建国看都没看像跟谁赌气似的说,脸色也铁青着。
李彩云才不理会他的脸色如何呢?她朝丈夫回来的方向扫一眼并没看到儿子就追问道,哪呢?
你瞎呀?拿塑料圈的那个。赵建国挥了一下手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说。
李彩云终于认出自己的儿子,她放心了,看着满脸恨怨的丈夫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捞着吧?”转身进了食杂店。
赵建国刚想发作,刚好公交车开过来他一扬手,汽车停下,他就跳上了车。
天色渐渐暗下来,扎堆的孩子都回了家,独独李彩云没搭着儿子的影。她心急如焚地找到和他在一起玩耍的小朋友询问,都说不知道。李彩云慌了,乡亲们也都跟着慌了,连忙打电话告知赵建国。
整整一夜,乡亲们沿着河岸找了好几个来回踪影不见,只在水泥坝前拣到那只游泳圈。
清早,张萍走进李彩云家。夫妻俩一夜未睡,赵建国的脸显得更黑了。李彩云则目光涣散,她的裤腿全是湿的,显然那是露水打湿的。
张萍知道到目前为止小智超失踪一事还没人把它当作刑事案件来看待,只是一般溺水没有找到尸体罢了。那只塑料游泳圈就是明证。但是出于职业好奇习惯也怀着对李彩云的情分,她认为她有义务调查清楚真相做第一手资料。
凡是河边有地的人家她都走遍问遍了,一无所获。也就是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她感到胸中有块垒堵着,使她闷闷的。她走到饮牛河大桥上向上游眺望着,河面平明如镜,两岸的田野一望无际。小智超,你到底在那里啊?这样怅然询问的时候,张萍的双眼就噙满了泪水。
水面依然平静,对她的怅问毫无反应。
嗬!她看见一个钓鱼的坐在岸边,茂密的树丛隐着他的身影。感谢站在桥上的高瞻远瞩,感谢风,若不是风吹柳枝摇曳恐怕永远也看不到这个饮牛河边垂钓者。
张萍迅速走下桥,穿过一片花生地又穿过一片玉米地出现在钓鱼者身后。
钓鱼的回过头说,今天又来捣乱是不?
大伯,您是河南的吧?张萍笑着说,昨天也有人捣乱?
嗯哪。你怎么知道我是河南的?老人头也不抬地说。
我就是河北沿的,所以猜您是河南的。
奥。你吓跑了我的鱼。老人慢腾腾地说。
张萍笑了,心想,这河里的鱼还没钓上来呢怎么就算您的了?但是她此时可不想跟老人家打哑谜。
大伯,昨天您也在这嘎达钓鱼?张萍问。
嗯哪,天天有人来捣乱,明天我不上这嘎达来了,行不?
昨天可不是我吧?张萍故意笑着说。
有个小mang蛋那个塑料圈非要往我鱼漂上套。老人说罢摇摇头,把鱼线拽上来,重新给鱼钩上蚯蚓。
张萍心下一动。塑料圈?小mang蛋?小智超不是有一只吗?而小mang蛋是上了岁数的人对小男孩的昵称。小智超怎么会来这里,不可能啊,孩子太小,自己不可能来啊。
大伯,那小孩是他一个人吗?
瞎说。那孩子那么小一个人能来的了吗?你这丫头,别麻烦我了成不?
对不起老爷子,您别生气。哪天我给您买一条大鱼送您家去,今天您一定别烦我。张萍已经感到事情的蹊跷,她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小孩跟谁来的?张萍蹲下来追问着。
跟她妈呗。老人无可奈何地说,谁能带别人的孩子,又是水又是大石头的。
大伯,那您记得那孩子他妈的长相了吗?张萍心里画回纳闷,李彩云在家打理食杂店怎么会带孩子来这里呢?来这里干吗呢?那人不是李彩云又会是谁呢?
人家是年轻的小媳妇,我能盯着看嘛?老爷子沉吟了一下说,我是化肥厂退休的,在这里找个房子,住着清净,空气也新鲜,尤其是这河边上,有水有树有花草的多好。妈的,今天早上露水真大,才退净。
正说话间,一只野鸭飞起来。两个人都抬头看着它飞到水面上去。
还有鸟多好。老爷子感慨地说,我是只看世间万物不看人。
您一眼都没瞧着他妈吗?总能记个大概吧?张萍穷追不舍。
我瞧她妈干啥?只瞧我的鱼漂。
那孩子捣乱您没骂他两声?
骂了。现在的孩子可真惯的不像样。老爷子的口气里含着老大的不满。
你跟她妈理论。孩子哭了抱给娘嘛。张萍想把话题拉回到那女人身上。
妈的,跟个大蝴蝶似的。老喽,凡是四十岁以下的女人全不瞧,瞧了烂眼边。老爷子说完只把眼睛盯着水面看,不再搭茬说话。
张萍见老爷子一门心思钓他的鱼,估摸也问不出来子午卯酉了,就站起身跟老爷子告辞。
张萍向回走,大脑一直在想,大蝴蝶,谁家的女人像大蝴蝶呢?李彩云和自己一样,不带首饰不化妆,怎么会像大蝴蝶呢?
张萍非常理解李彩云此时的心情,那是根本无法言喻的心焦谋乱。自己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是面对悲苦无告的乡亲姐妹,她也心痛流泪。张萍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语都狗屁不顶,只有让她看见实实在在活生生的儿子,她才会笑,才会安静下来。她才会如一块石头落地那样踏实下来,高兴地抱着孩子在地上滚几下也绝对正常。
张萍还清楚地记得,儿子李过上初中时张萍给他买了一个BP机,就是为了防止他到点不到家而又找不到他。起初儿子传就回话,后来就不回话了。把她急得坐立不安的就下楼往学校的路上迎,见着儿子就一把把儿子搂过来,好像几年没见了似的。若问儿子怎么不回话,儿子的理由太充分了,他无懈可击。儿子说,马上到家了。渐渐的,她了解了儿子野马般的性格其实就来源于自己,她一点点放下心来,适应了。给孩子更多的空间与宽容,都是遗传惹得祸,但昨晚小智超一夜未归可不像李过几天不归那么简单,那么让人不必担心,但此时,说话要谨慎。
回到李彩云家,屋里还有好几个妇女在,一个个愁眉不展连连打着咳声。张萍问会不会有平日与孩子亲近的姑姑姨姨带他玩去了,回答说没有。张萍信,李彩云这么不善于与人交际哪里会有走动的又亲又近的朋友或亲戚。
盖羽昨天要不是买那个破游泳圈……李彩云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赵建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虽然只是一闪,还是被张萍觉察并捕捉到了。搞写作的人首先就是要求观察事物要细致具体,在这一点上倒和干警察的有相似之处。
她回娘家,顺便看看小云她们娘俩。赵建国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简单?张萍眨着不大的眼睛盯着赵建国看。说实话,她还是头一次这么仔细打量他。
盖羽中午在这吃的饭,下午回河南时俺俩心思庄稼都起身了,荒草没髁的我就送她一段路。回来我就坐车上班了。赵建国口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这中间她带小智超出去玩过吗?比如去河边看钓鱼。张萍努力放平语气耐心地问。
没有。这回赵建国夫妻俩异口同声地说。
她都快到桥头了才想起给我儿子买的游泳圈。赵建国说,在这时她忘了。
她穿啥样衣服?张萍问。
就街上时兴的花里胡哨的呗,我也说不好。赵建国说。看样子他想努力去描绘盖羽所穿的衣服的颜色样式及材料,但受大脑里词语匮乏的局限,就只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用花里胡哨来形容概括。不过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时装决不过分而且还相当经典恰如其分。
我去过河边,有个钓鱼的老爷子说他昨天看见一个小男孩跟他妈在那里捣他的乱。张萍说到这里发现夫妻俩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其余几个妇女也都把目光盯着她看。但是马上李彩云夫妻俩的眼神就又暗淡下去了。张萍继续说,他说那小男孩也拿着一个游泳圈。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她。张萍继续说,具体啥样的他说不出来,说是想不起来了,人长什么样他根本就没细看。这村里还有几个小孩有这样的游泳圈?
不知道呀。李彩云说完就又走了出去。她无法在屋里静坐,她已经在河边走了多少来回自己都不知道了。
报警吧,或者雇潜水员打捞。张萍这么说时眼里流下泪来,那几个女人也都是满眼的泪水。都是做了妈妈的人,知道儿子在妈妈心里是怎么回事。
李彩云又折回来。她是听了张萍的话折回来的。她抓住张萍的胳膊摇着,眼泪无声地流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用。赵建国说,语气里含着冰冷与坚硬。这些年河里总有采沙的,确实有淹死人打捞不到尸体的。但是这一河段是在大坝上游,几百米之内从来就没采过河沙。赵建国作为失踪孩子的父亲怎么连试一下都不愿意呢?张萍在心里画了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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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饮牛河八』
国森的早觉~得最沉,但还是被嗷嗷怪~的~闹钟~醒了。铃~像淘气的儿子揪住~~朵不放。曚昽中他也明白,不起来是不行了,误事可不太好。自己~到这个岁数了还和一帮年轻人闹哄哄的在一起,真是像潘局说的,混吧,混点养老金就是了。五十,五十知天命了,天生就这个命,这就是天命!~老婆又来~梦了,~~白日梦。不过不是与他亲近而是与他吵架。最近他总是梦见与人争执。他去询问过须发皆白的老中医,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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